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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个是塑像 封面:爱情时钟停摆在三十三岁 封一:与第八个约会 封二:一尊塑像 第一个:痛疾而终的初恋 第二个:让马尾辫甩了 第三个:青青草,草青青 第四个:搭错线 第五个:你只是我的同事 第六个:看不见的网恋 第七个:爱情之诗死了 第八个:知心还是痴心? 封底:爱情,似永远没有结局 第二个:让马尾辫甩了 为了尽快摆脱初恋出师未遂带给我的痛苦阴影,有一阵子我有事没事就常到处闲荡,寻找着能让我动心的那一个人。 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那天,在下班的路上,我骑着自行车不紧不慢地往家走。猛然见前面有一位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不知怎地就把我的心给甩动了。于是,我就慢慢地跟着了老远,指望她有一回头时,能看到她那娇好的面庞。因为她的身材背影,极是窈窕婀娜,若再有漂亮的脸蛋,就算全了。 然而,我没能等到那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情景,因为走神,竟将一位横穿街道的老太太撞上了。幸好车骑得不快,只是车轮把老太太的腿给擦伤。本着人道主义和公民应有的道德品质,我只好放弃了这次跟踪,而是把老太太送到附近的诊所。经检查所幸无大碍,出于良心,我又坚持把老太太送回家。 这世上既然有无巧不成书的说法,就一定是有其道理的。老太太的家就在那条街道上,临街一栋二列四层楼。楼下开的是一处音像书屋,就在我扶着老太太进屋穿堂而过的时候,我又瞥见了那一甩一甩的马尾辫。看着她在那低头收银付书,就知她是在这工作的。当时的心情极是舒畅,脑海里头一个冒出来的,便是好心有好报这句俗话。 于是,我近乎万分殷勤地把老太太送到屋里,一边不住地再三道歉,一边作保证常来看她。老太太的儿子是一位和蔼的中年人,听老太太说了前因后果,倒也没多加责怪我。反夸我还算明理懂事,比时下的那些成天只知游手好闲、冲冲打打的年轻人要强得多了。为了确保今后能顺利常来此去,我表现出更为谦逊的样子,与他聊东扯西,那态度比对待单位领导甚至老爸都要好得多。瞅着时候差不多,我便故意把话题扯到了他家开的音像书屋。他告诉我,那是他的一个亲戚开的,兄妹两人,姓朱。哥哥叫朱长林,妹妹叫朱小林,生意做得好象还可以,他只每月收些租金。 当老太太一家要挽留我吃晚饭时,我十分识趣的告别。从屋里出来时,马尾辫还在,大约是心里有鬼,在与她照面时,心里竟然还有点紧张。本想是卖本书什么的,加强认识,可还是没那勇气,与送出来的老太太一家人再次道别,骑上车就赶紧走了。回家的路上,虽说有点兴奋有点懊丧,但一想到心急吃不了肉汤这理,便一门心思想着,这往后该如何步步为营了。 人们常说开头难,难就难在不知从何处下手。可对于我来说,这都已不成问题,上天已给了我如此良机。于是,我就从探望老太太入手,接下来就是顺便买书,然后她卖书,再付款找钱。这样的见面接触自然是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当然,前提我本就好买书,而且是她在时就买,不在时只是随意逛逛,去跟老太太问候几句。几个回合后,就摸准了她当班的规律。所以,很快就进入了侍机而动的求爱初级阶段,并有了一种朦胧的恋爱感觉。 头几次买书时,是看和挑的时间长,付了款就走。后来是看和挑的时间短,付款时却没话找话说上几句,在她跟前呆的时间长。偶尔也让她给打打折,打听有些什么新书到。再倒后来,就象是混熟了,开些玩笑什么的。 那阵子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个令人难忘的时期。虽说每次见她时,我都装得很沉得住气,话也说得得体流畅,也感觉到她对我还是有一些好感的。只是,不知如何再进一步。那些天,差不多脑子里装的都是她,她那清秀亮丽的脸庞、苗条多姿的身材、时尚新潮的衣装、洁白修长的手指,还有那总是一甩一甩的马尾辫,无不时时在心头眉间忽悠。 那时候觉得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而没见到她时,觉得时间真是老牛拉破车,慢得令人难受,难以忍爱。 有一次,我特意打扮精神些,想好了与她约会的邀请套词。单位发的戏票,我搞了两张。为这,单位掌管发票的工会主席不怀好意地直望我笑眯眯地,让我心里直发毛。然而,那天她没在,老太太在。跟老太太说了几句,有些心神不宁地不时望着大门,想着她忽然就会出现。这时,老太太冷不丁地说道:“她今天不来了,她有男朋友了,和你一样常来这。” 听到这,当时我的头就发晕,以为没听清:“谁?谁有男朋友了?” 老太太叹了一声,接着说:“小林子啊。你这伢,看你挺实在的,一定对她动心思了。” 我的脸不知咋的,刷地一下就红了,一时既不知说什么,也不敢去看老太太。 “不过还没听说她跟谁定过亲。跟她娘一样,模样俊,追的人就多了。今日啦,她有个表姐出嫁,上哪儿去帮忙去了。” 那天,我不知是怎样离开的,只记得把票给了老太太。回来时,正好遇到几个哥们找饭局,便由他们驾着找了一家新开的馆子,大醉一场。这一醉,害得我就象大病一场,有好多天没起床。 几天后,不知怎地神差鬼使地又上了她那儿。这次,她挺主动的,一见到我就亲切地打招呼,让我心好一阵热。 “好几天没见你来了,上哪儿去了。”她一边张罗着,一边笑意盎然地问我。看着她那甜美的笑,我又似醉了一般,连舌头都好象在打卷:“出……出差了。” “你要的那本史铁生的《务虚笔记》到货了,我特意给你留了一本。”她边说边把那本书递给了我,一脸的灿烂。我有些笨手笨脚地接过书,一双眼直盯着她看,生怕那灿烂的笑一晃而过。 “看什么看,付账,还得谢谢我。”没等我回应,接着又说:“今天你要没事,就帮我整整书吧。” “好的。”我总算回过神来,按她的吩咐,忙了起来。那天,我从未干得这么买力这么心甘情愿,就是参加工作以来也从没这么认真投入的。干完后,她赏了我一根奶油雪糕,还陪我聊了会天。我跟她讲我们那位古板的主任,如何一丝不苟地努力工作。如何勤俭节约,为找一根大头钉,他克服人老体衰眼昏多病,手持放大镜,硬是开了一个夜班,才找到。 “不会吧,一根大头钉值几个钱?太夸张了吧。”她不相信。 “哈哈,这你不懂吧,搁在典型材料里就叫升华。主任让我写总结,说我写的没先进典型事例和感人的细节,我只好瞎编。你猜怎么着,大家都说写得好,说这是以小见大,公家的东西再小,也值千金。连主任自己也说,他的确经常检查地面有没有遗失的公物。虽说没真的开夜班找什么大头钉,但曾多次花不少时间捡到大头钉、曲型钉、图钉什么的。” “这么说,你们主任的思想境界很高啊?老劳模吧?” “可不,能力咱不敢恭维,每天读报那是耐心的很,每一个字都不会放过。” “呆!我估计你在哪儿呆久了也会呆的。” “是啊,要不我怎么常往你这跑。” “我这儿可也是培养呆子的地方,书呆子。” “不会,你这书屋的名起的好。” “是么?” “当然。天天书屋,可不就是好好看书,天天向上么。这天天向上的,能呆么。” “难怪你初来时,总是呆头呆脑的,今天好象进步不少呢。” 我觉得脸一热,不由地深情地看了她一眼。没想,正与她对视。看上去她那么地天真无邪,反显得我有些不自在起来。 经过这一回后,我们似乎一下子亲近了不少。以后,只要她在,只要我有空,我就泡在这里。然而,也就是经常在这里泡,也见识了什么是“情敌”。老太太没说错,追她的人很多,有的是走马灯似的,跟她套近乎,她爱理不理的就都打发了;有几位比我更早开始追求的,大约是筛选下来的,也象我一样常光临天天书屋。其中有一位,长得高高大大的,而且是某一热门单位基层的小头头,时常请客,显得很大方。我们几个跟着他搓了好几顿,为了不太掉价,我也回请了几回。不知为何,大家居然相处得很融洽。 就这样过去了好几年。在这好几年里,我反复揣摩着朱小林的爱的取向,总觉得她并不急于与谁确定那种恋爱关系。表面上看待谁都一样,跟谁都是不即不离。我也反复琢磨其他几位对手,一个是独生子,家里有权有钱,是某局长的儿子,只是透着有些小气;一个是大学生,学历好有文凭,可却是教书的;一个是财政的,单位好职业不错,就是人长得矮胖。再一个就是那位踌躇满志的高个子,象是稳操胜券。而我似乎既无他们所长,也无他们所短。私下里,也瞅准机会与朱小林单独约过几次会,但每次都只是随意地聊聊,偶尔牵牵手,也好象没碰出火花来,更别说触电了。而且也逐渐感受出,她有意地保持一定的距离,适宜时加加温,适宜时又有些冷冷的。让我想加大爱的力度,又总觉得心里没底,想放弃,又舍不得,就这样一直游离着。直到有一次与她要好的女友聊起,才无意得知,朱小林一直把我看着是一块“鸡肋”。这很伤我的自尊,虽说跟我对她的感觉也是如此,但内心里却无法容忍。 于是,我决定将这种“温吞水”的恋爱关系暂时冷起来,退出扮演的候选角色,另觅“花枝”。有倒是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开,不能等到无花时去空折枝。万一让她给闪了,还能退一步海阔天空。 过了十几天,朱小林打来电话,说是我要的韩少功《马桥词典》一书到了,让我马上去取。我说我现在正忙的很,确实抽不开身,请她先留着,等有空就来拿。说完道了声拜拜,就把电话挂了。然后,继续看前不久出差时买的那本《马桥词典》。可看了一会儿便看不下去,心想是不是这些天没去,她想我了?还是只不过是为卖本书?那天我的心里一直酸酸的,但还是硬着心没去。 直到第三天下午,我觉得心情比较平和时,这才装着若无其事一样来到了天天书屋。 她在。看到我有点冷冰冰的,象从不曾认识的一样。搞得我准备的一大堆理由不好讲出,用上派场。甚至连打声招呼的心思也忽地没有了,只是在她的身边,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那本《马桥词典》扔给我。我随手翻翻,思忖着如何打破这样的疆局。可心里感到的只是窘迫,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几次抬头看她时,都是看到她那一甩一甩的马尾辫。再也没有初次见到时的,那一份欣喜,那一份激动。 记得,我们有次约会聊天时,我曾动情地对她说,我很喜欢看她那马尾辫一甩一甩的样子。当时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问我是不是这个样子。我笑着说,真要是这样我们都得晕,你头晕我眼晕。 时间一分分过去,我知道我等不到她会笑着对我说,付账。我得主动付账,主动打破这相持的窘境。于是,我又细看了一下书价,掏出钱,对她说:“付账。” 她走过来,用眼平静却冷漠地盯着我,依旧一言不发。 我完全感受不出,她此时的心里会想些什么。而我只有一个念头,把书钱给了,闪。我觉得,我已承受不了她的这种不知目的的攻击。是爱还是恨?是埋怨还是有气?是鄙视还是轻蔑?是……?还是……? 我感觉到我的表情很疆硬,所以语言也很生硬:“你不会将这本书,当作离别纪念品送我吧?” 她终于开口了,一字一句的:“对,你好自为之吧。” 我也很硬气地回敬道:“不必了,这本书我有了。”说完,放下书,我扭头就走。 走出很远一阵子,我老觉得她在我背后抽泣,嘤嘤的哭。但我一直没回头,想着男儿不可有傲气,但一定要有傲骨。 在这以后好长一段时间里,只要我闲上眼,总浮现出那一甩一甩的马尾辫。 马尾辫一甩一甩的,最后把我也给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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