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题记：即使心的距离再远，两条线也有接近的一天，另一方面，两条线终归不是一条。每一个完整的人的个性都值得尊重，人们尝试着互相了解和亲近，既不存在过高的奢望，也不放弃趋向完满的努力，（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人生哲学）。
———摘自西西佛的一则影评《征服者派利》

      这个特殊的纪念日与梁子的烟酒问题密切相关。
      就如同大多数的婚姻一样，在梁子夫妇婚姻的最初，二人不是没有过摩擦与争吵。但是在真情相爱的主旋律下，那些偶尔吵吵闹闹的东西只能算作偷偷溜出来撒欢儿的调试音符。应该说爱情在促进两个人的成熟与改变方面是有着极强的成效性，经过一段时间的相互迁就与磨合后，双方都改变了不少，达到一种水乳交融的境界。梁子对自己家庭的各方面均感到顺心、如意，对自己心爱的林筱一更是很有些疼爱。
      但是，在男人的烟酒问题上，梁子的表现让林筱一异常深刻地体会到了“顽固不化”与“坚贞不屈”到底是怎样一种概念。梁子在潜意识里固执地认为，烟与酒是他的男性特征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尽管他并不常喝酒，但是如果让他将这两样全部戒掉，简直就如同要强行割了他的喉节或者让他不长胡子一样不可想象。况且，梁子喜欢“茶类隐，酒类侠”这样精辟的语句，颇能领会“倚剑独饮，可以吸燕赵秦陇之劲气”的意境，并曾经深刻地体会过“酒入腹中则豪气顿生”的快意人生，尽管他并不熟悉茶。
      这两样几乎被梁子视为男子汉第三特征的东西，在婚后的林筱一看来却是一无是处。婚前的林筱一对这一点没有太放在心上，那个年代里不抽烟的成年男人还很少见，何况自己的老爸就很喜欢抽烟，她自己就曾经很喜欢看梁子抽烟的样子。如果说用英俊形容梁子显然过于夸张与恭维，但是，抽起烟来的梁子无论在姿势上还是在徐徐烟雾后那微黑而有棱角的面孔都给人一种——用现在的话来说很COOL、甚至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这曾经一度让林筱一感觉很有男子汉味。对于喝酒，她也是从梁子身上知道了什么叫做“海量”，也曾经感觉那个样子很是豪爽，这一点上，军人出身的林父就曾经不止一次地表现出对自己姑爷的欣赏。

      婚后，林筱一看到有关戒烟方面的相关报道就比较多了，而且父亲的肺病加深了自己对烟的危害性的深层次感知。于是，她原来的看法很快地就被完全格式化掉了。
      林筱一下定决心要与梁子郑重地谈谈这个问题。
      梁子对林筱一“叫板”的反应非常干脆：“这两个是我最贴身的爱好，希望您能爱屋及乌”。一副“鹰”派的作风。
      一度恩爱无比的小夫妻最初为此不知争吵过多少次，最终总是不能达成一致，好在林筱一同样很有涵养。在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林筱一准备采用一种连绵不绝的持久战术。采取行动之前，她曾经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咨询性地与教育界出身的老妈交换过了意见，并给自己定下了两条原则：一不伤感情，二要不温不火地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起初，她努力给梁子看她收集到的各种烟酒危害资料，可梁子从中却找到了“少量饮酒有助于健康” 的有力证据；虽然没有找到一点吸烟的好处，可梁子却想到用化妆品与女人的关系来进行狡辩性的反驳（很多化妆品中含有的有毒有害物质尽管微量，却绝不可轻视），但是他总认为那样做于事无补，反而显得斤斤计较，有失堂堂丈夫之本色。
      后来他颇下了一番功夫，然后在林筱一面前引经据典：鲁迅是爱抽烟的,毋庸置疑；朱自清在世上有两件事非做不可——那就是读书与抽烟，白纸黑字事实确凿；并且还列举了蒋介石从抽烟角度对毛泽东的评价（是蒋介石说给陈布雷的）：“毛泽东此人不可轻视，他嗜烟如命，手执一缕，绵绵不绝，据说每天要抽一听（50支装）。但知道我不抽烟后，在同我谈话期间竟绝不抽一支烟。对他的决心和精神不可小视呀。”这些证据确凿的史典气得林筱一干眨了半天眼儿，气哼哼地提高了嗓门：“鲁迅死的那么早，显然跟抽烟有关。我告诉你：梁子先生，抽烟是要折阳寿的，千真万确！”梁子心里想：毛主席他老人家也算高寿了，很多不抽烟的也没他活得时间长，不过，面对一脸怒气的林筱一他不好说什么。

      于是，在感到林筱一情绪稳定了之后，梁子用平稳的语气半真半假地表达出一番让林筱一更加瞠目结舌的理论：“我更看重自己的生活质量而不是数量，本人愿意这样豪爽地像一个男人一样活着，本来就没想着万岁万岁万万岁，如果让我不能做自己喜欢作的事情包括不抽烟不喝酒地整天淡而无味地活成老寿星，我宁愿折损自己的阳寿，只要能够保留自己的爱好，只要能够忠实于自己的感受，能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当然，（语气上有一个停顿）要包括与自己心爱的林妹妹（语气上有一个更夸张的停顿）即林筱一女士在一起。”他没有忘记在坚守自己立场的同时增加一点油腔，来润滑林筱一的敌对态度。
      这些话对林筱一而言简直就如同现在的“法*功”一样纯属歪理邪说，可是，就象法*功分子却坚决不这么认为一样，林筱一哭笑不得了好长一段时间。几乎就快要彻底地高挂免战牌了，但是出于对亲爱的人的铭心刻骨的爱意，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让烟酒慢慢侵蚀自己亲爱的人的身体，她感到烟酒侵害的不单单是梁子，那根本就是自己心中至爱的与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呀。

      在这场 “较量”的最初阶段，尽管林筱一充分地发挥了自己感性而不乏思辨色彩的口才，但是面对思维缜密、理性而不失幽默感的丈夫，她除了口齿比较伶俐、音度比较高之外，其他方面几乎占不到任何上风。充其量是在梁子厚实的肩膀上轻挥几下自己的小拳头，梁子就会嘿嘿嘿地笑起来，他明白：这是妻子落荒而逃前虚张声势地抛出来的最后一个道具。

      面对梁子曾经表现出来的“坚定信仰”，林筱一最初错认为是梁子从奴隶到将军的表现，可是很快也就明白了：撇开二人生活中偶尔游戏的成分，梁子似乎从没有奴隶过（她也不喜欢自己心爱的人那样），也并没有真正想当“将军”，家务事梁子还是能够主动地承担或帮忙的，这样一来，林筱一反而更深刻地明白了丈夫平时对自己的宽容与忍让其实是真爱自己的表现。

      不过，她在这场婚姻磨合期间的“较量”中也知道了：在心爱的人的内心深处其实还为他自己固守着一方天地，而且绝不肯轻易对任何人缴械投降。这让她很不适应了一段时间，她象所有性情中的女人一样，愿意把自己的所有交给心爱的人。但是生活中男人在这一点上往往不可能做到对等，尤其是一个在事业或仕途上有追求的男人。男人不可能像女人一样视家庭与爱人为自己生活的全部，这直接成就了成人世界中此伏彼起连绵不绝的爱恨情仇。

      有一天，准备要彻底放弃的林筱一说出来的话明显地有些底气不足，“反正，反正我是为了你好，当然了，我也少受侵害，我是那么愿意与您健康平安地白头偕老。”本来她还想说出自己不想早日当寡妇的气话，可感到是在诅咒心爱的人。

      梁子因为自己的贴身爱好屡受侵扰早就感到了窝火，紧紧抓住时刻及时反击，“反正，反正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乐-鱼（‘驴’音拆开读）不胜怒，而踢之’（黔驴技穷）！”一番持久战下来，梁子的耐心有些经受不住考验了，对林筱一持久战中的不依不饶表现出无法抑制的烦躁。

      此间的林筱一，也就快要没有任何脾气了，但是她以女人特有的敏感与直觉捕捉到了梁子的不耐烦：因为本性宽厚的梁子常常只有在烦躁时才会语含讥讽。一个人不耐烦的时候也往往是其“军心”动摇的时候，于是她并未对梁子话里有话的讥讽生气，反而如同一个哀兵必胜的勇士重新找到了希望。她要先冷静下来，暂时偃旗息鼓，让他失去戒备心，然后伺机寻找新的突破口；她要创造并选择天时、地利、人和的有利条件争取赢得决定性的胜利。更令她心里踏实的是老妈还答应要在“危难”之处显身手。

      于是，双方似乎到了休战阶段。
      梁子对“休战”后的状况，就像一个得胜的将军一样感到非常的满足，同时又有那么一点怜香惜玉，恻隐之心让他主动地忍痛割爱了一两个其它自认为是小“毛病”的习惯，借此向林筱一示爱。其实本来就属于“爱屋及乌”型的林筱一对那些”小“习惯”并没有放在心上，那些收获纯属意外的“战利品”。事后梁子有一番切身的后悔心得：人们对得不到的东西总是不肯轻易放手的，这一点上，男人与女人绝对平等。如果女人想要得到的东西，您不能给与就明确表态，千万要慎重用其他的条件来交换，否则准会折将又损兵。
       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之后，在一次二人极尽缠绵之后，林筱一说：“我们还是早点要个孩子吧……”这句话可是说到了梁子的心坎上。
      一来是这段日子以及此间的心态上，梁子在整体意识上处于一种满足状态下的放松，更主要的是，因为梁子父母过世的缘故，他在要孩子的心态上不像林筱一那样刻意拖延，甚至在心里是非常期待的，之所以暂时选择晚要，只不过是为了充分尊重妻子的意愿而已。
      不过，梁子在意外的惊喜之余，还是在潜意识里产生了一霎那的疑惑：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诈”吧？他有点摸不准心爱的人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我看了一些书，说是早一点要更好些……”， 林筱一尽量避免给梁子一种突兀的感觉，竭力表现的更加自然，更加合情合理。梁子比较相信所谓的有些权威性的书上的东西。她要让梁子在不知不觉中“下水”上套。
      “真的吗？亲爱的，什么时候想开了，这事我可是早就想通了……”梁子的滑调又上来了，一把将曲线玲珑的林筱一揽在怀里……
      林筱一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得意，却要拼命地抑制住自己的快乐：精彩的还在后边呢，亲爱的人呀，你可知道？咱们等着瞧……

(未完待续  第七章  颜与梅花俱自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