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看过几月前燕赵小龙的《知了品种若干》,方知蝉的种类不少,可能与人种相似,北方的蝉个大声响吧? 幼时顽劣,贫乏单调的生活有时让懵懂无知的知了觉得时光似凝固一样难以忍受,夏日打发时光的乐子之一也有和邻家的兄弟伙一起去捉知了的,一般是将粽子涂在长长的竹竿上,躲在树下蹑手蹑脚地去粘知了,小伙伴中胆子大的敢如鼓上蚤一般直接上树用手抓,哪怕摔个鼻青脸肿。 江南的蝉印象中个体不大不小,颜色黑多红少,大多数蝉只有雄的会鸣响,但声音单调的多,只会知了知了的乱叫,也有个别奇种威风凛凛,油光发亮,声音清脆致远且富韵律感,是小伙伴们争相炫耀的品种。多数蝉被捉到后垂头丧气地一声不吭,非得用手指按着肚子才肯敷衍了事,雄的发声后还能苟延残喘一阵,雌的不少就让调皮的小泥猴们当场活生生捏死了。 蝉的特性一是无常性,在一棵树上唱完,就立马另攀高枝续唱, 一副始乱终弃的懒洋洋浪子模样。另一特性就是声音单调且不识时务,有气无力地知了知了,一点创意全无,到处无休止聒噪,易让夏日午间酣睡中人不堪其扰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江南的蝉到了秋末就完成了生命的旅程。雄的死去,雌的交配后钻到地里产卵,自己也殉身地下,第二年卵在地下蜕变成蛹,然后再成幼蝉出土,蜕壳,重复着前辈的足迹,蝉就是这样周而复始地痴守成着生命的航程。 对于蝉,多数人认为其固执保守,一以贯之,一成不变,声音杂乱无章且无甚大价值,除了个自始至终掺乎的热闹外让人不见其它高深之处。 但知了眼中,蝉之一生,风餐露宿,与世无争,清新自洁,甘于淡薄。自古以来许多文人骚客都曾咏其清高脱俗。 屈原:“蝉蜕于浊积,以浮游尘埃之外” 骆宾王千古传唱的《狱中咏蝉》:“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哪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其序中则这样说:“(蝉)发声幽息,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是,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易其贞。” 而另一首著名的李商隐的五律《蝉》:“本以高难饱,待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薄官梗犹泛,故园芜已平。烦群最相警,我亦举家清。”更是将操守的执着通过蝉表露出来。 不排斥并认同蝉,非因其声华美高远,意韵悠长,而主要是在于其声虽非浪漫精彩,但生于世间,天生有这响亮的发声器官,就有一份热,发一分光,毫无愧色地加入到大自然的合唱团中,为缔造这样一个丰富多彩、有声有色的世界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即使到了晚秋,生命就快要完结了,仍然会不自量力,不顾及他人脸色,旁若无人地欢唱,直至生命的结束。 只是寒冬来临时,蝉是踪影全无了。有时不禁为蝉感到悲凉:人活一世,草荣一秋,每一个七月流火的日子,它都是这样过来的?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实在是有些伤感的事,外面的世界喧嚣无比,内心的世界却静寂无声,静静地躺在地下的时候,只有雪花在轻轻在敲打着地面,默默地,轻轻地,无声无息......它难道就没有后悔?那么多日子就没能遇上一个让自己想方设法地要去接近的?让它不管不顾,即便明日天涯......? 我想世界上终究会有这样一些蝉的,讲究自己的生存方式,偏好于抚摩日常的细节,无论它蝉诟病与否,它还是要一如既往地为爱而生为爱而唱,以外任何都是次要的,它是如此地重视自己的鸣唱形式,以至于总有人要怀疑其是不是心怀野念,妄图把自己的痴心妄想的生活变成其它人的伤口,变成自己独创的旋律?毕竟这样包含着浓重情绪色彩和才情的旋律,是致命的吸引呀。 也许这样的蝉都是在幻想中生存,它所追求的都是不可能实现的梦境,可是,纵然梦里不知身是客,却是如此的快意人生呀,起伏跌宕的一次次邂后,仅有的一季就算无法长久,至少获得一些温暖和快乐啊。 即便是自以为是不为外人所知的快乐和温暖,也应该情绪和细节完美无缺,倾情夜,浪漫时,锦夜人,带刀行。蒙着面纱快乐地一次次短兵相接,但不会花好月圆,心想事成,直入佳境,总是心领神会间不露端倪,晦涩暖昧,万般撩人地自如进退。不管对方认为这是怎么样的一场邂逅,总能做到温情动人而对真真切切的诱惑无动于衷,并在每回高潮来临时滴水不露地擦肩而过,任它雪落无声,大雪无痕...... 所谓人生,所谓流光,总是这样,如此这般的相聚相守、依依不舍、郎情妾意、情天欲海,无论如何的惊心动魄、惊世骇俗、惊天动地、惊涛骇浪,无一例外地会终归于沉寂,如同海滩上曾经历历在目、深浅不一的足印,总会被如约而至的海浪不露声色地抹得一干二净,不留痕迹。地下的寒蝉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安心地老去。至情只可酬知己,它内心的大海虽然神秘无比,但只会展示给他愿意为之展示的知己,也只有真正知道它的知己看得懂,欣赏得起。当曾经的一切的繁花似锦在眼前如风掠过,不留片迹后,它歇斯底里地狂叫:“看谁更输得起!”它用恶狠狠的遗忘去爱去放纵,去折磨去惩罚自己,它永远不怕被遗忘! ※※※※※※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 哪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余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