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后,半梦半醒间。
迷糊中感到了一种平稳的节奏,车轮与铁轨间默契的摩擦声。睁开眼睛,在适应了黑暗之后,辨认出了头顶上的中铺底板,过道那边的车窗,半拉着的窗帘,和晦涩的月光下列车的专用茶几。
享受火车带给我的摇。在这条铁路线上,列车一摇一晃地把我摇向我的目的地,北京。
一个月前,从北京到吉首,我踏上梦寐已久的凤凰之旅。在人员高度拥挤空气极其混浊的硬座车厢里,凭着对凤凰的想象和憧憬,忍受旅途带来的乏味和疲劳。连续二十多个小时保持僵坐的姿势,拥挤得无法伸一伸脚,下肢麻木,吃不下东西,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身体的疲乏在无力地抵抗清醒的神经,在疲乏与清醒之间恍惚……突然感到脖颈处一阵酸紧,睡眼朦胧中看表,自己也就睡去大概两个小时。恨不得钻到座位底下,在火车地板上苟求安睡。
只求能容下自己娇小身体的方寸;却只有一个屁股的空间;而那些蹲坐在列车地板上的,甚至站着靠着硬座扶手就能睡着的人,恐怕只求能找个平面好好安置自己的屁股。
在这趟同样拥挤不堪的列车上,睡在卧铺下铺的我;那些在离我不远的车厢里,如曾经的我一样疲惫不堪的人们,渴望一张简陋的木板床的人们。
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多么的幸运。
这个国家特殊的现象:春运。老祖宗定下的喜庆日子,带给子孙们年复一年地辗转和疲劳。火车站如蚁穴般涌动的人潮,人们肩挑手提的大包小包,推推嚷嚷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车厢,行李架上横七竖八的行李,一张张略带迟钝和麻木的脸。白天喧闹的车厢,甚至在平日里秩序井然的卧铺车厢里,都坐满了手持“条子”的关系户。白天的火车脾气似乎特别暴躁,轰隆声中夹杂着喀嚓声,混杂了车厢里打牌的聊天的说笑的音响效果;仿佛污水中又掺杂了煤灰。入夜侵人的寒气,伴着怯怯的白月光,把白日的喧嚣污浊卷走,只剩下一场清冷。可以听到隔壁好几节卧铺间的动静,有鼾声放肆地穿墙越壁而来,有人在翻身,孩子在哭闹,有人在小声地说话。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队人拖带着自己的行李,在一个乘务员的带领下,走过我面前。不一会儿,过道对面的茶几旁车窗边,多了一个倚窗而坐打着瞌睡的学生模样的人。
这是人情条子口舌换来的,哪怕现在只是坐着,但几个小时之后,他又会被列车员带走,黑乎乎中,在一个卧铺中放平自己的身体。
只是为了安睡的一席之地。
在洁白的无菌婴儿床上,在襁褓中,在母亲怀抱里,在父母的第一张简陋的双人床上,在自己的第一张简单的单人床上,在后来搬家换过的越来越舒适的床上,在外婆家古旧却舒适的老床上,在高中大学本科研究生宿舍的上下铺床上,在各地旅游住的陌生的床上,在将来,属于两个人的床上;幼小的床上,年轻的床上,中年的床上,老去的床上;木板床上,弹簧床上,席梦思上……不过是为了安睡,有一铺一盖,在暗夜里,在寒冷中,将自己的身体小心地包合。所有那些关于睡的梦想,不论简单或华丽,都只有一个最简单的动机。
我认识一个女人,为了爱情跟家里抗争;又为了诱惑金钱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而选择了离婚,随了那个已婚男人;为了跟那个男人生活在一起,而忍受男人一年年的托词,不觉中,充当第三者近十年;还在维护这个男人,与自己的亲人周旋,拿自己的幸福当赌注。其实,说白了,只是想要找一个相伴的人,而在这个单纯的动机之外,掺杂了太多旁的东西。
我想要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我想要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谁不会想要家,可是就有人没有它,脸上流着眼泪,只能自己轻轻擦;我好羡慕她,受伤时可以回家,而我只能孤单地孤单地,寻找我的家……
在城市这个立体建筑上,我开始明白人的欲望可大可小,可伸可缩,可进可退。于是,我祈祷自己的一席之地,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一个温暖的地方,一个可以抚慰我的地方。要有一张桌子,一盏灯,一张纸,一支笔,可以有梦想,可以有笑脸,可以有眼泪,可以有激情,可以犯错误,可以没有烟,可以没有酒……
但一定要有真实的生活。
P.S.
新年到,本命年正在进行中!久不来,脱个帽,鞠个躬,向大家问声好。特别要向纤纤姐和长风斑竹问好,笑灵消失多时,多谢一直以来的惦念!俺这个斑竹不称职,可撤,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