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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老太太死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清水镇人都说,老太太五次三番地在阴阳两界奔波,遭的罪大了。街房们纷纷猜测让老太太死得如此艰难的原因:有的说孙老太太命硬闫王爷怕她不敢收她;有的说是孝子孝女们对老太太太好了老太太舍不得离开他们;还有人说孙家那几个儿孙平时就不孝,守灵时也走神,一定被谁家的野猫将尿水洒到老太太身子上了───按照清水镇人的说法,走失的魂灵闻到猫尿的怪味就会返道而回。 前两种版本的猜测很快传到孙家,孙家儿女着实高兴了一阵子。不幸的是,最后一种版本也七拐八弯地传到孙家人的耳朵里,三个儿子跳脚大骂:放他娘的狗屁,哪里就有野猫了?俺娘每次见到的是一只大老虎! 是看到了老虎。老太太说,每一次走上奈何桥,就会看到桥那端盘踞着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老虎,远远地张牙舞爪。孙老太太是属兔子的,兔子见了老虎魂魄就没了定形,七变八缩就成为一缕游丝,悠悠忽忽又飘回老太太的元身。 最初,儿女们对那只老虎着实感激不尽,老太太死里逃生老虎的确功不可没。后来,那老虎三年出现一次,两年出现一次,老太太对他的感情深了,儿子们却被老虎折腾怕了。于是以后老虎来了的时候,三个儿子都惊慌失措,找各种借口开溜。 大儿子说:娘啊,地里的庄稼等着俺照看呢,儿不在他们就不长! 二儿子说:娘呵,饲养场的那些母鸡等着俺回去呢,儿不在她们就不生蛋! 小儿子说:娘啊,俺一刻儿功夫也不能耽搁了,青羊寺那儿来了个蒙古大夫,俺要不监视着他,不知道有多少生灵要被涂炭了! 媳妇们更是连一句话也懒得说,随着自己的男人们忽拉一声散开去。 孙老太太听了,半晌无语。末了,一声哀叹,接着,两行浊泪便顺流而下。 孙老太太的眼泪流成了一条河,一条浊浪翻滚的黄河。孙老太太眼睁睁看着房屋被冲走了,庄稼被淹没了,一个年轻的后生被一阵巨浪掀至河心,他在奋力地挣扎着,然而汹涌激流发出的声音惊天撼岳,他的嘶喊和她的哭嚎都淹没了,后生在水中挣扎的影子也远了,远了.。。。。。。孙老太太一着急,又匆匆忙忙地踏上了横亘在茫茫水波上的那座桥,她小心翼翼地前行,闭目祈祷着,老虎老虎发慈悲啊不要挡了俺的道啊!可是一抬眼,那只老虎却已扑到桥中间来。。。。。。 老虎更加频繁地袭扰,孙家儿孙们不得不认真地坐下来研究对策了。兄弟三个坐了七天七夜,把给老太太办后事准备的四大缸麦酒喝光了,吃了四百颗鸡蛋,其间思路阻塞的时候还由小儿子带着去街上最正点的服务小姐那里洗了一回脚。到第七日的午夜,大家都筋疲力尽了,嘴里吐出的烟雾都在空中凝固了,可是还没有那怕一丁点儿的办法,于是大家抱头痛哭,哭完,一一控诉起老虎的罪状来。 大儿子说:老虎前前后后拢共吃掉了我两千斤粮食。 二儿子说:你那点算什么,稀里糊涂地,我三百只产蛋鸡就被老虎生吞活剥了。 小儿子说:就数我惨,只顾和老虎周旋了,却对狐狸精放松了警惕结果所长没当上,还弄了一身骚。 说着说着,群情激昂,大家就都发了狠,各抄一件长短家伙向那可恶的老虎扑去。 后来,老虎就永远从清水镇消失了。再后来,有一个年青的后生来镇上找一个失散四十多年的亲人,人们才知道老太太的前夫是一个叫老虎的后生,只是那场洪水使得鸳鸯各奔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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