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是晨起的鸟儿的欢噪将黎剑虹从睡梦中唤醒？还是夏日温暖的阳光将他抚醒？当黎剑虹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跃出了山崖。他揉了揉惺松的眼睛，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他看到一个长发飘飘的少女站在小屋的外面，正在用手梳理着头发，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在地面留下了颀长的身影。苍白的脸颊，忧郁的眼睛，玲珑的鼻子，小巧嘴，在阳光下透出了一种妩媚、一种韵味！

只是那身褴褛的衣服，和那缠着绷带的赤脚与少女的本身极不和谐。黎剑虹的心里掠过一丝的心痛，也莫名其妙地有些心动，这个姑娘太可怜了！他知道他该下山一次了。

两天来，兰梦的身体恢复了许多。脚虽然还疼，但已经能够勉强下地了！看着趴在桌子上熟睡的黎剑虹，兰梦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她知道，她遇到了一个好人。把灶膛里的火点燃，把昨天剩下的饭菜热了一下，等待着黎剑虹醒后起来吃早餐。

兰梦站在小院子里，望着东方升起的朝阳和婆娑的树影，听着鸟儿和蝉儿的对唱，心里有了一丝惆怅的感觉，她知道，她永远不会像小鸟那样无忧无虑了！看着自己身上这件又肥又大的汗衫，望着腿上这褴褛的裤子，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吃过早饭后，黎剑虹告诉兰梦他要下山一趟，让兰梦不要走出小院子，因为她的伤还没好，山林里还有野兽。

兰梦怯怯地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晚上吧！”黎剑虹答道。

“那-----”兰梦似乎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黎剑虹背起一袋子草药下山了。

黎剑虹走后，兰梦突然有了一种失魂落魄的感觉。不知道是那个惊魂的雨夜给她心灵深处带来的恐惧，还是对这个密林深处的大胡子产生了依恋，兰梦只觉得此时自己的心空落落的。

兰梦愣了很久，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于是她走进屋子，对小桌子上，黎剑虹那堆书发生了兴趣。兰梦出生于诗书之家，受父母的熏陶，从小就对书就极感兴趣，她看了许多书，尤其是文学方面的书籍，对于《红楼梦》尤为喜爱。只因文化大革命后，这些被列为大毒草的禁书，都被抄光了。

兰梦翻着黎剑虹的书籍，不禁感慨起来。黎剑虹涉猎的书籍很多，《毛泽东选集》《列宁全集》《资本论》等这样的政治类书籍当然最多，但也有卢梭的《忏悔录》、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怎么办》、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莎士比亚戏剧集》这样的世界名著。还有《上下五千年》、《史记》等历史方面的书籍，更让兰梦惊叹的是，在那些书籍的最下面，竟然还有普希金、雪莱的诗集！

兰梦的一天基本是在翻这些书中打发的。她对黎剑虹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她知道，黎剑虹不是一个普通的看林人，他的知识面很广，天文、地理、文学、历史、政治、医学等方面，他都涉猎过，而且在书上画了许多道道，有的还写了感想。兰梦有些佩服这个大胡子的看林人了！

太阳渐渐地落山了，黎剑虹还未回来，兰梦已经往山下的小路望了许多次了，可是那个高大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兰梦的心中开始有了一种热切期盼的感觉。

夕阳将傍晚的山峦染得火红，西边天上的火烧云变幻着婀娜的体态和迷人的色彩。晚霞中，黎剑虹背着一个袋子，走在林间的小路上。霞光将他的刚毅的脸镀上了一层光亮，细密的汗珠闪着晶莹的光芒，山风吹动着飘逸的胡须，使他更显现出男人的彪悍与潇洒的魅力来。

远处山坳里的小屋升起了袅袅的炊烟，一个少女正站在小院子里向小路这边痴痴地凝望。晚霞中的剪影清晰而朦胧，黎剑虹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脚下的步伐迈得更快了！

“回来了!”兰梦接下黎剑虹肩上的袋子，又赶忙打来了洗脸水，黎剑虹洗了一把脸后接过兰梦递过来的毛巾，便看到桌子上摆上得热腾腾、黄橙橙的玉米面饼子。

“嗯，好香哦！”黎剑虹抓起一个饼子就往嘴里送去。

“哦？这是什么饼子，味道这么特别？”黎剑虹惊喜地问。

“这是我用野芹菜烙的饼子！好吃吗？”

“嗯，很好吃！我第一次尝到这么好吃的饼子！”黎剑虹急不可耐地又咬了一大口。

“慢点吃，别噎着，锅里还有呢!来喝口汤。”兰梦递过来一碗飘着绿色菜末的兔肉汤。

整个下午，兰梦就在精心地准备这顿晚餐。她在小院外面的小溪边采来这味道特别的山野芹，洗净剁碎以后，又将黎剑虹昨天采来没吃的蘑菇切成丁，加上油盐酱醋，用昨天煮兔肉的汤调拌，然后以它为馅，做成饼子后在锅里烙，不久扑鼻的香味就在小屋里弥漫开来了！这种饼子是兰梦在青年点时跟当地的老百姓学的，令兰梦遗憾的是就是缺少肉，如果加点新鲜的肉末，味道会更香、更鲜、更美！

黎剑虹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未免控制不住自己，多吃了两块。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肚子，然后解开了从山下带来的袋子。玉米面、油、盐等拿出来以后，黎剑虹又掏出来一个小包裹递给兰梦：

“给，这是给你买的两身换洗衣服。”他瞟了一眼兰梦褴褛的裤子说。

兰梦打开包裹，看到两件衣服、两条裤子还一双布鞋放在里面，她把衣服拿出来，在身上比试着。一件白底带着蓝色碎花图案的长袖衫，还有一件淡蓝色底带着白色云朵图案的短袖衫，两条蓝色斜纹裤子，这正是兰梦喜欢的颜色！兰梦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其实早上她欲言又止的话黎剑虹早就明白了！

黎剑虹又从衣袋里掏出一把桃木的小梳子递给了兰梦，兰梦默默地接了过来，感激的泪水落在黎剑虹的手上。

“谢谢你，黎大-----哥”不知为什么，兰梦突然改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