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不下雪是天大的憾事。望着阴郁的天空,心情总不得舒展,总是盼望着那一夜北风吹开千树万树梨花的盛景。不论乡下人还是城里人拟或两者都不是的人等,得闲的功夫,少不得谈论雪的话题,于是雪还没有下,有关雪的话题却在北方的天地间纷纷扬扬。 城里人谈论到雪时是满脸的兴奋,张三李四王五谁都有一段浪漫的故事或心情在纯洁的背景下涌动,一一忆起,宛若昨昔。文雅之士于那曲廊幽井的茶庄里品茗吟对,正自陶醉于古今中外关乎雪的名篇佳句时有人不经意瞥一眼窗外零星飞白的天空,大家便惊呼着拥向门外,雪下了,城市铅灰色的冬装镶了一道亮丽的花边。而点缀这花边的和被这花边点缀的风物都一一生动起来,浪漫的情侣相拥交换睫毛上的晶莹,淘气的孩子三三两两在广场上追逐着雪野里的童话。街角,那一轮小车,将烤红薯的香气和老人的慈祥定格为都市雪景里永远的温馨,还有那穿街而过的冰糖葫芦,那酸甜冰凉沁入心脾的不正是冬天的灵魂么? 是的,雪是冬天的灵魂,没有雪的冬天,就像没有灵魂的城市! 不管城头大王旗如何变换,淳朴的乡下人只一门心思默默体味着季节的更迭。春雨惊春晴谷天,夏满芒夏署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到了谷雨点瓜种豆,过了夏至不再种秋,白露之前小麦完播,然后就在一个个干旱的节气里盼望着能来一场漫天大雪。 这雪终于来了,天地刹时间白茫茫一片,把农人简单的生活浓缩得更为简单,小火炉热炕头被欢声笑语烘托得祥和无比,于是一壶浊酒捂冬雪,明天落雪――明天还喝。 今冬麦盖三尺被,来年枕着馒头睡。老农们把这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谚语念了一遍又一遍,看着满天飘舞的精灵喜不自胜。而无雪的冬天,农人们对老天爷也是不敢冒犯,在他们心里上天不可欺,即使冬小麦干旱成一缕缕的马粪草模样,他们也会在大年里贴上一幅“一冬无雪天藏玉,三春有雨地生金”的联子来。冬雪无望,还有春雨,多么善良的乡亲!当那些恶吏们逼征税费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今年灾荒不用交,明年再补上呢? 无语,唯有雪吟,嘤嘤咛咛。 侧耳细听,嘤嘤咛咛之中竟孕育着博大和肃穆。极目天际,银练飞舞,那精灵携着洪荒时代的悲壮呼啸而来,把茫茫的宇宙囫囵地凝缩成庄严和美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