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没有铁三角

    三者以上关系组成的爱情，不会永远是铁三角，总有一天，会面临了断——这个“总有一天”，文学作品常常浪漫无当地将之拉长为一生一世。女的或男的到死的时候，才颤颤巍巍哆哆嗦嗦地捧出一个锦盒，里面是枯花乱发，或者鸳鸯戏水的锦帕，或者彩云追月的玉佩，然后主角回光返照般地透露出一个发黄的桃色老秘密，甚至甜蜜地构想这个“了断”是藕断丝连，一直延续到转世轮回，再新鲜而甜蜜地重新续上——这令很多位于三角关系中的男女，以为这个爱情结构虽然让人气恼郁闷，但是糊里糊涂地维护下去，一直到死，似乎也不坏。其实在现实中，三角结构一年半载就会摇晃不稳，最多三年五年，一定面临解体。
　　如何了断？艺术作品中又常常体现的是男性轻倩愉快的理想：女性中必定有一方，带着一点哀怨，一点泪光，在细雨中打着伞自动地离开。闹得不难看时，她还会将从前的感情凭证，钱的信的戒指什么的，如数奉还，只留下个破茶碗烂烟嘴什么的，以供永久缅怀；还有更烂漫的设想：某一方，很可能是富家小姐，良心大大地好，不仅祝福他找到了偷情对象，而且奉送一笔银子和一辆装饰了玫瑰的花车，让他去跟另一只“角”结婚——男人拥有两个情人，一个公开的，一个地下的，该有多么好，占了一份赚了一份，还获得了赠品。可是，凭什么呢？完全是无道理的失衡的理想。
　　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听三角恋地下情的故事，因为它们是那么雷同——“我老婆不理解我”——这就是开头。“我无法离婚，请理解我”——这就是结尾。一个女孩子，就是这样开始了甜蜜而惶恐的开头，然后堕了胎，经过一年半载，就走到了结尾。我说：“那么就跟他结婚。”她说结不了，当初就没有这样奢望过。我说：“那么就让他离开这个地方。”她说他舍弃不了他的职业。我说：“那你就只想好的一面，享受了一段时间美妙的爱情。”她说这样实在不甘心，吃了亏还装着开心。我说：“那你就维持偷偷摸摸的关系，神不知鬼不觉，没事偷着乐，走到哪步算哪步。”她说不情愿，既然真心相爱为什么要这么屈辱？我说：“那么就让他赔你钱。”她说：“赔钱那不是跟卖一样？而且卖得太便宜。一段感情一个孩子难道只值一两万？”我说：“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社会版对于此类故事，只提供了一些犯法的不值得效仿的案例，从来没有提供一个体面平等又温和的办法。婚姻关系中有协议离婚，可以坦荡地处理分手带来的纠葛。可是暧昧不明的关系——哪怕是从美丽开头的，却没有多少提供美丽结尾的建议。
　　许多年前，我看亦舒的小说，记住了其中一个细节：一个年轻女性，和一个年轻的银行家恋爱，后来那个银行家的妻子回来了。这个女性退出的时候，反反复复地看一只戒指，是多少克拉的钻戒。既然结不了婚，按照高尚的想法，当然应当归还这个价值不菲的戒指，免得别人说：她是图财的人。不过她不打算归还了，因为将来穷途末路的时候，或许可以变卖了戒指来救自己——当年，我无论如何不能理解，觉得一个独立的女性，应当是昂扬和干脆的，说走就走。为何粘粘糊糊地留一个东西来做补偿，何况一个戒指，即使是钻的，也未必能补偿。不过，现在我很理解，留下一个略为值钱的物，才能替代感情的位置，才是真正的恩断情绝。所有的三角恋情，都是高风险行为。所以，从负责的角度来说，男性，最好事先准备一副柔肠和一派真情和一笔款子，再涉足吧。台湾的综艺节目节目主持人吴宗宪，说得更明白和粗俗一些：“不做就不必负责任，做了就要负责任，负不了责任就要付钱。”
　　感情是不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但是分手的感情，就可以用数量不等的金钱来衡量。站在 女性的立场上，如果情非得已，走到了爱情关系的三角架构中，必须要有的精神准备是：，无私地开始，自私地分手；多情地投入，无情地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