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春夜,仿佛全世界都蠢蠢欲动着,如破茧的蚕儿一般试图突破自己习惯并厌倦的生活。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带着几丝纯真妖媚的诱惑拂过人们的身与心,因此,羽衣觉得每个人好象都是春风满面春风得意。也许被这暖风吹得簌簌发抖牙齿答答碰撞的人就只有我一个吧,羽衣想。她为这个想法感到有些好笑,于是就笑起来,无声的。当闷笑变成难听的呜呜咽咽,泪水也来凑趣时,她才意识到是否笑得太过放肆。不过,放肆一下又何妨呢?羽衣就这样继续乱茫茫地走着,街上的行人房屋树木车透过她水气氤氲的眼帘看出去有些变形的滑稽。她偶然抬头,发现天上居然有一弯残月,那月以睨视众生的姿态孤高地悬着,象极讥诮嘲弄的冷笑。羽衣想,冷月葬花魂,今夜有此冷月,必有一花魂受难吧。 不知道怎么走到了滨江路,这个滨江路可以说是小城的群众广场,一到傍晚,就有各式各样的人不断涌来:打腰鼓的,扭秧歌的,跳健身操的,老年迪斯科的,练国标舞的,饭后散步的,谈恋爱压马路的……当然,也少不了卖饮料的,摆地摊的,烤串串的等等等等。人们制造的各种声响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热闹非凡。羽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如一丝游魂,飘飘荡荡地离开人气最集中的地段,晃到一个听得见长江水流声的石椅上坐下。她再次抬头看月,还是那样让人瑟缩的寒。为什么,羽衣问,很久很久--久得仿佛上辈子--没有看见过那种可喜的如眉的新月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毫无预警的,这样美丽的文字忽至心尖,而羽衣只觉彻骨的深痛。她想起和丈夫敬凌峰时常于晚饭后散步到这滨江柳堤,他们都喜欢这样轻挽着,沉默着,闲闲信步,穿过薄雾朦胧的橘黄灯光,偶尔回头看看迤俪的身影,或相视一笑,醉意惬意写意尽在不言中。是哪一次呢,他们突然同时念出柳永的一句词: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当时羽衣心里默默说,此情此景此人,皆弥足珍贵。然而现在,这些恍如前世了——羽衣冷冷地想,以凌峰的云南之行为界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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