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行散记三：地下街市无缘洞

    二○○六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天气初睛，一大早吃过早饭后，我们开始驱车去下寨村。下寨村离火场集镇约有二十余里地，需翻越一座大山——火烽岩。火烽岩如一道天然屏障挡在火场集镇与下寨之间，山势陡峭，崎路盘旋。简易公路很少走车。路几乎只有一个雏形，算不上真正的路，平常至多只走走拖拉机之类的农用车。路很窄很陡，路面极不平坦，到处是水洼与乱石。我们开着吉普车小心翼翼地在盘山公路上爬行。约一个半小时，我们途经桃坪界到达下寨。
    下寨是一个小村子，山脚下有一大片良田，种满了油菜、萝卜、白菜，碧绿的田地间一条小溪穿过，给村子增添了不少水色与灵气。村子有一条不算太长的笔直的街道，街道两边是新起的楼房，有两栋还用了灰蓝的墙漆与铝合金玻璃，在青砖瓦屋间显得洋气时尚。因为下寨离张家界比较近，每天都有两趟车跑来回，车一大早载去小村的睡眠，傍晚又载回小村一个个葱绿的梦。
    我们先去了下寨民族学校，学校场地很好，只是学生人数不多，显得有些萧索。待忙完了相应的工作，学校周校长与钟主任建议我们去附近的无缘洞看看，并说那是一座值得看看的地下奇宫。
    从下寨民族学校沿溪行二十分钟，再顺石板路爬上小半山腰，一栋供游人休憩的木屋赫然横在那儿。前两年，这无缘洞作过一段时间开发，这木屋便是开发时修建。我们去木屋小憩一会儿，发现因为疏于管理，木屋的小青瓦已四处漏烂，雕龙画凤的木门也在风雨中流失了好几扇，板屋上了桐油的壁板看着都还是崭新的，但常年的水滞却便木板浸腐好些地方，给人岌岌可危的感觉。我们一行五人都有些伤心地感叹。
    据当地人讲，古时候曾有几个山民背着数捆篙把照明入洞寻宝，结果走了七七四十九天，干粮吃完了，篙把烧光了，也没找到洞的尽头。还说洞中有一块“凡人止步”的界碑， 意即凡人无缘相访，“无缘洞”由此得名。我们从一丘种满甜荞的田间穿过，在一棵松柏树下找到了洞的入口，洞口显得十分狼藉，荆棘丛生，丝茅草长得老长，我们小心地从洞口半敞的木门探身进去，双眼一下子无法适应，呆了好几分钟才分辨出东西南北来。初入洞，便见一个天窗晃在头顶，一方不规则的光线透进来，让人隐约着是进入了另一个神秘世界。
    我们一行五人各拿一把手电小心翼翼地沿着稍事修整过的游道前行。我们边走边看，一是得好生注意脚下路面，若稍有不慎，会滑入阴壑幽涧，二则得细细地辨认方向，怕迷失在这扑朔迷离的洞中世界。
      无缘洞洞内有一条很大的阴河，清流汩汩，洞内到处能听到阴河浑浊的訇响。入洞大约一公里，洞穴开始分为上下三层，化为28个分洞，形成洞中有洞，洞洞相连的奇观。各洞之间 ，虽巷陌迂回却又深不可测。诸洞均高35米，宽30米，其主洞最宽处60米，高达50余米。洞内石钟乳有的如老僧坐禅，有的像八仙过海，有的仿佛是天河倾倒，有的如将军利剑，拔地而出，剑气直逼洞顶，有的如雪莲花重重叠叠倾心绽放，沿途所见各样石钟乳，千年造化，万年沉淀，无不鬼斧神工，摄人心魂，千姿百态，栩栩如生。
    在洞穴内纡行约四十分钟，深暗中，前隙仿佛若有光，近行，其境大开，让人讶异。一个直径达50余米的圆形天坑直通山顶，形成天窗，数十米高的瀑布直泻洞中，仿若天漏，轰然作响，雾雨四散升腾。天坑周边灌木丛生，坑底肥大的沁草如一层厚厚的绿毡，散乱的岩石上青苔满布，苔痕遍地。时值正午，阳光从天坑树罅照射下来，水雾一时变幻无穷，移步换景，时见彩虹无数，五彩缤纷，景色极为壮丽——此天窗瀑布，堪为无缘洞一绝。
    从天窗瀑布返回，再顺石洞另一方向前行，沿途可见钟鼓岩、观音殿、水帘洞、音乐石等，皆可称绝。钟鼓岩是一个石鼓，周围比较平坦，只单单的一个石鼓架在鼓架上，鼓的上下两端，鼓钉了然。洞顶流泉，滴于鼓上，叮叮咚咚，仿若暮鼓，又似晨钟。观音殿气象森严，观音菩萨端居其中，十八罗汉围拥左右，十八罗汉有的揪耳，有的挖鼻，有的左顾右盼，有的闭目打坐，情态各异，妙趣横生。水帘洞中，细流涓涓，透石而过，滴入泉眼，有如琴瑟悠扬，群猴戏逗，天真活泼，悟空、八戒，鹤立其间，扛棒持钯，呼之欲出。音乐石由一排倒悬的石钟乳组成，片片琴簧，排列整齐，间隔均匀，依次击之，如弹钢琴，清脆悦耳，娓娓动听，只可惜许多的琴簧簧片已被游人胡敲乱击而被损毁，无法再听到完备的乐音。
    在一处阴河小潭内，水清至冽，我拿着手电，寻找着一种四体透明如镜的“晶体鱼”。在一小石头旁，终于发现一形似蝌蚪的白色游鱼，很悠闲地静趴着，我将手电探近水面，发现此鱼果然透明至极，五脏六腑皆一清二楚，全在视宇之内，此鱼为无缘洞特有，其学名究竟如何称呼，专家学者都尚无定论。
    由于时间关系，我们无法在洞中久留，听周校长与钟主任说，洞中还有雪银山、逢莱阁、玉皇宫、珍珠塔林、犀牛池等诸景，在整个不到一公里的区段内，各洞穴之中的奇丽景观竟多多达三百七十余处，真正是“天上人间诸景备，不敌无缘洞里奇。然而，遗憾的是，无缘洞许多的游道都已被损毁，沿途照明灯全被拆毁，只稀稀疏疏的留下一些用作牵电线的杉木条杂陈其间，游道两边触手可及的一些石钟乳也多处被人损坏，好端端的一个地下街市，却由于无人管理与人迹的杂陈而变得污损不堪。
    出得洞来，我们五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除了满面的汗水，还有就是满身的泥泞与污垢。回视杂草丛生的洞口，我们在一丝兴奋中却又面带忧戚：这样的地下街市，要么就让它一直在地下好好的封存着，不见天日；要么就好好地开发，掀起它的盖头，让它露出沉鱼落雁之色，羞花闭月之貌，而不是一如天仙般的处子，落入凡尘，却遭红尘一劫，珠不圆，玉不润，糟蹋得花容失色，筚衫褴褛，方扼腕叹惜，再要怜香惜玉，那已是悔之晚矣。

                                                                               长河拾尘
                                                                   2006年11月22日于大合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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