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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判定幸福的标准很简单:一觉睡到自然醒, 手提电话可以永远关机。按照这个标准,她现在是幸福的。在容颜尚未衰退之前,偷出一年的光阴,躲进异国小山城的一幢安静小楼里, 享受隐居时光。 日子过得如此从容平静;她的早晨,往往从中午才开始;中午之后的时光, 大致分为三段:上网,功课以及睡眠。 聊天 她上网好多年,聊天却是最近的事。她喜欢坐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少年时代她经历过一次日全食,在天光黯淡的刹那,整条街道的人发出的惊奇与唏嘘滞留在她的记忆里挥之不去;她进入聊天室的瞬间,就感觉太阳又被吞没了;天昏地暗的熙熙攘攘、晃晃悠悠的爱恨情仇、一屋子的小奸小坏。 此时, 她的黄昏恰是他们的深夜,她喜欢时差,时差的感觉就是距离的感觉;距离令她倍感安全。她喜欢隔着屏幕端详那些缤纷的名字,怀想名字背后藏着的灵魂。 问:你既然不说话,来这里干吗? 她将一罐可乐、一包薯片和一块巧克力在旁边摆好,手指开始在键盘上舞蹈: 答: 杀时间。 问: 我是不是笨得象木头? 答: 不是,男人是泥土。 问: 我以后天天帮你画眉? 答: 这样的话, 我会爱上你的。 问: 我们私奔吧? 答: 好, 等等, 我带瓶香水。 她喜欢这样杀时间,似乎她是富足的时间拥有者,正在打发深秋的萧索岁月。她渐渐痴迷于这种游戏了,可是关门时间到底到了,胖胖的门卫走过来:甜心,该离开了。她冲他笑笑,埋头收拾行装;又很热络地与他寒暄,终于有点人间的气息了。 走出图书馆, 山下, 阑珊的灯火, 她才记起自己在山顶。 功课 她不是认真的学生:讲义报告她总是打对折去读,去准备;论文总是掐着过关的线;人生那样磅礴,不见得要为这些事拼命。 与导师谈毕业论文的构思,意外知道老头年轻时候修过一个古典音乐的学位,且分外喜欢中国古典音乐。她想起自己随身带过来的两张CD,如果可以因此减少一些过关的阻力,她自然愿意尝试。老头如获至宝,她则暗喜;之后,老头需要她提供相关的英文介绍。 她先翻译<梁祝>,方便起见,她说: Mr Liang & Miss Zhu used to be classmates in school.忽然哑然失笑了,空白的时代背景下,如何讲得清古时候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抵死的风月痴缠,干脆停笔。后来当面告诉老头:只是传说而已,两个不同朝代的男人和女人;一个是清官,一个是才女;后世的人在同一个坟墓里依次挖到两个层叠的棺木,幻想是化蝶的神仙眷侣。老头说懂了,她不相信,他最多懂得罗米欧与朱丽叶。 睡眠 她喜欢在静夜里看书,伴着音乐,象现在这样。帘外时常有泡完酒吧的醉汉经过,舌头似乎在喉咙里打了结,咕噜咕噜大概也有埋怨;房东来敲门索要下一季度的房租,她笑得再灿烂,钱也是一分不能少的;付完帐她向他索要收条,免得以后他赖帐;彼此的信任建立在规则基础上,倒也清爽。 回到书桌前, 继续埋头, 起身时候天光将白, 拉起帘子,外面还挂着月亮, 弯弯的, 怎么看都不象记忆里江南小镇的那一轮!蓝幽幽的天幕下, 邻家的小楼很美,轮廓被黑魆魆地勾了出来, 她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宝莲灯>,赶忙取相机出来, 相片却一片朦胧,鬼魅一般。她吐吐舌头,赶忙拉下窗帘。再过两个小时,对窗留着长波浪的西班牙帅哥会起床对她扮个鬼脸然后开始晨跑;对面树上的松鼠也会抱着松果跳下来,跑到这边的院子里,然后爬上木篱笆,拖着尾巴贼溜溜的东张西望。她很想看完那一幕再休息,可是瞌睡虫上来了,而鸟也开始唧喳了;有一种鸟鸣竟然象极了打鸡蛋的音调, 她猜想那鸟长了无比坚硬的喙;竟然有点饿了,她躺在初秋的被窝里,开始计划明天的午餐: 煎一个滴溜滚圆的荷包蛋。 成稿于8月23日凌晨 just kill the time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