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丽江之流水笔记（七）

文/御风之翼

九月十一日

午饭后的人们更显得慵懒，甚至有人开始跑到了楼上去午休，剩下的也三三两两分坐在院里、廊下各处，或闭目小憩、或听歌看书、或窃窃私语，自己靠在窗前，看着这些平日里活跃的人们如此安静，才发现，发呆，已经成为所有人共同的问题——在你独处时容易发呆、在人群里你同样可以发呆。

发呆有时并不需要理由，或许只需要一种氛围和一种心境。

牵强的为自己寻找发呆的理由：这里似乎有我所想要的一切，但这一切却不是我所能够拥有的，所以只能把它作为一种感受和回忆，在以后渐逝的岁月里慢慢回味品尝。我把这种心境归咎于这里的淳朴和宁静，因为这样的氛围让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和内心的声音，于得与失之间、过程与结果之间寻找一种心理的平衡，那样，当回到自己熟悉的城市和生活时，或许能带回一颗平和而宽容的心。

阳光很强，但我还是决定出去走走，其实还是最喜欢一个人转，喜欢那种随意和从容。不需要指引，“九鼎龙潭”就轻易的出现在石道边，这里又称“神泉”和“龙泉”。潭边绿柳垂地，翠柏指天，泉水清澈见底，游鱼清晰可数。（“束河八景”之一的“鱼水亲人”我想就是指的这里吧。）据说此处涌出的泉水日夜不息，漫溢而出，蜿蜒于村中道旁，远近汩汩有声。临水飞檐楼阁“三圣宫”，又称龙泉寺，始建于清代，寺内原供奉观音、文殊、普贤，后又供奉轩辕帝、孙膜、自眉和尚。楼前匾额上题曰“半日闲”，大概是取“又得浮生半日闲”之意吧。凭栏俯仰，远观郊野阡陌，近看清水游鱼，心品诗境古意，说不清是多了几分舒畅还是多了几分惆怅。

因为对佛寺的冷淡，撇开了颇有名气的“大觉宫”，顺着青龙溪边逆流而上。一路林荫，一路清凉，林深之处会时时传来响亮的牛哞，脸旁肩头会时时落下红红绿绿花与叶，穿过又一座古老的石桥，来到古镇的东北部。

用一个小时的时间游荡在各种小巷之中，尽情体味着束河这座“活着的古镇”的古韵。接近镇子北端，居住的人家渐渐的少了，一些破旧的房屋已无人修理、一些凌乱的院落开始荒芜，想是那些主人因城市的诱惑而放弃乡土迁移走了吧。一家看似将要朽掉的木门上挂着把旧式的铜锁，试着推了一下，谁知木门竟然脱离了院墙轰然后倒，尘土飞起，自己吃了一惊，四下看看，杳无人声，只有一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尖耳朵猎犬，警惕的盯着我看。怀着象恶作剧之后的孩子心理，得意、侥幸，偷笑着跑开了。

“在丽江你会失去时间的概念”，在大研深刻领会了这句话的正确；但束河之行，我又得出了另外一个结论：“在丽江你会失去距离的概念。”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该死的“两公里！”

向北走到镇子的尽头，是大片的青纱帐，一条羊肠小道隐现其中，恰好一位背背篓的纳西老太太经过，向老人打听此路去处，因为语言的关系，费了好大劲才闹明白是通往白沙，当问及此去白沙有多远的路程，老人扬起手，伸出两个手指，竟然用比较标准的普通话告诉我：两公里！

颇具盛名的白沙壁画竟然离我这么近？心里有些疑问，但那纳西老人不容质疑的语气又诱惑着我：两公里！不就两公里吗？此时体力方盛，徒步一次又何妨。

午后的太阳反而比正午的要烈，幸好时时还有凉风吹过，田间的小路时窄时宽、路面时而平整时而泥泞，两旁的庄稼或高或矮，时不时还会冒一大片一大片金黄的油菜花。太阳高高的、天蓝蓝的、云厚厚的，玉龙雪山不再是那么遥远，往日披着的云的面纱被掀开了大半。一个人走在这样的路上，似乎可以想起很多很多事，但又感到什么都无法具体的想起。

路渐渐的宽了起来，两边开始有了成排的树，也多了些阴凉，但是向远处望去，竟然没看到有人烟，于是担心自己是否走错了。田垅里终于又看到一位纳西老人，竟然是那么欣喜，孤单和孤独本就不是一个词，原来孤单的感觉有时会很可怕。再次问及此地到白沙尚有多远，老人竟然也伸出两个手指，口齿清楚的说：两公里！自己忍不住笑了，刚才所走过的路已经足足有两公里了，怎么到了这里还有两公里呢？更感到好玩的是两个老人的手势、语气竟然如出一辙。于是抖擞精神，继续前行。

两公里啊，好漫长！那种轻松的心情慢慢跑掉了，那时最盼望的是可以忽然看到一片村落，更期盼可以看到碰到个“人”。远处的绿树后面出现的一片屋脊让我兴奋了半天，走近一看原来是个废弃的窑场。走了足足“两公里”，正感到心烦意乱的时候，小路叉到了一条比较宽敞的道上，并且隐约还听到了柴油马达的声音，终于走到正道上了。

喝水的当口一辆小型的拖拉机出现在视野里，顾不得礼貌了，伸手拦下车子：师傅，请问这里到白沙还有多远啊？“两公里！”几乎当场就晕倒：这是哪里的距离概念啊？难道劳资这七八里路都白走了？当然这话没说出口，当得知司机也是去白沙，便陪着小心问是否可以搭车，但遭到了拒绝。拖拉机加足了马力从身边开过，心想：如果此去还有若干个“两公里”我老人家可就要睡路上了。也不管人家同意不同意，紧跟两步，一搭手，蹿到车上，躺在那堆帆布上。

颠簸中不知过了多久，经过了两个村子车子慢慢停下了，趁车未停稳悄悄溜下来，在司机惊讶的眼神里若无其事的走开，停在卖店，买瓶水，问店主：这里是白沙吗？是的。那么那些白沙壁画在什么地方啊？离这里还有“两公里！”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过于激动，然后店主解释到，我所在的是白沙村，而白沙壁画的确是在离此两公里的地方。终于看到了路上的标示牌：白沙——2KM。歇歇吧，歇歇吧，告诉自己，终于知道离目的地的确切距离了，当成万里长征的最后几步吧，这该死的“两公里”。

现在才发现计划外的事情有时会很不顺利，又一个两公里之后，终于找到了大宝积宫和琉璃殿，走进去才发现自己走的是后门，还被人家警告一番：不买票小心抓住要罚你的款！本来对佛教题材的东西不是很感兴趣，加上一路的劳碌，再没耐心去仔细的欣赏，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只记住了不论汉传佛教还是藏传佛教，那些比较著名的壁画都是出自一个汉人画家之手。我意阑珊，那时的确这种感觉，临走，总感到有点心事，别管看了多少，白看白转总是心里不安，还是转到前门，买了张门票。

售票员很惊异会有人从里面出来买票，不过诚实点总有诚实的好处，说明了原由，那售票的女孩很温柔的问：要不要听纳西古乐？我问在哪里？她指着门廊里，这才发现那里有着纳西乐舞演奏的全班人马，但是没有看到一个听众。我说总不能为我一个人演奏吧。那女孩把我刚才买票的钱丢到了“随喜箱”里，说：可以的，一会你听完从这个正门出去就是了。自己安慰自己这是对自己诚实的奖赏，也就心安理得的坐在那里，听了一曲极地道的《白沙细浪》。

看看表，从束河启程，到观赏完毕，历时三个小时。

门口许多的士，一问去束河的车费，十元。暗地懊恼：这十元怎么可以衡量我脚下的那N个两公里呢？

回到“乡村天空”发现西陆的这帮家伙最不够义气，除了一个在案头假寐，其余的竟然还都在房里呼呼大睡，思忖我老人家的经历，心理感到极度的不平衡，得知此时店里清一色是我们的人，于是操起门边的牛皮大鼓，拎着鼓缒，冲上楼去，挨个的窗口大叫：起床了！起床了！我找到我老婆拉！！！（在科贡坊闯关没喊出来的话在此时终于发泄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