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犬生 我相信这个世界的感应。人和人的,人和自然的,人和,动物的……但是自从那个下午,那个我的呼唤再也得不到回应的下午,一种断绝的恐慌,叫我不肯相信的恐慌……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再也回不来了。 所有的感应有一个名称,叫夙缘。所有夙缘的交流从心开始,从眼睛到达。不信,你可不可以去看一只犬的眼睛,她的恐惧,她的信任,她的热爱,她的怀疑,都那么真实。 记得阿福初见。小小的,晶亮的眼睛,里面一样,倒映着整个世界呢,倒映着我。我的眼睛充满笑意,她的眼睛,充满依恋。 我宁愿记录下的所有,都是开心的片断。她的淘气聪明,她的娇柔婉转,她的泼悍无赖,她的稚气痴憨。 可是现在记忆的所有,都变成了一种痛。最深刻的记忆,却是她的陪伴。 “抱膝独坐晚凭风”。当你就这样在院子里发呆,她远远的,安静地蹙眉望你,你不知道,原来一只狗的眼神,可以有这样的哀愁,然后慢慢,来轻舔你的手。在寂寞的时候,她是你最妥帖忠心的安慰; “朔风猎猎冷似铁”。而无论何时,只要看见你的归来,她的快乐是你见过的最纯粹的快乐,在不知道如何表达才好的时候,她总是最干脆地往地上一躺,四脚朝天,无比坦然,不管你抚上的冷手如冰,她的皮肤有最舒适的温度; 怎么也忘不了,圣诞之夜,很晚回来,野游的阿福早早守候在门前,看见我高兴得摇头摆尾,可是一摸口袋,钥匙竟然不见了!只好开了车灯,在午夜荒凉黑暗的来路上开始寻找。而一路上,阿福竟然一直追随,咻咻紧跟!间或有大车呼啸而过,人踪无一,冰冷的恐慌里,好似天地间只有她的陪伴,直到真的寻见钥匙,狂喜折回,她的不离不弃,怎么不是冬夜里最安心的温暖? 怎么也忘不了…… 父亲说:“阿福老往外跑,不是现成给人吃的?我来作个项圈,拴了她!”可是我怎么忍得住,她的尖叫抗议?她的困兽犹斗?她那可怜巴巴的眼神? 一时心软千古恨。怕是项圈,更利了别人的捕捉!只是,那个时候,那个时候,阿福,会不会狠痛? 自古红颜薄命,阿福自是?唯恐情深难负,我亦何堪? …… 我知道自己的自私和矫情。这个世界的不幸,多了去了。时时处处,有人生,有人死,有人欢喜有人愁。只是距离,无关痛痒。鸟大哥说:“念小黑,悼阿福,为灾区人民祈祷吧。”可是可是,犬命不是命?犬痛不是痛? 初见鸟大哥的时候,我贸然问他:“有不死的鸟嘛?”他淡定地说:“不,什么都要死的。” 我郁闷地告诉刀GG阿福的失踪。他也淡然地说:“死了就死了吧。都是要死的,人也是要死的。” 然后是他的留言:“有一天,我们要向什么生物说:像你一样,我们孤独一生?” …… 刀GG说:“算了,我再送一只阿福给你吧。” 不 。没有了,谁都不是阿福,再也没有了。 2005/1/26 ※※※※※※ 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