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无眠，遥想起特殊年代的校园趣事【原创】     

　　昨晚陪孙子看下载的热播电视剧《我是特种兵》，铁血军人的生死情谊深深打动了我，不禁浮想联翩，夜不能寐。四十多年前和学校支左解放军战士胡新华密切交集的往事，特殊年代青涩年华的故事，蒙太奇画面一样翩然而来。

高一那年，春暖花开的季节。有一天我正和同学描画我们班的黑板报，有个英俊潇洒的解放军战士边看边夸赞我的字写得漂亮。从小就崇拜的解放军，我朝他友好的笑笑，继续忙活手里的活。那位胖嘟嘟的小战士边和我闲话边忙前忙后打下手，递彩色粉笔或者黑板擦之类的工具。我和他很快健谈起来，他叫胡新华，是驻在校长室旁边神秘支左部队里的一员。年龄相近，脾性相投，共同的兴趣爱好使我俩很快就成了亲密无间的朋友。

　　胡新华虽然年仅十七岁（只比我大半岁），但却有两年军龄了，并且有着特殊的家庭背景和“光荣的历史”。原来，他的爸爸是某部师长。军营里出生，部队里长大，他自然沾染上兵二代的习气。上学调皮捣蛋，学习成绩实在令人不忍睹视，文革期间经常和军营里的伙伴到社会上和小痞子打仗，也曾百无聊赖地偷老百姓的鸡煮着吃，并且拉大旗作虎皮，穿着他爸爸的将校毛呢制服到处炫耀，引得社会上的小弟兄们如影随形地做跟随。为此，他爸爸早早地送他到部队当了最艰苦的机枪兵，以磨练他的心智体魄。

　　这个年轻的“老战士”有着毛冬瓜一样的娃娃脸，行为做事完全是学生脾性。尽管他身份特殊，军纪约束他不能像我们学生一样率性而为，但他却往往有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诸如违反规定把餐桌上吃剩下应该上缴食堂的白面馒头用白衬衣包一兜送到我的寝室，中午爬墙溜出校园到县城买甜瓜吃，晚上违反作息纪律到学校后面的古城墙上侃大山，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本来奉命支左的部队有特别严格纪律约束，但他是另类，别人不能做的事他照干，别人不能涉足的场合但会有他的身影。带队的罗排长似乎很迁就他，虽然有时也严厉地批评，但遮掩不住深厚的关爱之意。

　　一天中午，兵哥小胡躲避开罗排长的监督，偷偷遛到我们的宿舍，他一边捏着鼻子嫌乎我们宿舍里一股臭脚丫子和汗水味，一边催促我赶紧起床，和他一起去古老的护城河里游泳。我担心老师批评我作为班干部不能以身作则，我有点犹豫纠结，但耐不住小胡的热切邀请，于是慵懒地跟在他身后，冒着毒毒的太阳，穿过玉米高粱地中间的小道，浑身冒汗走到河边。那时候，所有的河渠池塘都是清流碧水，很适宜洗澡，小胡迫不及待脱掉外衣，扑通一声跳进清凌凌的河水里，我们紧随其后，一个猛子扎进河里。好凉快啊！河面很宽，微波荡漾，凉风习习，我们游来游去，惬意爽快。

　　不曾想乐极生悲，突然意外发生了：有个同学游到河中间的时候小腿肚子抽筋了。情况危急，我和小胡来不及多想，不约而同地游过去救他。小胡游近前不由分说对着那个溺水同学的脑袋狠狠打一拳头，也许是惊吓，或许是被河水呛着了，溺水同学昏了过去，我和小胡一人架着一条胳膊把他扯到岸边来，控水，做人工呼吸，一会儿就甦醒过来。这时候，小胡才很有经验地教训我说：“你想找死啊，溺水之人一般都会拼命抓拽能够抓住的东西做“救命稻草”，如果你被他抓住，他会死也不松手，结果是两人一起完蛋。必须打晕他才能安全救助！”原来如此，我对他感激地笑笑。小胡用和他年龄不相称的严肃告诫大家说，回去谁也不要提起这件事！我们明白这里面的玄妙：私自带学生出来游泳，出了事故责任重大。

　　那时候文化娱乐生活单调贫乏，没有收音机，更别说电视机或者电脑了，最高的享受就是去电影院看场电影。对于我们这些清贫学生来说，进影院看电影只能是美好的奢望，因为囊中羞涩，每周两毛钱的菜金（电影票每张1毛钱），哪敢有何种想法。一天晚饭后，小胡又有点神秘地把我从教室里叫出来，他约我一起去县城电影院看阿尔巴尼亚的《第八个是铜像》，我兴奋而又沮丧，他似乎看出我的窘态，很自豪地说，他托武装部的关系已经买了几张票，让我再约两个人一起去。我知道他的性格，知道他的津贴不够花的，经常写信向家里要钱。于是不再客气，约合我最好的同学高高兴兴看电影去。

　　电影情节很吸人眼球，但是小胡在影院里的意外邂逅，更给我们留下深刻的记忆，至今令我们忍俊不禁。事情是这么回事。我们后排毗邻的座位有两个化工厂的年轻女工，她们看见我旁边坐着一个特别英俊潇洒的解放军战士，崇拜仰慕不已，搭讪着和小胡拉近关系，旁敲侧击地和我们打探他的情况。其中一个高挑俊俏的姑娘悄悄和小胡要通讯地址，并表示要去我们学校去找小胡。这下子小胡慌了神，他低声严肃地告诫我，不要告诉她们自己的相关信息。电影还没有结束，他就要提前退场以摆脱极度热情的姑娘。我很扫兴，难得的看一次电影却是半途而废，但是看看小胡古怪异样的脸，罢了，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和小胡等人匆匆而去。

　　第二天傍晚，电影院邂逅的那两个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到学校径直找到军宣队住址。小胡吓得脸色惨白，躲到我们宿舍不敢出来，更不敢去罗排长跟前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笑话他是“叶公好龙”，对漂亮姑娘害怕成这样。他却一本正经地说，别的事可以好说，谈恋爱的事是军纪所绝对不能容许的。我想，他出身于高干军人世家，又特别英俊，这样招蜂引蝶的事不算稀罕事吧。我自觉地帮他打掩护，最终等到罗排长安抚走了那两位姑娘，才狼狈地回去吃残羹冷饭。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向组织汇报此事的。

　　今天看来，老兵小胡无疑是一个奇葩，他不知稼穑，对各种农活充满了猎奇心理。学校里布置割青草搞勤工俭学。小胡听说我要到玉米地里割青草，他满脸兴奋非要和我一起去不可。我严肃地拒绝，在玉米地里割青草很可能会损坏庄稼，你是军人，如果发生不愉快会影响解放军的形象。可是小胡不知道割青草是怎么回事，还以为很有诗意呢，他替我拿着镰刀走在前面，等到了闷热的玉米地里，他才知道很不好玩。衬衣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紧贴在脊背上，飞虫小咬不断侵袭裸露的皮肤，玉米叶子像锯齿拉得胳膊生疼，小胡满脸通红，汗珠子成串的滴落下来，他狼狈也很纠结，最后还是羞赧地笑笑，提前撤退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国庆节过后，军宣队奉命撤出支左单位回归军营。要分别了，我第一次看见老兵小胡流下眼泪——这个大我半年的兵哥哥实在舍不得离开我。他信誓旦旦地和我约定，回去以后一定和他当师长的爸爸联系，冬季征兵的时候直接把我接到他们部队上去，他爸爸最喜欢有文采会写作的兵了。他的承诺给我极大的安慰和希望，我满怀信心，翘首盼望。结果冬去春来，再也没有小胡的音耗，后来才知道他们部队奉命换防，秘密地开拔了。

　　如烟往事，岁月匆匆。当年青涩年华所演绎的友情故事定格在秋风萧瑟的校园里，老兵小胡许诺给我的从军梦想也散落在岁月烟尘中。当沉寂的心弦被不经意拨动的时候，尘封的美好记忆便汩汩地流淌出来，那朵朵记忆的浪花，就是一幅幅值得珍藏的友谊画卷。

 

【附录】

　　在我校支左的是解放军6067部队的兵，军营驻地就在我们县城以南18公里处。部队营区很大，战略位置重要：南靠江苏新沂市和东陇海铁路线，西接徐州，东临连云港，北面是鲁南大平原：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有师部、团部众多指挥机关，毗邻的马陵山上驻有炮团，占地百亩的大操场上每天都是列队操练的士兵，耳畔是乒乒乓乓打靶的枪声。对越自卫反击战，这里的部队奉命出征，涌现出众多的战斗英雄和英烈。百万大裁军以后，规制有所缩小，但依然驻有重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