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蛳属于腹足类软体动物,外披硬壳,内敛柔肠,生长在河湖的淤泥里,很寻常的小东西。幼时我到河里游泳嬉戏,偶尔捞些螺蛳回家,敲碎喂鸭子。看着鸭子的嘴上下开合,脖子一伸一欠,风卷残云,转瞬间就吞光了我辛苦弄来的螺蛳,只觉得搞来的饲料太少,未能让鸭子解了馋,却不晓得人也可以吃螺蛳,而且吃起来津津有味的劲头,丝毫不会亚于鸭子。 还是参加工作以后,一位同事教会我炒螺蛳的,自己回家试着做了两次,味道确实很好。于是那两年,我到河沟子里游泳,便很少挥臂斩浪做击水三千里状,而是多改为下蹲式—— 摸螺蛳了。炒螺蛳前要用清水把螺蛳泡上一天,让它们吐净腹腔内的泥污,然后再清洗螺壳,应多洗两遍,不厌其烦。临炒前,还要拿钳子把螺蛳壳的尖角夹破,让螺壳露出孔隙,以便入味,而且吃着也便当。这道工序虽较为繁重,但我从不规避艰辛,因为现在已经不是喂鸭子,而是喂自己了。之后,架锅点火倒油,待油烧至七八成热,下葱丝姜丝和干辣椒丝(蒜片可稍后再放),煸炒出香味,投入螺蛳,加加热后倒入一点酱油,酱油不可多放,以免酱味遮了螺蛳的鲜气。而后再加白糖、精盐、料酒,最后点上一两盏开水,放少许味精,锅加盖,小火煨熟。 炒螺蛳甜咸香辣,多滋多味,更透出螺肉的鲜美,不论冷吃热吃,都是下酒的好菜。饮酒一事,只要不是像绿林弟兄那样大碗地喝,还是佐以炒螺蛳最好,紧吃慢吃也吃不涨肚皮,颇有磕瓜子的妙趣。吃螺蛳要讲方法,胡抠乱挖,费力不讨好,要用筷子顶住螺壳的底部,往里轻轻一挤,然后再用嘴唇吸吮,整个螺肉便会“夫”的一声给吸入口中,方便之极。若想把整个螺肉吸出来,方才讲到的那道钳破螺壳的工序,是必不可少的,当初的辛勤劳动,这会儿得到了回报。 当年我们几个朋友下馆子,常常带上一饭盒炒螺蛳就酒,像仿膳那样的大地方,我们要照带不误。也许这样做很讨服务员的嫌,但我们浑然不觉,倒是每每招来邻座的询问:这菜哪儿买的?看了他们惊异、羡艳的神色,我等的自豪感就会油然而生。不过那情景也已经久远了,斗转星移,风流云散,当年的朋友如今多不知去向,现在旧事重提,不免恍若隔世。自从河湖污染严重,我不做炒螺蛳久矣,近来患高血压,干脆连酒也戒了,这话说来有点感伤,但也无可奈何,只能节食顺变。目下市上,倒也常有炒螺蛳卖,可我从不去买。且不论小贩的螺蛳卫生与否,但看那品相,就教人倒了胃口。看着那些粗鄙不堪的炒螺蛳,多少让我又长出一点豪气:这等货色,怎比得俺当年手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