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世界
篇头语
人类学家说过,人类只不过是一帮衣冠楚楚的山顶洞人而已。人的行动,仍然要受最原始的本能所驱使。在情感世界里,众生无时无刻不在蠢蠢蠕动着原欲。
我是山顶洞人的后代,也不能例外。
一
秋风乍起,南下的列车象回归的雁群,似乎在逃避着季节的寒霜,车厢一节跟着一节挤挨着,排成一字蛇形游奔。
去南国寻找那方热土,却不知是否和其它候鸟一样,在适合自己的季节迁飞。拿出一支戒了十三年的烟卷,在咣当咣当的摇晃中,噼啪噼啪地拨着打火机把它点燃。午夜,散漫的烟雾汇集成一圈圈图腾,在似睡非睡的人群中飘荡,萦绕在女人高起的乳房。窗外渐渐远逝的灯火星星点点,那烟草的辛辣刺激着干涩的咽喉,我呛咳了几声眼前一片模糊。风声在耳,灰茫茫的原野是我未知的世界,前路陌生而遥远。
杂乱无章的记忆在夜色中纷至沓来,鸣叫的火车长笛声把思绪收拢在脚下的轨道上隆隆地翻滚,时而亢奋,时而喑哑。
那是清明节的前一天,红旗牌轿车象一只黑色的瓢虫,在都市的人流中缓缓蠕动。
慵懒地躺在后排座上,闲着无事地与司机漫不经心地交谈,目光不时地搜寻着车窗外熟悉的面孔。我并非招摇过市,只是觉得坐在车上,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心里感到有些悠闲从而产生了几分惬意。
每逢早上出门,妻子总是问回不回来吃饭,我从没有作过明确的答复。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在不在外吃饭有时是临时动议,我不能事先作出决定。
若在外没有饭局,便习惯了这种节奏,下班时不紧不慢到家时正赶上饭菜上桌,在她没有料想到的时候回家,让她手忙脚乱,说自己为了不喝酒怕伤了身体,怎么样怎么样地推掉各种宴请,这是女人们爱听的。看着她毫无怨言地加菜加饭忙得不亦乐乎,我心中暗自高兴。
一阵打击乐传来,原来是手机的和弦声,打开接听,耳畔荡起一阵肆意的笑声。
老大你在干嘛?
在车上正准备回家。
过来!到情人泪酒巴来。
我不能喝酒,这几天闻到酒味就翻胃,还是免了吧。
不行!你过来,不让你喝。
打电话来的是张兵,听着他那大老板的口气,看来不去不行,今天是做不成好丈夫,胃又要跟着遭殃了。
前天夜里,张大老板从深圳凯旋归来王亮接风,哥几个已经喝了一顿。张兵没喝多,倒是我被灌得酩酊大醉找不着北。
在桌的说起来数我官大,“酒精考验”的干部,不喝就不够哥们,喝醉了成了大伙儿的开心宝。只记得张兵鼓捣着把我和服务小姐整在一起,即兴表演二人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唱罢后,孙辉趁机打闹,把我往小姐怀里一推,两人滚倒在沙发上。众人轰唱起来,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
哈哈哈,不知是那个家伙把我的头,使劲地往小姐白柔的脸上按,我就汤下面以酒装疯着实地美了一把。
还好只是醉得丑态百出,没有丢人现眼“现场直播”污染环境。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喝酒的是中学时的铁杆四兄弟,按年纪排行我老大,张兵老二,王亮老三,孙辉老四。
这几个家伙又要喝酒,真是心有余悸,今天悠着点,再也不能出洋相了。
车停在金昌大酒店楼前的坪地,我自个儿走了进去。
不想带司机上去,他不是个东西!上次带他去按摩,第二天办公室里就有人知道。他是一把手的耳目狗腿子,专打小报告的角。若是把他带上去,下次党员生活会上就会有人含沙射影小题大作,说什么在外面要注意干部形象之类,不贪不占吃点喝点算个啥?
吧台小姐热情地招呼道:先生你好!请问是和张老板一起的吗?
磁性甜美的声音有些耳熟,原来是那晚和我一起唱歌的七仙女。她青春靓丽的身材,娇柔白皙的面颊,天蓝色服务生制服衬托出胸前优美的曲线,空姐般优雅的淑女端庄大方。若是扮演董永的情人七仙女,手持彩练象跳伞女兵那样凌空飞舞,那飘飘欲仙的神形比黄梅戏里的名角严凤英、马兰上镜多了。
她长得有点象中央电视台红极一时的名播曹颖。性感的背影,芬芳的体香,我随七仙女来到情人泪酒巴。
刚进门挖苦声扑面袭来:哎呀呀!李大书记架子真不小啊!张老板请客你想不来,吃腻喝足了?共产党不垮台才怪呐,都让你们这帮人吃穷了。
说话带刺的是老三王校长。这年头老师的地位提高了,臭老九的头儿们比威虎山上的坐山雕还霸道,哪个家长不把他们当菩萨供着?
特别是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的那些所谓的精英,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放厥词、高谈阔论、愤世疾俗、彰显另类,看上去好象是忧国忧民之士,其实是猪鼻子上插葱白装象,纯属哗众取宠,目的是为自己的狗屁文字搞宣传造势多推销几本书而已。
那里比得上你王校长春风得意,旗下千军万马办起事来八面玲珑四面威风呀!我和他是老对手见招拆招,也弄些骚文堆砌词澡反唇相讥,那千军万马中把他统领的娃娃学生们也算了进去。
老大就是老大,我的话王亮听着舒坦。他喜欢别人叫校长,当年蒋总统不也是让黄埔军校的学生们称之为校长吗?他常常这么大言不惭地说,把自己当个人物。
老大你也真是的!这么年轻不当正职,当什么鸟书记听人家使唤。你要当官就好好当嘛,缺钱送礼跟兄弟们招呼一声。张兵也披挂上阵。
孙辉跟着讪笑:所谓书记就是打牌就输,喝酒就醉嘛!醉与记在本地读一个音,人们常常调侃书记为“输醉”。
没几个回合又陷入了群殴,象伊拉克面临空难,遭到美国战斗机群的狂轰烂炸。这年头老大真没有当头,怪不得有人在歌里感慨地唱道--我不当老大好些年。我这个老大是个空架子,在学校时一个个服服贴贴,现在他们抖了发了完全不把我当回事。
想起来这几年的确也窝囊,四十已过官运不佳、财运不济,说是书记其实是副书记,正书记是党政一把手,掌管钱粮的大老板,自己不过是替人家揩屁股跑龙套的角儿。
见我脸上露出悒郁的神情,张兵道:你那工作有啥搞头,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只是混个肚儿圆,不如辞了跟我当差弄点票子来得实在。
发现情绪有些外露我连忙转移话题:上次喝多了回去跟老婆吵了一架。
嫂夫人挺贤慧,一定是别的事惹恼了她吧?明天抽空去看看嫂子。张兵说。
不必了!明天我要出差。我回答道。
吵架的事另有缘由与喝酒无关。夫妻之间的事我不想让外人掺和,而且有些事暂且不宜公开让大家知道。
酒来了,直筒厚底玻璃杯在桌上围成一圈。
王亮对七仙女说:酒要倒好,倒不好明天叫你老板把单子送到我办公室去签。
王亮这小子脾气有点倔,这事他做的出来。
孙辉关切地看着身旁的女人说:她不会喝酒。
不知道她的来路,看上去挺文静秀气的一个女子,时尚的玛瑙红框边眼镜戴在白净的脸上,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老四先介绍一下嘛。张兵说。
孙辉眯笑道:她长得象李玟,我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小玟。说完用眼角暗地里挑了挑,意思是叫大伙儿别多问,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孙辉前年死了老婆去年再婚,再婚妻子是税务局干部,怎么又泡上一个?这女人象是他的情人。他一个教书匠,长得黑不溜湫的,人家怎么看上了他?不过这小子平时嘴巴甜挺能侃会哄人,向来讨女人们喜欢。
闻到剌鼻的酒精味,看着粗大玻璃杯流泻着无色液体,我的胃开始蠕动起来,想说少倒点但没说出口,说了也等于白说,兄弟们不会放过我的,谁没有一大堆不能喝酒的理由?七仙女在倒酒,不能为难她,只有舍命陪君子了!眼睁睁地看着一杯杯倒满,一瓶不够又开了第二瓶。
开战不久要争取主动,先找个话茬儿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免得再次沦为众矢之敌,我对张兵说:上次在街头碰到小李,她说你吃了秤砣铁了心要离婚。
这不是新鲜话题但极有爆炸性,张兵马上便成了关注的对象,大伙儿边喝边劝。
张兵一口把玻璃杯剩下的酒喝干说:唉,昨天回家儿子快不认识我了,你说这钱搞得有啥用。儿子用小手搂着我的脖子叫爸爸,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出来了,真舍不得呀!要不是和那婆娘生了三个孩子,明天就到法院起诉离婚。
二
张兵握着杯子,玻璃中映出了一张痛苦无奈的脸,我想起了一句话,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记得这句话是一位先哲说的,过去一直没有真正理解它。认为在爱情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婚姻,应该是美好幸福的宫殿,怎么会变成阴森森凄惨惨的坟墓呢?如今茅塞顿开终于悟出了其中的道理,因为张兵夫妻在感情上的嬗变印证了这句名言。
张兵和妻子小李的爱情,起搏着时代脉跳、伴随着改革脚步在八十年代春天里走来,当时小城里可谓家喻户晓。
张兵家境贫寒,吃饱了粉笔灰的父亲,头发变得粉笔一样白的时候,到了尊师重教的年代光荣退休。张兵没有子承父业走上三尺讲台,而是上了五尺灶台到一所中学厨房当勤杂工。
小李是国企办公室秘书,父亲当国家干部,母亲在银行上班。人长得靓,眉目清秀身材高挑,追的人挺多。
她看中了不学无术的“漂亮苕”张兵,非他不嫁。
苕就是蕃薯,外国引进来的物种。初夏绿油油的叶片袅娜地附着在藤蔓上,煞是好看。到了秋天,成熟的果实皮薄色艳香脆可口。我不明白小李的父母为什么给张兵起了这个绰号,因为“苕”在当地是笨的意思,其实张兵并不笨,只不过是不爱读书而已。
小伙子人长得帅,就是闻到粉笔灰难受,这可能是遗传变异吧,坐上课桌就打磕睡。父亲才高八斗,他的理想是财富五车。
小李的父母说他不务正业。张兵说宁要资本主义的草,不要社会主义的苗,搞钱才是正事。喜欢抽烟喝酒工资微薄的他,不得不去做一匹吃夜草的马,有空就骑着摩托车奔波在附近各所学校之间,偷税漏税做些纸张生意。
小李和张兵在外人的眼里不很般配,但是两人的关系却如胶似漆爱得死去活来。
小李为了张兵遭受了白眼加红眼。白眼就是所谓旁观者的冷言冷语,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红眼来自她的父母,生气急出来的。
她妈的眼睛红了。小李未婚先孕,她大发雷霆:那小子有什么好?要本事没本事,要文化没文化。人家介绍的哪个不比他强?你把李家的脸面丢净了!
妈!我又不是小孩子,婚姻上的事不要二老费心。母亲的叨唠小李有些不耐烦。
翅膀长硬了?爹妈白养你这么多年了。看来老娘今天不教训你,你要上屋揭瓦啦!母亲上前揪住女儿的衣领要打。
爱情的伟大就在于它能产生超常的力量,甚至于盖过亲情,绵羊也有发威的时候,小李激烈地抗争,两人撕扯起来。唰地一下,母亲的衣服被女儿撕破了。
她妈恼羞成怒:反了你!用脚朝闺女凸起肚皮踹去。
她流产了。从此以后,女儿再也没有回娘家。张兵的土屋,成了她没有举行婚礼的家。
改革开放大潮冲激着古国华夏,张兵是早起的赶潮人。沙滩上有金色的贝壳也有银色的珍珠,这些都是女人们所钟爱的。张兵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当上了老板。在老板与情人这老掉牙的故事里,张兵没有逃脱当故事中主人公的命运。他生性多情,身边自然少不了女人,隔三差五地总有一段风流韵事。
老板娘这三个字,没有给正宫娘娘小李带来尊荣和华贵。在市场竞争中单位垮了,她成了家庭主妇。不再楚楚动人风姿绰约,年近四十的她成了张兵眼中的黄脸婆。
当一个女人没有漂亮的外表吸引力自己男人的时候,应该去寻找其它优势,但是小李除了感情那张过期的船票,其它优势已经成为了过去。
经济地位决定社会地位,同时也决定家庭地位。母系氏族时期人类是靠采摘树上的果实来维持生计,女人们身体柔韧手脚灵巧,男人不听话她就不分果子给他们吃,所以女人们能控制男人。到了父系氏族社会农业发展了,女人没有男人力气大,干不了体力繁重的农活,女人靠男人吃饭,男尊女卑,男人说的话就是圣旨。
当初张兵抽的烟全靠小李供应,现在家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没有张兵就会断炊。
不是小李不出去做事,而是两个女儿拖累着,连续怀女婴引产再好的身体也吃不消,根本没有精力出来工作。
又怀孕了,张兵对她说:只要生个儿子,你就是我们张家的大功臣。他是中国那种具有强烈传宗接代意识的男人。他甚至歪理邪说,没有儿子承接香火创造再多的财富也没用。由此类推,钱没用就花掉,没有儿子在外面花钱玩玩女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对张兵的所作所为小李的反抗是软弱的,只是灶边的呐喊床头的叫骂:张兵!你是狗改不了吃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同时她也想生个儿子套住张兵,好让他回心转意。
他找女人毫不掩饰,常吹嘘道:老大你算是白活这么多年了!你看看有多少女人喜欢我。
还不是冲着你那几个臭钱来的?我说。
张兵摇头晃脑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老大你不懂得人生的乐趣。人生嘛就是要奋斗,要为多找几个女人而奋斗!不然你就不是真正的男人。
这就是张兵的所谓泛性论。他象原始部落的首领,以占有女人的多少作为自己的荣耀。每结识一个女人,都要带到哥几个面前显显能耐。喝了几杯后,便兴高采烈地谈起自己和某某女人的性事。他认为只有这样活着才算找到了生活的真谛,上天给了他一副好身板不尽情享用就辜负了它。
一向提得起放得下的他,这次竟然掉进了温柔的井里。他曾解释说:这女人与过去遇到的女人不同,温柔体贴会关心人,她很爱我,我也很爱她。
爱这个字眼,在他的情感世界里再一次打印出来主题和意义都变味了。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她做出了异乎寻常的举动,跟自己的老公离了婚。
那女人离婚要跟他,说起这事张兵把责任推到小李身上,怪她容不下人,完全是因为她才闹出来这结果。
让张兵打不湿拧不干女人叫菲菲。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家叫杜家鸡小餐馆。
一天张兵打电话来说:老大你去替我订个座,叫他们杀一只大点的公鸡。
中午十二点,我正在酒席上陪客。喝酒开会之类的事,是我的主要工作。不管认不认识,动不动感情深一口吞,什么狗屁感情!其实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先是喝得晕头转向,酒后打牌若是手气不好还要搭上一叠钞票,那就真的当了称职的“输醉”。伤了身体又破财,真他妈的赔了夫人又折兵!正想法脱身,于是借故说有急事我抽身便走。
杜家鸡老板是一个三十开外的女人,见面就把手搭了上来:书记大人好久不见啦!是那阵风把你吹来了?
你家哥哥要吃鸡,叫我来跑跑腿。
兵哥哥派的差?那小妹今日要多敬几杯慰劳慰劳你了。她笑嘻嘻地。
她也姓张,和张兵见面时总是哥哥妹妹地称呼。一个新时代的阿庆嫂黑白两道都混得挺熟,餐馆虽小生意红火。
张兵来了,过一会儿来了一个骑木兰女人。这女人比张兵的妻子小李矮点胖些,微黑脸膛带有几分红润,二十多岁的样子。
张兵介绍说:她叫菲菲。
菲菲看上去不是一个妖艳的女人,穿着自然得体。她轻轻一笑说:大哥好!常听到张兵念叨你。说要不是你帮忙,他老婆肚子里儿子早保不住了。
菲菲上次和你说的事咋样?张兵问。
什么事?
张兵望着我狡黠地笑着,菲菲马上会意道:这事好说,包在我身上。大哥一表人材,一定要找个有素质的。
见他们神神秘秘的我便问:你俩说啥呀?
张兵哈哈大笑起来:菲菲说要给我再找个大嫂。
瞎胡闹!喝了几杯我的脸有些发烧。
口无遮拦的!菲菲用嗔怪的眼神看着张兵说:谁象你呀!吃饭的时候领带绷得紧紧的,走到街上衣领大开。
听到这话,张兵连忙起身整了整衣服,一改过去松松垮垮的性子,穿着打扮讲究起来了。
三
农历八月十六正好星期天,将友们大团圆的日子,张兵约我出来打麻将。菲菲把我俩带进了一栋商品楼。
房主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我从没见过。四人凑上一桌摆开龙门阵在方城里大战起来,截止中午十二点我暂时领先,于是打电话叫快餐店送盒饭。
张兵说:我俩去买些菜就在小梅家弄点吃的,过过家庭生活。
我望了望那女人,觉得麻烦人家不好意思。只见小梅嫣然一笑道:来了就是客嘛,怎么会要你们买菜呢?
说完她便和菲菲出了门。
张兵笑眯眯地说:小梅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当然是长得漂不漂亮啊!
你呀真色!屠夫手下跑不了猪,见到女人都不放过。我以为他是在打小梅的主意。
说正经的,她离了婚独守空房,这个年龄正需要男人,我看你俩挺般配的。张兵煞有介事地说。
从理论上分析,我不具备找情人的条件,于是便对他说:不象你们这些大老板腰缠万贯挥金如土,花花的票子让女人们眉开眼笑。我无权无势人家图个啥呀?
本以为张兵调侃,没想到菲菲那边也行动起来了,买菜归来发现小梅的眼神里竟有几分羞涩。看来是张兵当月老菲菲做媒婆,两人穿针引线从中撮合。
自忖道,找个情人固然浪漫,那是男人们地位和能力的象征,但不是所有男人都能找到情人,在这方面我没有作太多的奢望。
两个女人厨艺不错。小梅刀工娴熟,做事干净利落,换坛煤气不要帮手。菲菲做的糖醋鱼,确实有几分火侯。
围在桌前,法国葡萄酒呈现出鲜艳浪漫的色彩,浓郁甘醇的清香在空气中散发着。火锅里墨鱼山药在摇曳的蓝色火苗上,扑通扑通地跳着。阵阵热浪扑面面来,别开生面的家庭午宴,让人感到莫名的温馨。
张兵端起酒杯说:李风,小梅,我敬你们一杯!
上来就开涮干嘛你?我说。
张兵说:你和小梅初次相识算是有缘,来!为你们的缘份干杯!
小梅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张老板你不能偏心呀!要喝菲菲也一块喝嘛!
张兵说好呀你俩一唱一和!于是便挽着菲菲的手两人站了起来:好!那我们两口子敬你们两口子一杯。
酒席上分了阵线,下午打牌便成了双方对垒。菲菲坐在张兵下手,张兵老喂她吃牌。见此情景,我自然也和小梅配合予以反击。小梅和一条,我放了一冲。
张兵哂笑道:小梅,李书记的鸡儿好吃吧?
一条在麻将牌上又叫一鸡,小梅的脸红了,不好意思地望了我一眼然后对张兵说: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张兵伸手把菲菲搂在怀里嘻笑道:我是一条好狗,是菲菲的忠实走狗。
菲菲挣脱后满脸通红,嗔怪地瞪了张兵一眼:嘻皮笑脸的总没点正经!
张兵手气特别好牌和得挺顺,想要什么牌就来什么牌,最后一局打了一个金顶七对三杠开花,把用来结帐纸牌全收去了。
这时菲菲提醒张兵说:不是说好了下午还有事吗?
他恍然大悟:喔,差点忘了正事!我和菲菲四点钟约好了一个老板要谈笔生意。算了!今天赢的不要了,晚上我请客。李风你在这里等等,我们去去就来。
张兵和菲菲走了,屋子里空气凝固起来。
二室一厅的房子陈设有些简单,不过收拾得挺整洁。小梅高高的个儿有点瘦身材匀称,栗红色卷发瀑布般地披在肩上。
我有些尴尬不知说些什么,一阵沉默后终于打破了僵局:你老公去哪儿了?
话刚出口,便觉得这话问得有些不妥。张兵说她离了婚,说不定会触及到人家的痛处。
小梅淡淡地说:他外出打工了。
外出打工?还好没上张兵那小子的当,暗自庆幸自己沉着机警作了试探性的询问,没闹出笑话。既然人家有老公,那就不必自作多情了,少了这份顾虑说起话来就随便多了。
小梅打开电视把遥控器递过来,倒杯水放在茶几上,自个儿搬把椅子在沙发边坐下。
菲菲是干吗的?我又起了个话题。
开复印打字店。小梅边打毛衣边说。
怪不得凑到一块儿,张兵有家私营印刷厂,一定是在业务往来中两人勾搭上的。看情形小梅和他们挺熟,不然张兵也不敢在这里做出轻浮放肆的举动,于是我问:你和他们挺熟的吧?
小梅说:菲菲在我们单位楼下租门面做生意,我在办公室工作,与她打交道多。她为人爽直,我俩挺谈得来,象亲姐妹一样。
聊到五点多,张兵和菲菲还没过来。打张兵手机,听到的是不在服务区的电脑小姐回声。
夕阳西下,暮色如雾渐渐地浸入了整个房间,光线暗了起来,小梅开了灯。这强光象是暗示要送客,再呆下去便是无趣,我对小梅说:这两个家伙不知干什么事去了,不等他们了!
起身要走手机响了,听到了张兵的声音:李风,你还在小梅家吧?别走!我们过十分钟就到。
挪威森林酒巴,张兵和我先进去找好包厢,然后打电话叫小梅和菲菲上来。
清炖鸽子汤,几碟小菜。张兵要喝酒菲菲不让,只喝点姜片煮的可乐,一人一份牛肉茄子煲仔饭。
饭后,菲菲说:张兵你开车把我和小梅送到水云间。
水云间女子美容馆,门前招牌上写着男士止步,张兵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上车后他说:走!找个地方泡脚去。
月亮湾美容美发店。
领班小姐小玉走过来妩媚地笑着:张老板,想死我了!
假情假意的,什么时候来回实的呀!张兵讪笑道。
酱红色液体混合着十几种中药,浓浓的艾草味儿在蒸发,房间里雾气氤氲。天有点冷脚凉凉的,木盆里的水很热,放进去烫得难受;踏在沿边却又感受不到热度,于是我采取折中的办法,把脚板靠近水面薰着,时间久了腿部肌肉有些吃紧。
张兵的脚丫子早放进去了,似乎他皮厚耐烫习惯了这种高温。他嘴里叼着烟喷云吞雾,样子显得十分惬意。
上了吗?我舍不得用让给你的,可要抓紧呀!
想到哪儿去了?人家老公出去打工了。
你这人也太老实了!她蒙你的,离婚好几年了。
我看她不是那种人,小梅不是一个放荡的女人。
你呀,这些年的书记白当了,连女人的心思都摸不透。张兵在显示自己的本领。
下午打你手机,怎么不在服务区?你俩跑到哪儿去了?我问。
她要我没法子,女人嘛都是一样。不要看她们表面上装得挺正经,其实骨子里比男人骚多了。张兵色眯眯地笑着。
两个洗脚小女孩才十五六岁,象是刚出道的雏儿,听着脸儿红红的。张兵旁若无人地发表高见谈起张氏玩女人大法。
接着又传授一些小窍门,开机时把电池卸下,对方打电话来就会听到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看来这小子常用这招对付老婆隐匿行踪好跟情人们幽会。
正说着手机响了,张兵用手朝洗脚小姐摆了摆示意不要出声,然后打开接听大声说:喂,不要疑神疑鬼的好不好?我在外面办正事。有人把我们告了,计生办要捉你引产,我和李书记正说着这事。什么?又流血了?喔,我马上就回来!
张兵说老婆肚子不舒服得赶紧回去,要是儿子出了事那就前功尽弃了。他找人给老婆照过B超说这次怀的是男孩,就是倾家荡产也要生下来。
四
又是一个酒会,我晕乎乎地走出饭店,街灯如炽。刚上出租车手机响了,准备接听对方挂断了。过一会儿又响了,重新打开翻盖那头又挂了。
谁呀?一看是固定电话打来的于是反拨过去,听到那头是一个女声。
那女人口气挺凶:你是谁?为什么老打我家电话?
真是莫明其妙,手机一直挂在腰间又没借给谁,谁打她家电话?神经病!不过听声音有些耳熟,我问道:你是谁?
先说你是谁?对方又冲过来一句。
我是李风,木子李的李,寒风的风。你这女人挺横的!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你是?哎呀,你是前几天过来打牌的李书记吧。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我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谁的声音呀?打牌?前几天?我大脑在迅速搜索,终于想起了那天和张兵一起打麻将的两个女人。是菲菲吗?不象是菲菲声音,那一定是她的同伴,于是便问:是小梅吗?
对方扑哧一笑:算你还有点良心,没有忘记我。
原来是小梅,李风说:你好!有什么事吗?
有个女人用你的手机往我家打电话,追问我是谁。
号码没看错吧?
我是按号码反拨过去的怎么会搞错?菲菲也看到了。
菲菲在你哪?把电话给她。这事来得蹊跷,我想找菲菲问问,毕竟和小梅只有一面之交。
是李书记吗?才几天啊!把我们全忘了。菲菲娇声道。
怎么会呐,张兵刚才打电话还提到你。感觉就象电视里的演员在对台词。
他只知道赚钱哪里还记得我。菲菲埋怨道。
电话是怎么回事?我言归正传。
李书记我正准备打电话张兵,叫他问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老婆打来的?菲菲煞有介事地说,听口气不象是在开玩笑。
不可能,我手机一直没离身。什么时候打来的?我疑惑了。
那就怪了,来电显示上明明是你的手机号码。好象昨天也打了,不信你过来看看。菲菲说完便挂了机。
有两种可能。一是老婆翻了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我努力地回忆昨日的情形,白天在外根本没有可能,晚上回家后可能性也不大,她不会半夜里起来作案的。二是有人盗用了手机号码。现在科技发达银行信用卡密码都能破译,这事也说不准。
越想越觉得第二种可能性大,要是号码真的被盗用,人家往国外打色情电话那就惨了。为了保证电话畅通,话费结算单位作了担保打多少也不会停机。不过一个月只报销一百元,多了就自个儿掏腰包,这点话费那里够用呀,当的是那门子书记!我有些郁闷烦躁,还是去小梅家看看把情况搞清楚,于是对出租车司机说:去星光大道。
到小梅家没看见菲菲。
房间布置与上次打麻将时有所改观,几株花草在空隙地带点缀着斗室里的秋意。窗台上几盆大理菊,一束束黄灿灿的花蕊似无数舞女柔软的手臂,在寂静寒夜里悄无声息地伸展。
黑皮裙包着浑圆的臀部,肉色长筒袜裹着修长的大腿在柔和的灯光下反射出迷人的性感。她莞然一笑:菲菲声音没听出来?是她唱的独脚戏,你真笨!
我不自然地嘿嘿笑道:这个鬼精灵,真拿她办法。
小梅可能真的离了婚,不然菲菲是不会开这种玩笑,于是我试探性地问道:你丈夫在哪儿打工?
听得此话,小梅神情有些黯然幽幽地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触动了她的心思,那楚楚动人的样子让人顿生怜惜。不知道他在哪?要么真的离了,或者感情不好分居了,不然作为妻子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丈夫的去向。
我坐在沙发上有些拘谨,低头喝茶偷偷地打量起小梅。
她走过来斜倚在沙发上,藏青色西服裹着隆起的胸脯,斑斓的长发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紫罗兰清香。
我感到自己呼吸有些不畅渐渐变得急促起来,顿时心猿意马。
上次没有细看,她的确是个美人胚子,身材窈窕鼻梁挺直嘴唇红润。我不敢正视那双撩人的眼睛,婚外女人就象一本深奥晦涩的书,自己还是一个不合格的学生,暂时没有得到张兵老师的真传。
我想首先要看她有没有那个意思。离婚女人单身独居,姣妍的容颜风情万种,她拥有做情人的优越条件。她会做情人吗?会做我的情人吗?会不会提出离婚的先决条件?我运用辩证法原理,从内因和外因上进行逻辑性分析,想起情人世界的惯例和法则,脑子里乱哄哄的。
办公室里有不少反面教材,纪检刊物上腐败干部们的色情故事我看了不少。说实话,他们不象我这样畏畏缩缩的,大都是敢作敢为的男子汉。他们找小蜜包二三奶难道我找个情人不行吗?情人是两厢情愿的事与腐败无关,只不过是道德伦理家庭婚姻方面的问题。党员纪律处分条例中明文规定,在这方面造成恶劣影响的才予以追究。
夜深人静正好赌一把,不管成功与否只要做了,将来不会因为错失良机而后悔。酒在胸腔燃烧,占有女人肉体欲望越来越强烈,理智终于被疯狂吞没。手慢慢地游移过去,轻轻地压上了那温软的手背。
等待艳遇,扑面而来长吻来抚慰勃起的性欲;或者等待拒绝,一声你无耻的娇喝好结束这场无谓游戏。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有任何动作,我看到了一双美丽而忧伤的眼睛充满迷茫与困惑,无奈与无助。
等待是艰难的,我心跳加速暗骂自己真他妈的没出息!美色当前竟然没有胆量去享受。不再去考虑她同不同意,不再去考虑有什么后果,前面就是万丈深渊也要跳下去。从来没有和这么漂亮的女人做爱,我欲火中烧起身抱住了诱人的胴体。
小梅合上长长的睫毛,神色出奇地的平静,只是承受没有反抗。我抓住她滑柔的肩头,头发象非洲草原上的雄狮在欲望地带里摆动。我的面颊感受到了她胸部海左右绵体的弹性,这才是真正女人的乳房。我于是使劲磨蹭起来,感觉很兴奋很舒畅。
小梅噢噢无力地挣扎着,飘逸长发象三月柔柳,在风中摇动了几下后便散落在我的面颊、眼睛、耳朵和唇齿。
手伸进内衣向下,滑腻的腰际温热的肌肤让我感到了胜利前的狂晕。猛力把她扳倒在沙发上,然后整个身子压了过去。
风云交汇,灯光熄灭,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我享受了从没有经历过的亢奋。
激情澎湃后一片温馨,房间里异常静谧。淡淡的月光从窗台映照过来,小梅依偎在我厚实的胸脯,轻声地问:为什么要我?
喜欢你呗。
喜欢我什么?
喜欢她什么?还不了解就和她那个了。无非是她的肉身撩人,自己多喝了几杯壮了色胆,准确地说是喜欢和她做爱吧。
我一阵沉默。反正已经实实在在地占有了,即使她不愿做情人,这一夜情回味起来也令人无法消受。
床上的女人打开了壁灯,几滴清泪在白皙脸颊上滑动、流淌、散开,湿湿的,凉凉的。她轻声地抽泣起来,我不知道小梅为什么哭了。
五
张兵终于有了一个儿子,盼星星盼月亮总算从小李的肚子里盼出了小太阳。
从手机里我听出了他的喜悦:老大感谢你!儿子生下来了,白白胖胖的很好!你把菲菲约出来大家庆祝一下。
我怎么约呀?还是你自己打电话吧。
你叫小梅打她的小灵通,最近她老公常常疑神疑鬼的。
我拨通了小梅的电话,半小时后张兵的桑塔纳开过来时,她们已在车上。
张兵说:到水库吃鱼头去。
吃鱼头地方离市区有一百多里,桑塔纳朝日落的方向风驰电掣般飞驶。
你这水货手艺花钱买来的驾照开慢点。坐他开的车我有点害怕。
嗨!城里爱钓鱼的几个处长,谁没坐过我的车?就是你命贵!别看你当什么书记,比你官大的我认识的挺多。张兵得意地神侃起来。
菲菲接过话头说:那些生意上往来的酒肉朋友都是什么东西!不都是瞅着你口袋里几个臭钱吗?怎么能和风哥相提并论?
张兵听罢嘿嘿一笑:老大这次你真是帮了大忙。上次要不是你通风报信叫我媳妇提前躲了,那还有这个儿子!
瞎说个啥!谁给你通风报信了?他说得太白我有些生气。
喔!你没有通风报信,只是说等一会儿计生办有几个人要到我姐家打麻将。老大是谁告的秘呀?他们怎么知道小李藏在我姐姐家?张兵问。
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再多问,免得节外生枝。我说。
进山的路很平坦,落日的余辉把山洼洼里一簇簇枫叶镀得金红,巍峨的峰峦呈现出灿烂的色彩,让人不禁驻足欣赏。
车就停在大坝下。依山傍水几家饭店清一色做的是水煮鱼头生意。这里的鱼头美味无比,方圆百里有名。在选料上鱼头和煮鱼头的水都必须产自这座水库,否则就不算正宗。做的时候在火侯上特别有讲究。把鱼头放入锅里,一种是用干片柴烧得旺旺的,烈火煎熬半个多钟头就好了;一种是用碾稻米脱离的细糠做燃料,烧的是温火慢慢地焙煨,没有二三个小时煮不烂熬不出汁来。
这家夫妻店店主和张兵挺熟,进门就热情地招呼道:张老板来了,请坐!请坐!堂客快泡壶好茶来。
堂客是店主的老婆,这是沿习旧称。封建时代家庭妇女地位卑下,按规矩是不许到议事大堂来的,到堂上来就是客人,所以称之为堂客。改嫁女人,称之为下堂。
张兵笑着对菲菲说:堂客来一锅干柴烈火怎样?
菲菲瞪了他一眼:你问风哥嘛,人家才是客。
我说:随便,弄快点,晚上还有事。
店主连忙应声道:好的!张老板你们上楼歇会儿。
楼上客房有好几间,非常狭小,摆张床后就没有多余的空间。张兵拉着菲菲走进一间。
我和小梅也走进了另一间,这里跟小巷里的按摩房没有什么区别。望着小梅,我不敢冒然行动,毕竟我们只有过一次。我不是嫖客,她不是小姐。在感情上我们还没有达到那一步,她凭什么轻易地把肉体再次给我。
小梅皱着眉头说:太脏了!这里会不会有爱滋病啊?
她站着根本没有坐下去的意思,我尽量在她的面前装得深沉点,保持好自己的形象于是也说:这是什么鬼地方。
隔壁正在上演干柴与烈火的激情大片,两人肆无忌惮地大声叫着。象老虎喘着粗气,准备撕咬着受伤的母鹿。男人放荡的响动,女人啊--啊--的叫春声,阵阵穿过薄薄的木板墙令人不堪入耳。
下去吧。小梅说。
好的。
我们下楼了。
他们不一会儿就下来了。菲菲斜倚在张兵的肩头,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
张兵吆喝道:老板!来一壶散装纯谷酒。
我说:你要开车,还是一人来瓶啤酒吧。
张兵大眼一瞪:喝点酒开车稳当,没事!今个儿我高兴专门请你们来喝酒,岂有自己不喝之理?
四人全喝白酒,没想到小梅也挺能喝。
水煮鱼头味道真是好极了!汤白汁浓粘稠爽口甜而不腻,喝下去余香扑鼻回味无穷。
张兵说:老大你能不能再帮我说说少罚点。
一万块多吗?老弟呀!人家可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让你交这么多的。你一个国家干部生了三胎又要保饭碗,这世上那有这么便宜的事。
工作算个屁!我不在乎那五六百元生活费。不过我姐夫给单位的局长开车,要是公开处理涉及到计划生育一票否决,怕影响他们的政绩有点不好意思。
菲菲接过话头:张兵你不要吃水忘了挖井人,风哥帮你多大忙呀!你没有请客送礼,他不是管这事的,找别人说话容易吗?钱用了可以再赚嘛,何况是为儿子花的。你的公司要不是有姐夫和局长他们从中打点关顾能有今天吗?自己生儿子自个儿担着,不能给人家添麻烦。
菲菲的话又直又快张兵听着舒服,特别是管自己姐夫也叫姐夫亲热得象一家人似的。她说得句句在理,张兵站起来陪着笑脸:当初生老二时候也是老大从中帮的忙。来!老大我敬你一杯。
提那陈谷烂芝麻事干吗?什么老大老二的,喝就喝呗不要哆嗦!我呵呵一笑,看来一物降一物,在菲菲面前张兵变得温情多了。
小梅站起来说:菲菲我们姐妹俩敬他们兄弟俩一杯。
喝完后,张兵说:菲菲,我们一起敬大哥大嫂一杯。
小梅可能喝多了,听到这话并没有推辞,用眼睛痴痴地望着我竟然一口把酒干了。
看着她那动情的样子,我不禁有些担心,我们的关系不再是一夜情那么简单。她要是真的爱上了我怎么办?我能为她离婚吗?
抬头向外望去,夜色阑干深不见底。
回去的路上张兵酒后飞车,窗外时而闪现迎面而来的刺亮白光,时而急刹声混合着女人们的尖叫声。我就象警匪片里,被公安追捕的替身演员,在离家不远处的路口下车时浑身汗浸浸的。不想再坐张兵的车了,要是出了车祸明天就是头版头条的新闻。
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刚过九点,街道上车水马龙,三三两两人流从眼前晃过。我忽然觉得这热闹景象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寒风扑面吹来,一阵莫名的清冷孤寂袭上心头,顿时心里空空的,感觉自己象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浪人。
浪人是无主的武士,他们不知何去何从,我也何尝不是一只迷路的羔羊,找不到了自己的方向。若有一处清幽之所,与自己心爱之人弹琴吟咏、挥剑长啸该多好呀!我想人们崇尚武侠世界,可能是因为空虚而去寻找寄托吧。
小梅的身体太诱人太刺激,我不想回家,当一个夜游神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一会儿后,便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六
星光大道那栋商品楼,熟悉的窗口亮着温暖的光。
走进楼道刚上几步,就听到上面传来两个女人的对话。
开门!开门!
谁呀?什么事?
我找人!
一个女人是小梅,另一个女人大嗓门口气挺冲。谁?我打了个激凌,暗叫一声不好!另一个女人竟是洪英。她怎么寻到这儿来了?好险! 来不及细想转身便走。
楼前草坪边昏黄的路灯下,我看到一个秃顶男人在狞笑。
看来被人算计了,要是和小梅一起回家那麻烦就大了。我边走边想,得马上找人证明一下,晚上是去干别的什么事去了,不然回家不好交差。十点多了哪儿去找人?要找一个洪英信任而且自己也熟悉的人,对了!迅速去找阿明。
阿明是开个体诊所的,他大姐过去是洪英的顶头上司,大家彼此熟悉,阿明说话洪英一定会相信。
老李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回家?阿明看见我走进诊所便问。
还不是和你一样为了减肥吗?明哥今晚你可要帮帮我,刚才和几个朋友打麻将被老婆抄了场子,幸亏我机灵提前溜出来了,没有被逮个正着。不过她不相信,因为她进去后看到麻将桌上只有三个人。你帮我证明一下,就说晚上我在你这里看病已经输了两个多小时液体,近段手气特臭输了好几千。我终于想出这个法子,准备用它来搪塞洪英。
阿明看着我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腼着肚子呵呵笑着满脸的肥肉堆了起来:我说是啥事,原来是“妻管严”啊!这事好说,包在我身上。你又不是在外面玩女人,打麻将输几个钱有什么关系?钱是转的水是流的这场输那场赢嘛!
我听后嘿嘿一笑,便走到门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是洪英吗?我有事等一会儿回家。
什么事?是去找那个狐狸精吧!洪英口气不好。
怎么啦?你有毛病呀?我一直在阿明这里打吊水。我想口气不能软,不然她会听出破绽。
你骗谁呀?叫阿明接电话。洪英要证实一下哪知正中圈套,我心中一阵窃喜。
阿明接过电话说:是小洪吗?李书记晚上一直在我这儿。你可要管管他,叫他日后少喝点酒,肾结石又犯了腰疼得厉害。
喔,那你叫他打完针就回来。洪英说完后便挂了机。
到家妻子已经上床睡了,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钻进被窝不想惊动她。那知刚躺好,咣地一下大脚丫子踹了过来。
干嘛?发神经了?她有点神经质。
你才发神经呐!在外面玩女人还有脸回来。洪英气咻咻地道。
你看到了?是谁告诉你的?
难道她掌握了真凭实据?这不可能吧。我心里咚咚直跳。
为什么人家每次打电话来说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时,你都不在家?
果不出我所料,洪英是根据表面现象进行推断。
原来洪英与举报人早有联络,怪不得今晚去小梅家时,没有打电话问我在哪,看来她是蓄谋已久想取得铁证。啥时候精于算计了?她向来不爱动脑筋。不过捉贼捉脏捉奸捉双,没有事实我不怕!嘴巴放硬点,打死也不说,不理她就是了。
我假装睡着了打着呼噜,这一来简直把她给气疯了。
她说:老娘气得要命,晚饭都没吃。你倒好,装着一个没事的人似的。
她用脚使劲地踹着我的屁股,呼啦一下把被子全卷了过去。正值腊月寒冬,房间里没有暖气,我仿佛一下子掉进冰窖里,翻身去拉被子洪英不肯。我也生气了,于是起身啪地一下,给了她一巴掌。
洪英又哭又闹,真把这女人没法子。
第二天午后,我把小梅约到不见不散酒巴。
昨晚打电话找我老婆去你家的人是谁?我问小梅。
不知道是那个缺德鬼。你老婆也真是的,把孩子带来干吗?要是真的撞见了,将来孩子能安心读书吗?真是个蠢女人!洪英把孩子也带去了,我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干,她是想破釜沉舟啊。
正说着,一个男人走过来说:我给你们俩倒杯茶。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矮胖秃顶黑不溜湫五十来岁,就是昨晚站在路灯下狞笑着的那个男人。小梅见到他脸色骤变。
他望着我喉咙里发出不怀好意的笑,然后把脸色一正对小梅说:你究竟要骗多少男人?
我上辈子欠你什么了?阴魂不散的老跟着我!小梅生气道。
小梅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那男人转而用乞求的眼神望着她,就象一头狮子狗在摇着尾巴,真是一个没有骨气的男人。
为什么去找人家老婆?这事不要怪他,直接冲我来,是我要跟他的!小梅的表现让我着实感动。
是你要跟他?这男人听到这话一下子疯狂起来:小梅你可要讲良心!你家里看的电视,床上睡的枕头,有几件不是我送的?
他正喷着吐沫星子说着,小梅猛地一下站起来,端起杯子里的茶泼在他的脸上,愤怒地说:卑鄙!转身就走。
那男人和我面对面地坐着,我竟然成了他的情敌,与这种人对阵我觉得自己掉了身价。
那男人一脸痛苦的样子,似乎是在争取我的同情:小梅跟我好几年了,因为我才和自己的丈夫离婚。她是爱我的,不是因为你,她不会不理我。
爱你?我心乱如麻,想起昨晚的事就来了气:你这人做事也太损了点吧!
那男人皮笑肉不笑道:对不起!我是想整整小梅。那女人坑了我,让我不能自拔,我不想让她再继续坑别的男人。
他反倒成了好心人,怕我吃亏上当,靠!看着那秃顶就觉得恶心,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鬼地方呆了,我起身说:小梅离了婚想跟谁就跟谁,你管的着吗?
那男人又由羊变成了狼,他恶狠狠地说:你再要去找她,就没有今天这么好看的了!
什么?威胁我?今天这事就象吞了一只苍蝇似的,卡在嗓眼里说不出来滋味。真想动手,但是不想在酒巴里生事,让大家围观看笑话。我想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找人出出这口恶气。
七
我打电话找张兵:
你在干吗?
没你那快活命,坐着不动来钱。我在外面谈生意,你有啥事?
没事,想找你聊聊。
好!过两小时在九妹烧烤店见。
下班后不想回家,晚上找理由出来,我不愿看洪英那审视的目光,听她那尖酸的口气。
月亮湾临街的大玻璃门在黄昏中闪亮着红橙。这色彩映入眼帘,让我感到一阵温暖,这是在家里得不到的感受。无论快乐还是忧伤,特别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我喜欢独自一人来这里消磨蹉跎调节心情,从而得到一种放松和休闲。
温温洗发泡沫,堆积得象圣诞节蛋糕上的奶油,柔柔的少女纤手,痴痴的欢声笑语,迷幻的发廊情调带来甜甜的心醉,让我忘记时间与空间,忘记存在,忘记周围的一切,闭上眼睛仿佛云里雾里回转到十八九岁。给自己找了一条来这里的理由,那就是有益于身心健康,和靓妹们在一起能充补活力。
洗罢头接着上楼洗面。
小玉说:李书记你真是个酷哥!
酷哥?这么肉麻的话她竟不加修饰地说出口来,我的女儿比她只小一岁起码是个叔吧。我说:小玉你把叔叔脸上的皱纹洗磨掉,说不定真的酷逼了帅呆了。我也用一些超炫的词句,跟上时代的节拍。
小玉不是恭维你,你是男人中的上品,年轻时一定是个帅哥吧?她边说边往我的脸上涂擦按摩膏。
那滋味就象小时候和伙伴们在晴朗的夏日里,光着身子躺在河滩相互往脸上抹玩细沙,稣稣痒痒的。只不过在这里看不到清清的河水、雀跃莺啼的树林和蔚蓝的天空,呼吸不到新鲜的小草气息。小玉的话听着心里舒坦,当年我也算得上英俊潇洒。哥几个抱着吉它往公园草坪一站,嚎一首: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呀回头。这时会过来几个漂亮的妹妹,跟着伴奏音乐唱歌跳舞。白驹过隙青春易逝韶华不再,岁月沧桑带来的苦涩让人感叹。
窗外飘来刀郎《二00二年的第一场雪》,那沙哑直白的嗓音粗犷苍凉中夹杂着几分冷寂,一种对爱情的深深眷恋与无奈令人伤感。我感到时空倒转,耳畔不由回响起昔日那亢奋的调子----我家住在黄土高坡--。
大陆的本土流行音乐总离不开西部,离不开贫瘠黄土与沙尘风雪。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仍旧飞扬着这种主旋律?由美丽变得忧伤,由激昂变得灰暗,由喜悦变得哀痛,现实的悲怆与梦想的距离是那么遥远。
听着听着我忽然感到心头刺痛。小梅竟跟那种男人,过去把两人之间的感情看得太圣洁了,值得为她伤痛吗?正想着小玉打断了思路:风哥按摩吧?
掏出手机一看时间快到了,我便说:下次吧,今天还有事。
来到九妹烧烤店已是满街灯火。彩色帆布搭建的烤棚,都市里一座座蒙古包。木炭火,鱼肉膻腥、胡辣香味儿与夜色混合着,在寒风中弥漫。
我给张兵打电话,张兵叫我先把烧烤整好并通知菲菲。往小梅家打电话无人接听,打她手机关了机。我不敢直接给菲菲打电话,怕引起误会。听说菲菲的丈夫是乡镇派出所一名干警,不值班时常常回家。
小梅哪儿去了?是不是和那个男人旧情萌发又搅和在一起?郁闷!她若真是那种女人值得为她挂念吗?不管她了,过去没有情人日子还不是过得好好的。我暗骂了一声,女人真不是个东西!
二十条羊鞭,二十只凤爪,十串麻辣豆腐全烤好了,张兵还没来。
手机拨过去,嘈杂声中听到张兵在那边的酒席上说话:快了,快了!马上就过来。来!我敬大家一杯,感谢--
我砰地一下把手机关了。原来这小子早在那边干上了,让我在这里傻等喝西北风真不够意思。老板!把桌子收拾一下上菜!来瓶红星二窝头要六十度的。张兵不来,我打算今晚一个人自斟自饮。
喝几口酒张兵过来了,还带来了一个老同学王文胜。
张老板现在几点了?我有些不高兴。
张兵笑着说:老大这年月钱不好赚啊!不是碰到文胜帮一把,那几个家伙早把我撂倒了。把他们送进按摩房就勿勿赶来了,等会儿还要过去结帐。菲菲来了没有?
我朝王文胜望了一眼,然后对张兵说:她电话没打通,找不到人跟菲菲联系。
王文胜哈哈大笑:李风这么大喜事地球人都知道,就瞒我一个?把她找来让老哥也饱饱眼福。
一定是张兵这张乌鸦嘴,我不想张扬于是说:城南旧事了还提它干吗?
张兵走到角落,叫烧烤店老板娘给菲菲打电话:喂,下午送的东西打出来没有?张经理马上就要。
菲菲说:喔,对不起!家里有点事,店门关了。你帮我跟张老板说说,明天上午一定准时送到。
老板娘看着张兵,张兵点了点头,于是她便说:好的,千万不要误事。
看来菲菲的丈夫回来了,今晚张兵无法享受那醉人的缠绵了。
张兵问我:小梅怎么啦?
我说:早名花有主了。
张兵一点不感到意外,笑嘻嘻地说:你不是搞到手了吗?正好找机会脱身,兄弟我再给你找一个。
敢情张兵对她的事早知道了,不然不会说得这么干脆。我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端起酒杯猛喝一大口。
王文胜见我心事重重一脸痛苦样子,对张兵说:谁象你呀!今天这个明天那个。接着对我说:哥们理解你,好女人不要放弃。来!李风我俩干一杯。
王文胜和我干上了,张兵还有事便借机脱身:老大你和文胜先喝着,我去去就来,这里的帐归我,你们吃好喝好。
张兵风风火火地走了,那边按摩房里还有一帮子人在等着他。知道他来不成了,我跟王文胜一杯又一杯地干了起来。
今晚,不醉不归。
王文胜也喝了不少,两人迷迷糊糊地离开夜市,我被他带到车站附近一家小旅社。
这里的妞儿正点上去看看。王文胜来到登记处开钟点房。
要玩你玩吧我不上去。酒醉心明白,我知道他上去是找女人。
呵呵!怪成气的。那你就在下面等一会儿,我上去做个保健马上下来。王文胜龌龊地笑着。
几个艳妆浓抹的女子在陈旧沙发上缠绕着。昏暗灯光下,看不出她们的实际年纪,十八九岁的装扮。有的瘦骨伶仃,有的浑身是肉,嘴巴虽甜但职业般眼神木然无光。一张张猩红的嘴唇,在狭小房间里吮吸着混浊的气体。
有些恶心,胃受不了。走到窗前,五彩缤纷的街灯映入眼帘,我嗅到了一丝清新的空气。小梅这两个字此刻在脑海里被酒精剧烈地吞噬着,那是一种深深的伤痛。
老板没看中?打电话再给你找个漂亮的,不胖不瘦昨天刚来的。一个中年女人边说边用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她手里叼着烟,喷出的一口浓烟夹带着酸臭味儿扑面而来。我想走,只是怕丢了王文胜不好意思,毕竟多年未见了。
王文胜终于下来了,虽说只有十几分钟,但是等得的确有些难受。
我说:走吧。
你真的不想上去干?你呀假装正经真不够哥们!他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
没你活得潇洒。
想她吗?唉,女人嘛!不都是一样,发泄一下不就完了。他是在说小梅。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上学时不吭不哈挺老实的一个人,现在竟然精通此道。听说他老婆在海南开洗脚城,可能一个人呆在家里欲火难熬吧。
八
酒精亢奋着欲望,我想发泄,想找小梅发泄,于是在星光大道那扇窗下徘徊,拨她的电话一直占线。上楼去敲她的防盗门,因为门铃坏了只能用手敲,结果是敲出了隔壁的老太太,吓得我赶紧溜之大吉。
回家后躺在床上翻来复去,满脑子里全是小梅的影子。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感觉,比自己所经历的任何一次失恋都来得铭心刻骨。她竟要离去,再抚摸不到那柔软白嫩的胴体,得不到那如痴如醉的温存,越想心里越难受。我想拥有她的一生,和她做爱千次,享受人间的性福。想着想着下身渐渐地勃起变硬,涨得难受不泄不快,便翻身搂住了洪英。
有人说女人把灯拉熄了都他妈的一样,我不这么认为,那是他们不知如何去品味。洪英和小梅就不一样,一个是了无生趣的机器,另一个则是活生生香喷喷的活体。边做边想象着身下压着小梅,但还是早泄了。为什么和小梅做爱时生龙活虎持久耐战,和洪英做爱竟成了阳萎?那是因为自己不想做,想草草吧。做完房事,我再也睡不着。
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只知道她前夫的一些情况,不知道她生活中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一个五十来岁的秃顶男人,那男人和我先后拥有过这个女人,想着心里就不是滋味。他也和小梅做过吗?小梅会看中了他吗?可能是环境所迫吧。
小梅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她的前夫原来是一家商业公司的经理。开始公司效益挺好,后来被一个女人坑了弄得公司破产倒闭自己身败名裂。坑他的女人进了监狱,但是他不怨恨她,反而觉得有负罪感心存愧疚,因为那女人说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他。
为此他常常喝得酩酊大醉,深夜回家发酒疯,骂骂咧咧摔东西甚至动手打人。他背着小梅把家里房产证拿到银行去抵押贷款炒股,股市大跌血本无归倒赔了十几万。银行催款带法院来封门,他把离婚协议签好后交给小梅,然后远走他乡杳无音信。
房子抵了贷款,儿子要抚养,小梅是个坚强的女人,她先是找亲戚朋友们帮忙租一套两室一厅的旧房子栖身,然后慢慢地积蓄些钱买了现在所住的这套房子。
她不象是勾三搭四风流成性的女人,那男人说的话不能全信。我不由恨起那男人来,想找人杀杀他的嚣张。打电话问张兵,张兵告诉我说,那男人过去是一家企业的厂长,现在不知干什么,他妻子姓黄在王亮的学校里教书。
来到学校,正赶着下课间操,就象走进儿时秋收的打谷场,满眼全是叽叽喳喳的小麻雀。王亮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地行使着校长的职责,手抄到背后踱着方步在巡视。他把钥匙递过来说:先到我房中坐坐,我处理一下事情就来。
王亮的住房在三楼小会议隔壁,这里很幽静,等了半个多小时他才回来。
王校长你这住处挺偏僻的,当心犯错误哟!见面先谈女人,这是我们哥们之间的惯例。
谁象你们这些行政干部,闲着没事尽想女人。学校教职工好几百,从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哪有那门子心思。有啥事快说,那边还有人等着我。
哎呀呀,校长大人真是日理万机啦!我这次来是受朋友之托劳你大驾问点小事。你们学校有个女教师姓黄,她老公过去当过厂长,你知道这人吗?
有,她叫黄秀英。找她有事吗?我叫人把她喊来。
不必了!只是顺便打听一下,你把她家住址告诉我就行了。
是不是他老公过去厂里欠债那档子事?地址我可以告诉你,不过黄老师挺可怜。老公不成气,过去有钱时,在外面花天酒地到处玩女人,如今没钱了,游手好闲啥事不干全靠她供养。当教师清贫,学校实行一费制,每月只发财政四大块工资生活够呛的。你说这上头是咋想的,多抓几个贪污犯不就来钱了吗?专找穷教师的麻烦,不影响教育事业吗?去年她孩子考上了大学,眼下挺困难,你可要积阴德做善事,共产党的饭是吃不了一生的。
他滔滔不绝,又在作演讲报告。正说着有人打电话来催他快去。他叫我留下来在学校食堂就餐,深入基层体验一下教师生活,我说与别人有约便起身告辞了。
出门后,打电话叫来一个远房老俵。老俵刚从部队转业回来,是没事在街上混的小青年。
找家偏僻的餐馆,我对他说:有个男人老缠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的丈夫是我的朋友如今在外打工,他打电话过来叫我找人教训一下那个男的。你带几个人去,只动口不要动手千万不能惹出事来。最好找他老婆面谈一下,叫她好好管管自己的老公。说完后我给了他两百元钱,叫他请帮哥们吃顿饭把事办妥。
老俵说:表哥你放心!那帮小兄弟听我的,没我的命令谁也不敢动手,不会给你添乱子。
我反复叮咛叫他对外不要露出我来,就说是受其他人所托。
他走后我一直等消息,担心那帮酒肉朋友会出手伤人闹出什么大事来。正惴惴不安之时,接到了小梅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大发雷霆:没想到你竟也是一个没有素养的人!有啥事找我嘛,叫社会上一些混混去他家干吗!
我打电话找老俵,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老俵关了机,竟找不着人。靠!真是他妈的一帮酒肉朋友,一点江湖义气也不讲。
九
一个多星期没见到小梅,晚七点央视新闻联播时间,楼道里来往的人少,电视声掩盖了咚咚地敲门声。门打开了,我看到了一双疲惫而幽怨的眼睛。
胆也忒大了,不怕家里有人吗?小梅把我放了进去。
打电话你不接,就知道你一个人在家。我想她家中要是有其他的人,她不可能不接电话。
你我的关系还有发展下去的必要吗?你来了正好把这事说清楚。该得到的你已经得到了,你可以再去找其他女人,不要再纠缠我!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样的人?小梅,我对你是认真的,在你的眼里我是一个玩世不恭的男人吗?
男人,哼!那你就跟老婆离婚吧。
她终于出口了。我一直怕面对这个问题,因为至今还没有想好答案。
见我默默不语,她的眼圈红了,坐在沙发上神情戚然。
见此情景我不忍心说和洪英离不了,让她一下子跌落无望的深渊;也不想欺骗她说能离婚,让她在等待中越陷越深。于是我想用动作来抚慰她,掩饰自己内心的矛盾,悄然地靠近小梅,用手搭上她柔若无骨的肩头抱住热吻!然后整个身子压了上去。
用激情来调活女人生理上的反应,企望转移她的话题,我认为单身女人就是那么回事,无法抗拒性的诱惑,肉身无法承受自己中意男人的温柔抚摸。
出乎意料,那柔软的身体并没有倒下,而是变得坚挺起来,她猛然把我推开生气地道:你除了想做这个外还想什么?我算是看透了你们这些虚伪自私无情无义的男人了,李风,我们的故事该结束了!
和女人有了第一次,不一定能顺利地进行第二次,小梅给我上了一课,在性的问题上女人不比男人,她们理智多了,并不象歌手陈琳唱的那么简单,爱就爱了做就做了。没想到竟然遭到拒绝,我傻楞楞地站着装着可怜兮兮的样子,就象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在乖乖地接受老妈的训斥。
小梅脸色一正出言凌厉:李风你不要想错了,我不是一个随便女人!你要刨根问底,好!那我就告诉你。为了养家糊口,送孩子上学读书,偿还那个不成气丈夫留下的债务,在上班之余,我打过临工做过生意。当时他当厂长帮过我一些忙,但是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你所想象中的那种事。他要跟妻子离婚娶我这是事实,但是我没有答应。他妻子黄老师为人大度人品好没有听信谗言,后来我俩在交往中反成了姐妹。只要她丈夫来纠缠,我就打电话给她。
原来如此,我相信她所说的话,于是嗫嚅道:小梅我真的不知道这些。
不知道?不知道就直接问我嘛,为什么叫人去找他的妻子,说她丈夫又来纠缠我?她打电话来问这事时哭得很伤心。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你说这事办得糊涂不?在社会上找一些混混去他家闹事,要是打起架来传到你单位里去,看你这个当书记的脸面往哪儿搁?
小梅发脾气也是出于善意,是怕闹出事来对我影响不好,我听着不由一阵感动。
她聪明能干吃苦耐劳,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日子不容易。无论在事业还是长相上,她都是一个出众的女人。她应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我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闯入她的世界,和她已经做过爱过,不能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起码在道义上要承担起某些责任。
想象着两人将来在一起共同生活时的情景,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我开始考虑离婚,觉得洪英在很多方面比不上小梅。此时我异常冲动头脑发热,决定抛家不顾不怕外界流言蜚语,与小梅携手走完人生剩下的旅程。
小梅等我!给我时间,我会处理好家里的事,皇天应该说是不负有情人的!我痴情的告白完全出自于真诚。
这时电视里传来了阿杜的《一首情歌》
我在你眼里 你坐在那里 空间是一种距离
呼吸很沈重 音乐闹哄哄 我努力让眼睛不动
心跳停了几秒钟 祈祷再也没有用 像在梦中
我和平凡人并没有不同 只是用力唱出一首情歌让自己感动
从没有想到你会这样改变我一生 从没有想到每天来去匆匆
我担心我不能面对 寂寞的长夜 含着眼泪无法入睡
从没有想到被人需要也是个安慰 从没有想到我能做的一切
我相信每个人一生 都像一首动人的歌 在无声之中 哼唱着
她和我静静地站着听着,然后她叹了一口气扭过头去,默不作声走进了自己卧室。我跟了进去,轻轻地把门带上。
小梅侧着身子坐在床头对我说:用热水泡泡脚,把脸好好洗洗。
晚十点小梅把我慢慢摇醒,在耳边轻声地呼唤:风,风,早点回去。
我嗯地应了一声,然后翻过身又睡了过去。
时间不早了快点回去。她用手柔柔地抚摸我额头上的长发。
不想回去。不打算回去,我想和她象正常夫妻一样睡上整整一晚。
不行!小梅起身帮我穿上了衣服。
大街上寒气逼人。把手机卸下来的电池重新装上,正准备挂到腰间,这时响了。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接听后说:
喂,谁呀?----喔,是姚科长?----孙辉怎么啦?----好!我马上就过来。
原来是孙辉的新婚媳妇姚红打来的,她说孙辉这人不可理喻,请我马上到她家去一趟。
俗语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自家的事一团乱麻,还要去管那两口子的事。姚红向来把我当大哥,他们夫妻之间有什么磨擦和矛盾总要找我去评评理。这么晚打电话来看来事不小,我招来了一辆出租车,来到孙辉家。
姚红是国税局财务科长,前夫看中了一位漂亮姑娘。其实姚红不愿离婚,一个将近四十岁女人相貌平平,到了天命之年得过且过,她不想在婚姻大事上再折腾。可是人家姑娘不愿意,一哭二闹三上吊安眠药吃了整整一包,桃色新闻弄得大街小巷人人皆知,最终还是上演了一段人间感情悲喜剧,两人离了都各自建立了新的家庭。
姚红之所以再婚,是不想让那些俗不可耐的人们在背后常常议论单身女人的性事,说她是某某领导相好的之类的话;还有一些人当面用所谓关切的话语假惺惺地同情她不幸遭遇,转过背去就说人家的坏话。
她看中孙辉,是因为孙辉是丧偶不是离婚不会旧情复燃,而且干的又是为人师表的职业,长得比自己还差不会和前夫一样到处拈花惹草。
她是一个爽直的人,在我的面前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
进门就看到孙辉那张黑脸阴沉沉地。
怎么啦?我笑着说,想活跃一下气氛。
你问她!孙辉只说三个字。
姚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今天是星期六,姚红为了接上初一的儿子过来吃晚饭打电话给前夫,在电话里两人说了十几分钟。孙辉说姚红不该打电话时,缠缠绵绵地说这么长时间,离婚了还那么亲热。他要离家出走,姚红怎么也挡不住,便打电话来找我过来劝劝。
原来这么回事,我一眼就看出孙辉这家伙是在借题发挥逢场作戏。他现在仍然在乡镇一所中学里教书,心里责怪姚红没有出力把他从下面调回城区,就此事发过好几回牢骚。
我曾说他你一个大男人不能完全靠女人,有事要自己想办法解决。
孙辉说她是忘不了前面那个男人,不然这事早办妥了。
首先各打五十大板,我说:孙辉你这人怎么跟孩子似的,这么晚了说走就走,瞧姚红多伤心。姚红你也做到不对,你知道孙辉很在乎你的感情,打电话时注意点嘛,弄出误会来多不好。随后在姚红面前表扬孙辉为人忠诚,在孙辉面前表扬姚红里外操劳,最后作总结性陈述:你们俩是因为爱才组合这个家,夫妻之间一定要相互尊重宽容和谅解。
程咬金的三板斧挺有效,把孙辉夫妻俩说得服服贴贴。念完别家经,到家已经十二点了,我想洪英要是借此生事,说我这么晚回家是在外面鬼混,那我便狠下心来说出离婚二字,但是一夜风平浪静,我找不到机会开口。
十
腊月二十八是小梅的生日。
春节来临,大街小巷洋溢着喜庆。菲菲打电话来说,中午在一起聚聚吃顿团圆饭,并提醒我今天是小梅的生日。
我打电话张兵问能不能改在下午三点,在家吃罢午饭后再出来喝喝茶。张兵说不行庆祝生日不喝酒不热闹,于是我说那好,你们三个先去,十二点半我准时赶到。
结婚后每年今日都要例行家事到老丈人家去吃午饭。洪英兄妹二人,哥哥在国外,大过年的家里冷冷清清,老两口就叫我们带孩子过去凑凑热闹。
十一点半菜刚上桌张兵打电话来催。我起身走到卧室接罢电话出来说,有个同学从上海开车回家过年,路上出了事被交警扣住,叫我马上去一趟,说完后不慌不忙地给二老敬酒。老丈人催我快去,说人家也是没有办法才打电话找我,家里人肯定等他回去过年,赶紧去帮帮人家。
其实不然,我要见的人不是那个所谓的同学而是小梅;去的地方也不是交警队,而是天上人间大酒店。来到那里,看到饭店前停车场围着一群人,几个清洁工在清扫着地上的玻璃碎片,好象这里刚才发生过什么事。我没有理会,径直往大门走去,刚进大厅手机响了,是小梅打来的。
不要进去,到对面缘缘书屋等我。
什么事?我想问个究竟小梅挂了机。
她神情紧张地左瞧右看朝书屋走来,原来张兵和菲菲出事了。
张兵开的车刚停下,妻子小李来了。当时菲菲正坐在车里,小李去拉车门,张兵把她拽住了。夫妻两人在停车场撕打起来,张兵的脸被老婆抓破了。他狼狈地钻进车里准备离开时,咣当一声,小李不知从风衣里掏出什么物什,把小车的挡风玻璃打烂了。
他俩去哪儿了?我问。
不知道,只见车往东头开走了。小梅着急起来。
为了赴约编造谎话说出了车祸,果真车子被砸。打不通张兵和菲菲的手机,我心里很乱,想找个地方静一下,于是对小梅说,先去吃点饭再说吧。
这事来得突然,我心有余悸,大街上熙熙攘攘人群似乎埋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感觉就象成语所形容的草木皆兵。坐计程车到郊外,我们找了一家建筑工地旁的小餐馆。
这是平时民工们吆三喝四吃饭的地方,春节期间冷冷清清。今天是小梅的生日,要尽量放松心情,我端起酒杯笑着说:祝你生日快乐!
小梅担心菲菲,神情黯然地望着桌上火锅翻滚着的阵阵热浪没有动筷。
再打一次电话吧。她心里始终放不下这事。
好!再打一次。我又重拨了张兵的手机。
嘟,嘟--,嘟--,终于通了。张兵在电话里头说:你俩在哪?我马上过来。
他是打的过来的,脸上爪印还在,手里拎着生日蛋糕进门便说:这是菲菲买的,她有事不能来,叫我作全权代表给寿星多敬几杯酒。
小梅焦急地问:菲菲没事吧?
张兵回答道:没事!她回家去了。
我打开蛋糕细心插上三十根小蜡烛,张兵掏出打火机一根根地点燃。
就着烛光,他点了一支烟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说:今天嗓子不好,不能唱生日歌了。
见此情景我连忙道:小梅快吹蜡烛。
她鼻子酸酸的,没想到张兵这人平时嘻嘻哈哈的关键时候挺讲感情。其实在这种情况下,他完全可以不来。
谢谢!小梅默默地许了个愿,望了我一眼,一口气把蜡烛全吹灭了。
张兵眉头一展笑着说:来!我、同时也代表菲菲两人共同敬你一杯。祝小梅同志生日快乐!梅开二度,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喝了几杯张兵的情绪好多了,酒能让人暂时忘记一切。他好象没发生过什么事似的,和我打起了酒仗。我怕他喝多了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不敢让他多喝。
酒正酣,张兵的手机响了,接电话后他脸色晴转阴,说有点事便勿勿走了。
我把生日礼物递了过去,小梅接过锦盒打开说:
送这么贵重礼物干吗?
嘿嘿,没钱买钻戒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她满不满意。
工资都花了,回去怎么跟老婆报帐?小梅菀尔一笑。
年底发的奖金补助,有些她不知道。我实话实说。
自从洪英上次从小梅家回来后,每月的工资只给我留二百块。好在不抽烟,平时在外吃喝不用自己掏腰包,不然就捉襟见肘。过去有人上门来办事,洪英总是回避,现在习惯旁听,要是没有礼金,人家前脚走,她后脚就问是怎么怎么回事。
你呀!一点也不会哄女人老实疙瘩一个,不知我怎么看上了你。小梅大概是看我呆呆的样子,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小梅明年今日我俩--
怎么啦?
要公公开开地坐在一起!我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李风别说了,你的情意我心领了,我们还是算了吧。她幽幽地说。
是今天这尴尬的场面刺激了她吧,于是我再次表白,这次更直接了当:小梅,我要娶你,要你做我李风的妻子!
吃完饭小梅显得很高兴要转商场,我心里不由打起鼓来。不是怕跟她在一起,喝了几杯酒胆子大多了。只是年底怕洪英搜缴公粮,平时钱都存在银行卡上,今天走得匆忙卡忘带了,口袋里只剩下一张红色的老毛头像。
来到成衣柜,小梅叫我试穿西服,试了好几件我都说不好,其实根本不想买。又试一件,站在穿衣镜前,她欣赏地瞧着说,好!一看价格,我差点鼻子放血,晕倒!一千八!
已经有好几套西服了。我说。
那是你老婆买的,我也送你一件。小梅去付了款。
洪英从来不买高档衣服,拿回去怎么解释?正在出租车上想着,嘎地一声她到站了。热柔的嘴唇贴上了我冰凉的面颊,小梅亲了我一下回眸一笑走了。
一头秀发在黑呢风衣上披洒飞扬着,那飘逸的身影在瑟瑟寒风中渐渐远去。
刚进家门手机响了。洪英说自己在娘家打麻将,叫我带女儿去买几身过年穿的新衣裳。她知道单位年终分配的惯例,不会放过在经济上盘剥我的大好时机。
这时天空雪花纷纷扬扬,我忽然感觉自己好象走进了《白毛女》的剧场,有点象杨白劳,我要给喜儿买红头绳去。
十一
菲菲去了广东,走进杜家鸡餐馆,我就听到老板娘说了这事。
正月初八张兵老婆小李跑到菲菲家大哭大闹,骂她是婊子。新年上气的,本时就怀疑她的丈夫怒不可遏,把菲菲痛打了一顿。菲菲说打得好,这一天我等了很久啦!连夜坐火车走了。她丈夫让儿子打电话求她回来,这个女人真是铁石心肠,她说不同意离婚就不回来。
老板娘说:你们好好劝劝张兵,玩就玩得好好的,玩出事来就赶紧收场。菲菲的老公可不是好惹的,放出风来要找张兵的麻烦。
正说着张兵刚好进来,他说:不就是一个乡下民警吗?我张兵可不是吓唬大的!菲菲有选择爱谁或不爱谁的自由,要是真的离了婚我就娶她。
王亮说:张兵你不要意气用事,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你可以不顾小李, 但是不能不顾及三个孩子。
我劝他说离婚在中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要冷静不要冲动。
此时他大脑发热,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三人一起吃饭时,有一半时间他在和菲菲通话。
一个月后,菲菲回来办了离婚手续,成了一个单身女人。
小李打电话来叫我劝劝张兵,张兵不在家不知道怎么劝,我只是说不相信张兵真的会离婚。
张兵这人我了解,他重情重义。你们这家庭来得不容易,我想他会珍惜的。我说。
那臭女人常打电话来要跟我谈判,叫我同意和张兵离婚,每次我都把这个臭婊子骂得狗血淋头。
她似乎在捍卫着自己的尊严发泄着愤怒,但是听到臭女人、婊子之类的话,我觉得有些刺耳。菲菲并不是一个恶毒的女人,她离婚张兵有责任,与小李过激行为并不是毫无关系。
于是我劝道:夫妻之间有些事要忍耐。张兵本来心里就窝着火你再往上浇油,弄不好真的会出事。
小李眼圈一红,眼泪唰地一下涌了出来。
看到她怀抱里未满周岁童儿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我心里酸酸的。离婚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我和小梅能走到一起吗?不禁也怀疑自己起来。
清明节是一个大晴天,单位放假没事便约小梅出来散步。
轻风又绿江南岸,杨柳依依又一春。虽说人到中年,自我感觉良好,健硕的身躯套上小梅送的西服,打上红色的领结,自以为彰显出几分男子汉的魅力。小梅时尚的春装包裹着浑圆的曲线,显露出成熟女人的性感。
绿堤柔柳、我观赏着茫茫江面,漫步于亮丽的风景之中,心理感到畅快和惬意。白帆点点,凝望着东去的流水,我不禁感叹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我和小梅何尝不是这情人世界里的风流人物。我想两人的关系老拖着没有结果总不是个办法,于是说:
小梅我想出去。
好啊!你前脚走我后脚就到。小梅听到这话显得很高兴。
只是这些年来不学无术,搞行政工作一杯清茶几份报荒了知识懒了腿又年过四十,不知出去能干些啥。
不想出去就不要找借口嘛!又不要出去发财,找口饭吃还不容易?小梅点击了我的软肋,让我看到了自己优柔寡断的个性。
正说着手机响了,张兵打来的。
晚上我要坐火车去深圳,李风你过来吗?
你现在在哪儿?到深圳去干吗?事先从没有听他说过。
在老家和菲菲在一起,正在祖先的坟头上烧纸钱,发了财不能忘了他们的福荫。这次我到深圳去是和几个朋友合伙办厂。
那好!晚上我邀王亮他们来送你。
我叫小梅去,她说晚上有事。
菲菲没来。在金昌大酒店我和王亮、孙辉三兄弟为张兵饯行。
孙辉已经调回城里,到新学校还没上班就安排去搞支教。说是支援边区教育其实根本没去,只是挂个名工资照拿,平时就在城里搞搞家教挣点外花。
张兵说:孙辉,我留在本地的厂子只是让我老婆收收欠款,你跟姚科长说说把税款调调。我主要精力放在那边,这里业务量少赚不到钱。
孙辉笑着说:过年时也没见你大老板上门送几条烟给我抽抽,干指头醮盐呀!
张兵哈哈一笑:你小子敲到我头上来了!孙辉,我可要事先提醒你,不要搞家教把学生家长搞到床上去了,你老婆姚科长可不是好惹的。
张兵出去这是个机会,于是我说:张兵,你看深圳那边有没有适合我干的事,有机会我也出去。
张兵说:你撒不出三尺高尿来!这话听你说好几年了,还是老老实地在家里呆着当你的书记吧,吃香喝辣的还有女人玩多风流快活!我命贱只能干那些劳心费力的事。深圳不是人间天堂,但是我不出去没法子,三个孩子要养,两个女人闹着根本做不成生意。
爱说俏皮话的王亮,今晚好事有什么心事似的话不多没有跟着起哄。
送走张兵,孙辉也走了。我和王亮在大街上走着。
我问王亮:张兵真的会离婚吗?
他说:这事说不准,张兵不比我们他没读过什么书,这家伙要是翻起脸来六亲不认!
他打心眼里瞧不起张兵。两人边走边聊,这时手机响了,听到他打开后说了一声孩子,便走到了马路边的绿化带。
接完电话后他说:家里有点事,老婆催我快回去。
王亮坐的出租车驶向大桥,我发现车行驶的方向与去他家的路向正好相反,于是便想起一件事,桥那头王亮有个她。
她等了王亮十几年如今仍然是一个单身女人,这种地下情人的关系维持了很多年,两人的孩子都快十岁了,她没有强迫王亮离婚。王亮妻子身体不好,生孩子时瘫痪了,她于心不忍。
十二
送张兵去深圳已经整整一年了,金昌大酒店情人泪酒巴依旧飘荡着刀郎的歌声----《情人》
你是我的情人象玫瑰花一样的女人
用你那火火的嘴唇让我在午夜里无尽的消魂
你是我的爱人象百合花一样的清纯
用你那淡淡的体温
持平我心中那多情的伤痕
我梦中的情人忘不了甜蜜的香吻
每一个动情的眼神都让我溶化在你无边的温存
那天送别宴也设在这里,只不过今晚酒席上多了一个女人,不是小梅也不是菲菲而是孙辉带来的女人小玟。
王亮和孙辉喝着,小玟在一旁观战。
我问张兵:从深圳过来这几天,听说你只回过一次家。
张兵说:是的,想看看孩子才回去的,不是清明节祭祖这次我还没空回来,明天到祖先坟上烧些纸钱磕几个响头就走。
大老远从深圳回来就是为了祭祖?我有些不解。
张兵说:清明节不少华人从国外专程赶回来就是为了寻根拜祖。现在香港连拍三级片都要请人看日子烧香拜佛,你思想也太落伍了。
思想落伍?用词不当吧。李书记是不重视中华民族的传统习俗,祭祖是一种美德。孙辉不失时机地卖弄着自己的口才和知识。
张兵笑着说:孙辉,我敬你和小玟一杯。
孙辉故作正经地说:不要瞎胡闹!我是她弟弟的辅导老师,两人只是玩得好而已。她做服装生意,找我帮忙说说税收的事。
果不出张兵所料,孙辉搞家教真的把学生的家长搞到床上去了。
小玟大方地说:喝就喝呗!难得二哥今日高兴,来!我敬二哥一杯。她主动亮明了身份是老四相好的,说完端起孙辉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挺能喝的嘛!张兵特别喜欢和女人们斗酒于是说:你叫我二哥,那我就叫你四妹了。好!四妹敬酒二哥喝干。
王亮见小玟喝上了白酒也过来凑热闹,孙辉怕小玟喝醉说她不能喝。张兵说,她不能喝那你就替她喝,代酒三杯!孙辉酒量是兄弟中最差的,自知不敌只好打住。
小玟醉了,是孙辉抱着上的车。王亮说家里有事先走了。我对张兵说:走!去泡泡脚。
来到月亮湾,小玉给每人安排一个靓妹,洗头洗面泡脚跷背全套服务。反正都是夜猫子晚上睡不着,在这儿消磨时间挺好。两人边泡脚边聊天。
这次回来见到菲菲没有?我问张兵。
没有,她不愿见我。
怎么会呢?你俩不是挺好的?菲菲竟然不愿见他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她要我离婚,小李那边做不通工作目前只是分居,她不满意。
你分居她单身,两人来往不是挺方便的?我按常理这么说。
女人不这么想的。她说她为我离了一次婚,也要我为她离一次婚,这算才公平。
跟你说件事,组织部搞谋职锻炼我报了名时间三年。刚才我没有在酒桌上说,是暂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对他说是想提前踏个路子将来好出去。
那边正缺人手,要是批了就过来帮我吧。张兵又问:洪英同意吗?
前天夜里跟洪英吵架就是为这事。她说我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图谋不轨,表面上看她不说啥,其实心里一直提防着我和小梅两人的事。
你和小梅关系还好吧?张兵问。
见面挺少的,多是用电话联系,她说愿意等我一年。两人的关系拖得太久,一直没有结果,我想只有出去才有转机。
张兵说:那好!你就出来吧。
从月亮湾出来,已经深夜一点,两人来到一家旅馆,张兵从深圳回来一直住在这里。
张兵说:我跟洪英打电话说说,晚上你就在这儿陪我说说话。
好!反正回去也睡不着。说实话我也不想回去。
张兵拨通我家里的电话:大嫂,我是张兵,半夜吵闹你了。大哥晚上在我这里不回家了,跟嫂子你告个假。
洪英说:喔,好的。你俩不要在外面干坏事就行了。
我从洗脸间出来,听到了张兵与菲菲的对话。
明天我就要走了,菲菲我很想你!晚上我能过来好吗?
我又不是工具,你想用就用。我是人,人总还是要点脸面吧。
你知道我全是为了儿子,等他长到十岁我负责离婚。
我不会做你一辈子的情人!
等我八年,到时没离你就一刀把我砍死!
张兵走了,旅馆房间里只剩下我。
独自一人躺在宽大柔软的双人床上,迷迷糊糊之中听到手机响了,是孙辉打来的。
老大过十分钟你跟我打电话问我到家了没有。
深夜两点还没回家,干坏事去了吧?我知道他一定是刚从小玟那里出来。
嘿嘿,老大你知道姚红脾气怪疑心重,这次你要是不帮忙我这次就死定了,你就说我俩是在夜市摊上喝完酒刚分手的。
十分钟后,我拨通了孙辉的手机。
喂,孙辉!到家了没有?没事吧?
老大呀,你可把我整惨了,门都摸不着,下次你再要我喝,我就跟你玩命!
他假装喝醉了骂骂咧咧地。
一直拨打小梅的电话听到的是占线声,我极度郁闷。
这时床头电话响了,一个嗲里嗲气的女声:先生你要特殊服务吗?
去服务你老爸!我把气全撒了过去。
又是一个不眠夜,我反复在想小梅的电话怎么打不通。她的床上是不是有其他男人,所以有意把话筒提起来免得外人打扰,我有点怀疑。
小梅是我的,她是我的女人,不能没有她,我要马上和她做爱。回忆着两人性交时的情景,在意想中我抱着被子模拟起来,下身渐渐发涨变得坚挺。我在自慰在手淫,真他妈的后悔刚才没有把打电话来的女人找来好好发泄一顿。
受不了啦!真的需要女人,我起身打开电视,想看看银屏上有没有坦胸露背的女人,最好是脱得光光的女人,特别是和外国女人麦当娜、波霸乔丹意淫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
咚咚几声轻响,我先是心头一紧接着不由兴奋起来,一定是刚才那个打电话来的女人不死心又找上门来了。
门自动开了,原来是服务员提开水进来,我顿时感到口干舌躁。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五官看上去很顺眼,丰满的乳房和粗腰,她关切地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我和那女人聊了起来。
女人是下岗女工,丈夫与情妇私奔,儿子在本城重点高中读书。她象说着故事,边说边把身子挪了过来,离我很近,我听到了她急促的呼吸。
你长得真俊!女人说。
从那渴望的眼神里,我读出了这女人也需要男人,于是把灯拉熄一下子抱住了这个女人。
这不是鬼混,男欢女爱谈不上嫖娼,准确地说算是一夜情吧,就当是扶贫做一回善事,事后我给了她两百块。这钱花得值得,这女人的乳房很大,比跟小梅做爱还来得刺激。
天还没有大亮,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是派出所来找麻烦吗?我心里咯登一下。反正那女人已经走了,打死我也不会承认。
李风!李风!
原来是张兵在叫门,我起身打开门非常惊讶,张兵全身湿淋淋地,一脸惶恐。
李风出人命了!出人命了!我完了。他喃喃地道。
张兵讲起了昨晚惊心动魄的一幕。
菲菲家住四楼。
沉寂的通道,重重的足音,被暗夜里阵阵的雷声所掩盖。凌晨两点门虚掩着,张兵毫不迟疑地走了进去。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微闭着双目脸色苍白,这也许是一种特殊的迎接方式吧,张兵想。
张兵悄悄地走过轻轻地抱住那温软的身体,她竟然毫无反应。
血!床单上有血。菲菲出事了!她死了吗?这时一声炸雷响起,张兵吓得身子剧烈地抖动起来。他害怕极了,午夜凶杀案,谁是凶手?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想走吗?这声音好象是从地狱里传来的。
身后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男人,阴森森的脸上露出恐怖的笑。
又是一声惊雷炸响,张兵毛骨竦然。在刺亮的闪电中,他终于看清了那男人原来是菲菲的前夫,派出所的民警手中正握着一支乌亮的双管猎枪。
走!到窗台去。那男人威逼道。
张兵吓得连连后退,菲菲刚搬进来住的新房子没有安防盗网,身后的玻璃窗已经被推开,雨水在黑暗中被狂风掀了进来。
张老板,你是自己跳下去,还是要我亲自动手?他冷笑着,枪口已经抵上了张兵的胸膛。
有两种选择,一是奋起反抗,赌他敢不敢开枪。二是从窗台跳下去,生死由天。跳下去有四层楼的高度,不死也是终生残废。若死了,他就制造了张兵为情自杀的现场,太歹毒了!那男人表情冷酷而镇定,张兵推测若是反抗,他一定会开枪。
跳呀,快跳!他不耐烦地催促道。
张兵把眼睛一闭,头已经倒向窗外雨水扑面而来,他在等待着死神的宣判。
我跟你拼了!醍醐灌顶的凄厉叫声,把他从噩梦中惊醒,原来是菲菲苏醒后猛扑过来。
那男人回头看时,菲菲已经抱住了他。张兵趁机离开了窗口,脱离了死神的威胁。
在撕打中他没有近前,瞬间竟产生一种不负责任的奇怪念头,这是他们的家事。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一起翻身跌落窗外,待意识到菲菲是深爱他的女人时已经晚了。
张兵----
只听到菲菲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便一切都回归了大自然的音响,外面的世界电闪雷鸣。张兵站在楼前坪地上,被凄风冷雨浇醒才意识到这不是梦,在刺亮的闪电光芒中,他看到了满地流淌着血水。
他打120来时,那男人已经死亡, 菲菲被抬上了救护车。
李风我完了!张兵简直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你没杀人怕啥?我安慰道。
派出所迟早会找上门的,现场有我的脚印,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啊!李风,我要是出了事,深圳那边的厂子就全靠你打理了。
说完后,他写了一份委托书把深圳厂子里的股分转给我。他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去蹲大狱。
中午传来了消息,菲菲死了,张兵被派出所带走了。
一个情人世界里发生的惨烈的故事就这么结束了,另一个故事在城市或乡村某一个角落里可能正在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