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比往年更寒冷的冬日,我把双手笼在旧棉衣的衣袖里,瑟瑟寒风推动着我彳亍而行,在这富丽堂皇的城市里,我不厌其烦地向人们问着同一个问题:你要招工吗?可是,换来的却是一张张冷漠的面孔。 几天来,我一直像个饥饿的野兽一样在猎寻着工作,我的家人需要我,我需要工作,可是这工作离我却是那么地远。我也曾得到过它,却在被剥削了几个月的劳动力之后,很快又与它作别。 我累了,想歇会儿,走到一个公交车站台,不顾那座椅的冰冷刺骨,我坐了上去,毕竟,这是落魄的异乡人唯一能享受到的免费的招待。 眼前的这座城市白茫茫一片,汽车像一个个雪白的馒头从我面前飘过,飘向他们可知的目的地,我的未来却白茫茫的一片,我呆呆地听着北风呼啸,呆呆地看着大雪纷飞,身冷,心更冷。 路是白的,车是白的,屋顶是白的,连偶尔出现的打着伞的行人也像顶了个白蘑菇在走。而我在这令人窒息的白色中,却意外地发现了一抹鲜活的红色。 那是一个穿着红衣红裤的小女孩,坐在一个能略微抵挡风雪的围墙边,从那稚嫩的脸蛋看来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面前却放着一整套城市里常见的擦鞋女的行头。小女孩似乎冻得厉害,双手不住地揉在一起,时而把两只小拳头凑到发紫的嘴唇边,哈着气,仿佛这样就能给她带来些温暖。 然而对于一名擦鞋女来说,最大的温暖莫如有人来到她的鞋摊上擦鞋。可是,大街上没有几个行人,更没有人愿意在小女孩的鞋摊边稍做停留。也许是孩子爱玩的天性,也许是女孩觉得实在冷得受不了,她从小马扎上起身,在雪地上蹦跳了起来,跳着跳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她从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送到了嘴边。 小女孩鼓着腮帮子,慢慢地,那东西越来越大,原来是一个红色的气球。她两只手轮番拍打着气球,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这个女孩没有被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当小公主来宠爱,也没有可能抱着美丽的布娃娃假装要给它打针,更没有机会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汲收人类文明的营养,肯定有一大堆的苦难在追逐着她,可是一个小小的红色气球,却让她是那么的兴奋那么的快乐。 突然间,我想起了央视那著名的公益广告片“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这个身穿破旧红衣红裤的小女孩,和一个红红的气球在跳着舞,白茫茫雪地上霎时像升起了一团红红的火焰,让我冰冷的心房竟自享受到了一丝温暖,仿佛给了我些许动力,我站起身,我要继续追寻我的梦想。 然而,我的梦想很快就破裂了,因为小女孩的气球破裂了。一个穿着时尚且昂贵童装的小男孩,拿着一把价格不菲的仿真枪,瞄准了气球,他说要试试才买的枪的威力。小女孩慌了,她奋力地想去抓住还在空中飞舞的气球,可气球是圆的,越慌越是抓不住。那小胖子竟然当真就开了枪,那红红的气球,给了小女孩无限欢乐的气球,给了我些许温暖的气球,在空中开成了一朵花,霎那间就凋谢了。 小女孩哭了,她不顾地上冰冷的雪,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哽咽着说:“你赔我气球,你赔我气球!呜呜……”那小男孩高昂着贵族的头,哼了一声:“一个臭气球,值几个钱?!”有几个行人围了上来,指指点点地说:“这大冷的天,这女孩这么可怜,捉弄她干啥?”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似乎是小男孩的妈妈,有点儿尴尬地拿出十块钱给小女孩,可小女孩不要,只是哭着说:“呜呜,我只要我那个气球,我只是想要个气球……”旁边有人劝她,十块钱,可以买好多好多气球,拿着吧。小女孩还是不肯接,依然喃喃地说:“我只是想要个气球,你为什么要打烂它……” 才得到一丝温暖的心,这会儿更是冷嗖嗖地,我不敢再看下去了,我仓惶地逃走了。我还得继续找工作,我需要一个工作。我看到了前面的墙上贴有一张招工启事,我急急地凑上前去看。 可是,来了两个穿着黄色背心的人推开了我,他们手脚麻利地开始清除这让城市的人们人见人恨的牛皮癣,我赶忙去阻拦,他们却用狐疑的眼光打量着我:“干什么?难不成是你贴的?!” 我慌了,我吱吱唔唔地说:“不不不,不是……我贴的,我只是想要个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