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在放学时告诉我,他一个同学,在上学的路上,捡到一百元钱。听了暗想:这小东西可真行,一个月生活费出来啦。不过,我还是郑重其事地对孩子说:拾到东西要交老师,人应该养成拾金不昧的好习惯。
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不是当代人生活的真实写照,最多只是一种对远古年代的幻想与怀念。现在的人走在路上,没被抢夺已经是万幸了。 意料之外的收获,就象天上掉下的大馅饼,是人们作梦也会渴望的。我受到的教育是,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财不富。所以,我天天走路象贼一样低头弯腰,四目乱晃,巴不得眼前出现一张花花绿绿的百元大钞。我每周都买彩票,到目前为止,两块钱的奖励也没兑上过。还是家乡的人说得好,这是人的财命,不是谁想得就能得到的。否则,岂不大街上满是百万富翁啦? 想想也是,当把一种东西归结为宿命的时候,人心往往能获得一种超脱与安然。我这人天生与外财无缘。唯一记得一次拾到钱,是上小学的时候,遗弃在路边的小火柴盒里,有一个折叠得方方正正的东西,展开来一看,竟然是五角钱!我已经忘记当时我是不是眼冒绿光,嘴角流着哈拉子,脸上浮现着神秘的笑容,反正兴奋是肯定有的。我把这个秘密收藏了一个夜晚,在我十三岁的那个夜里,不知是由于兴奋还是激动,第一次作了与女人有关的春梦。那时我还是天真未凿,心地纯洁得象奶奶手上那枚绿玛瑙手镯,对女人也只有好奇没有渴望,甚至还不知道这种冲动会在未来二十年后,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所以,我那天晚上激动地醒来,与其说是因为初次的春梦,不如说是那个放在枕边的小小火柴盒。 五角钱的外财给我少年时代的激动仅此而已。次日,那个被我们称为“大劁子”(家乡土话,指男人的生殖器)的黑蛋找到我,你昨天是不是拾到我的钱了?他比我高出整整一头,脸比磨盘还大,拳头一捏咔咔作响,两眼放出的光芒比雪亮的刀子还锋利。我当时撒谎说,我不知道是你丢的,已经交老师了。我知道他不敢马上找老师,而这给了我一个机会。于是我赶紧交给老师,并且提供了丢失者的线索。老师在全班对我进行了点名表扬,成为拾金不昧的好典型。过后我后悔得不行。如果那时我比现在机灵一半,也会从容地面对黑蛋的拳头,而把那给我带来春梦的五角钱据为已有。可是,后来变聪明了,象这种只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却无缘再次光顾了。 天上掉下大馅饼,绣球正砸中俺的头,这是人人都渴望的两件事。一个代表了财,一个喻示了性,两者都可以归纳为艳遇。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三个代表重要思想让我们个个眼放贼光,绝不放过一次腐败的机会。有条件的要腐败,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腐败,实在没办法腐败的,就只好蒙面入室,将人家钱物如数收入囊中,最后还写一张条子:“请别报警,我知道你的钱财来路不正。”说起来,这在如今社会还称得上是一种君子行为。再后退一步,便是公然抢劫和抢夺了。所谓天赋人权,杀富济贫,凭什么你丫生活得饱暖思淫欲,而俺只能天天喝西北风? 在所有上述的手段中,比较温柔和暧昧的,是骗术。扮一街头弃儿,跪求叔叔大爷阿姨奶奶们施舍一把;约两哥们姐们来个黄金组合,你有来言我有去语,不信不把你弄得云山雾罩;给你支香烟,看一眼手表,喝一杯饮料,然后你就会乖乖的给我到家拿钱;装个巫婆神医,说你大祸临头,先吓你个半死,诚心拿钱来上供,三分钟后就足让你的钱变成一叠废纸;许以高利相诱,让整天想钱想疯了的你感觉曙光在前,一本万利,感觉天上的馅饼可真是皮薄馅多肥得流油啊,到头来肯定让你家徒四壁两手空空,后悔连眼泪都掉不下来。对这些骗术的伎俩,听得多了,看得多了,几天没这样的新闻事件,反倒觉得奇怪。 实践出真知,亲眼目睹的大大小小形形色色,让我们原本纯洁的心灵,变得聪明和狡诈起来。见钱眼开的本性,会遮隐在不为金钱所动、不为美色所俘的虚假面纱里,让人变得一副超然物外、道貌岸然的君子之风。先来上几个回合,试探一下真伪,然后该出手时再出手也为时不晚。 这本无所厚非,但我们忽视了一种现实:在充斥着人人提防、心怀诡术的世界上,纯洁和真诚,会变得象无人理睬的天使,只能躲在角落里暗自哭泣。 前天夜里上网,在一个小小的网站上,看到一则“你上网,他付费”的贴子。说是有一个广告网,进行注册后可以在不影响你正常上网时,根据你的在线时间来积分,最后兑换成货币形式付给你。我的第一反应是:骗人!哪有这等好事?我第二反应是:可以先看一看,反正我捂好自己的钱袋就不会被人骗了(特别注:骗人有骗钱和骗色两种,我怕骗钱,不怕骗色)。这样注册后,看到确实是一家正规的国内广告网络,可以按你的在线时长和推荐人数多少,能每月拿到广告收看费。我把这里的网站情况看了个遍,确定了不是骗局。心想:这可真是天上的馅饼呢,不是我在乎钱,而是喜欢上网,不妨打开那个网页(,如果真的有收益呢,就当是一种额外的收获,没有以后就不再登陆,于我也无多大损害。 看着自己的积分见涨,心里也有种小小的喜悦。后来想到,何不推而广之呢?别人受益,自己也多得奖励。于是,我在当地一个聊天室,用公开的方式发布,半小时没人理我。后来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于是告诉了他。没等说完,他回了一句:呵,真没瞧出来,以前还认为你是君子呢,今天才露出狐狸尾巴啊!怪不得这些日子跟我套近乎呢。看到这句话,我实事求是地说,鼻子都给气歪了。 过客的冷漠,一般朋友的疏远,让我想到QQ上还有一个最近主动跟我聊天的妹妹。叫她妹妹是对她的一种网络礼貌,其实她的年龄是大姐,她已花容失色的长相更象阿姨。于是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对方妹妹礼貌地回话说,这不是传销吧?那可是反动的哦。我赶紧解释道,与传销本质上的不同是,它不会让你掏一分钱,而你的收益也是正当的,因为你看了它的广告(看不看在你,广告商不知道)。妹妹又说,平时和你聊天没这么多话呀,怎么说到钱就热情得出乎寻常了呢?……本来是一种顺手牵羊、何乐不为的游戏,却不想被她说成是见钱眼开的势俗。我半天无语,最后删除了这个本来可爱的名字。 我没有超凡脱俗的本领,所以注定金钱对我有吸引力(可怕的是,美女的吸引力可能更大。如果鱼与熊掌可以兼得,我会让自己成为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的双丰收)。同时,我还是一个性情中人,不会为了追逐金钱而不择手段。可怕的是,当我认定的馅饼,捧到别人、朋友、好友眼前时,遇到的却是冷漠与歧视。我知道,他们不会超然到对无损他人、垂手可得的金钱无动于衷,更不会富足到对几百上千元的数目而嗤之一鼻。说白了,他们的心态,正是那种时时提防、宁可信其无,不可信其有的陷阱心态。 也许是我们习惯了低头走路,习惯了以寻找陷阱为智,以躲避陷阱为幸。哪怕我们饥肠漉漉,对飘然而至的馅饼,我们也会天然地认定这里面肯定是被人不怀好意地投了毒,甚至过后还会庆幸地认为,自己躲开了一场无法预知的灾难。发现陷阱无疑是高明的,绕过陷阱无疑是一种侥幸,但前提是,你的眼前,确实布满了陷阱,而不是馅饼。 当我热心地把那个可能带来收益的网址转告他人时,我感觉到自己的人格、尊严、品质受到一种最为严厉的审视,最后终于不了了之。这种失败的教训是痛心的。我不知道,当这种习惯性的思维成为人们的定势思维后,究竟是人的聪明,还是心灵的结痂…… 这是我的一点想法,写在这里,是以为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