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的迷惑 文/欧阳紫葛 我是妖精,这一年春天,我在寒冷的北方。 上网写字,看东西,聊天室里游逛!这些是我每天必做的!这种生活在别人眼里是杂乱无章的,寂寞的人寻求生存的出路。对一个讨厌世间嘈杂声音的女子而言,就好象一只深海的鱼,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游深一些,什么时候该出来透透空气,看一眼阳光。 我是一个不羁,喜欢自由的人,所谓的不羁和自由:按照自己的思想生活,放纵自己的喜好,比如把白天当作黑夜睡到头;和朋友买好多的酒一起买醉,在公寓搞的一团糟;神情无缘无故的变的呆滞;可以邋遢到席地而坐;不注意女人的仪表,咧着嘴放声大笑;有时候敏感的如同神经病;对身边的人没有太多的感慨。 我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一点小小的事情就可以把我搞的很快乐。我漠视周围的喧嚣和聒噪,让自己处在一个绝地的空间,这样的思想告诉我有享受孤独的权利,寻找着那一丝的快乐。 这些特性注定了我选择上网写字,选择聊天室游逛。它让我选择了自己理想的方式进行逃避某些现实的烦扰。 聊天室里,妖精宝贝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热门的话题,我不想谈论,我讨厌那种杂乱的热闹,而如今我禁不住诱惑的谈了。 她对女人其实很客气,开始我不知道,和她聊天时,我觉得胆战心惊,我怕惹怒她,我怕被她刷屏,但我还是大胆的冒犯了她。她的不羁与豪爽都是我喜欢的,我不能阻止自己认识她的念头。开始她以为我是男的,态度恶劣的可以呛死一头牛,而当我告诉她我是女的时候,她却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温柔。 我看了她的文字,阴郁,压的我喘不过气。曾经以为,我的文字是带有一种悲哀的美的悲观论,而如今,她的文章给我带来一种震撼力,一种可以动摇我思想的震撼。 看她的文字让我知道,她有严重的心脏病,这让我想起了高中时最好的朋友是先天性的心脏病,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一头栽到地上。那时我整天怕她昏过去,怕就此失去她。如今,我遇到了妖精宝贝,她是十足的妖精,我把她拉进好友名单,其中隐藏着我的爱惜,我同样担心她出事。从此我成了妖精家族的一员。 我不是一个可以称赞的女人,甚至要算的上“坏”了,这个“坏”指的是我不遵守那些中国女人所有的规则。天生的劣根性告诉我,我喜欢妖精这一类词。我是一个喜欢幻想的人,我把妖精归为精灵的一类,而妖精本身就是一个贬义词,这就造就了一个坏坏的精灵。我喜欢别人把我看成妖精,喜欢看很多妖精在聊天室里纵行,那种感觉很爽快,就象是,我们妖精的一族占领了所有空间。 4月的北方依然寒冷,刺骨的风可以贯穿过胸膛。而聊天室里,我和妖精宝贝却聊的火热。那个4月我不怕冷。 我见妖精宝贝的那个下午,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很少在北方的冬季里找到那样温暖的阳光,可以照进她僵硬的心脏,感觉到重生。 很好的阳光就闪烁在她的头发上,她的脸上,她的手背上。一点点化妆也无的女子,穿一条肥的黑色背带裤,显得她柔弱的被包裹。上身黑色的厚棉T恤,一个红色的背包在身上突兀的乍现。脚上穿着旧的布鞋。她说她喜欢这样的随意。她穿的很少,习惯性的耸起肩膀做瑟缩状。我们的手交握着,她的手是冰凉的。 我在北方并未认识很多有趣的女子。宝贝和我一样,男人的性格。 那天她跟着我回我简陋的公寓,一边吃着买来的零食,一边看着影片至深夜。我们彼此把曾经小心翼翼尘封的东西从心里翻了出来,我觉得,我和宝贝都是难以控制自己的寂寞女子。 当我第一眼看见宝贝的时候,感觉她是一个脆弱的精灵,经不起大的风和浪;但却是倔强的精灵,宁愿死在大风大浪里,也不会屈服于任何人或事。曾经在自己的身上看到过这种倔强,如今我在她的身上同样也看到。 我喜欢那些身材高挑,穿着光鲜艳丽的美女,在这个城市穿梭自如。白天有自己的工作,出入高级的百货大厦和气派的公司写字楼;晚上可以在酒吧和DISCO里狂欢,享受着属于自己的物质自由,操纵自己的生活,脸上呈现灿烂的笑容,却遮不住心里的欲望,显得脆弱。而我和宝贝却做不到,只有独自的端着一杯酒,点上一根自己喜欢的香烟,陷进偏僻的角落,旁若无人的思考着。以前没遇到宝贝的时候,那个空间只属于自己,在那个四月里我遇到宝贝,空间随之辟分。 她不隐瞒自己,在我的面前亮出的都是真实的东西,这在以后的交往中都得到了证实。她说她是中文系的,喜欢安妮的文字,在她的生命中不能缺少安妮;她不在乎手里有多少钱,但在乎朋友,即使口袋里有一块钱也要和朋友分享;喜欢写字,写那些阴郁的可以压抑的让人想到死亡;她做过酒吧的吧女,一个喝酒的男人说她不适合做这个,她从那个花红酒绿的世界退了出来,做了一个随心所遇的女子。她在我世界的开场白就是这么的充满神秘的色彩。 我和宝贝不久就会见上一面,两个女子的约会,不是那些男人和女人利用网络交到感情游戏的约会。和宝贝找一个僻静的角落,买一根冰冷的冰激凌,在寒冷的空气中添嗜,如同受伤的猫在添着伤口,看到彼此的嘴冻的发紫,对望着露出笑容。她的笑容是真实的,如同一朵抗拒寒冷的梅花,小而美丽。她身上散发的淡淡的烟草和一点香水混合的气味,新鲜却鬼魅。宝贝和我想象中的没有任何差别,近的如同在我身体里埋藏了若干年,在某一天出现。 一天晚上,宝贝还是跟我回我破旧的公寓,看着屏幕里播放的旧影片,听到光驱被影碟磨的直响,感觉要撕裂似的挣扎。 你有男朋友吗?宝贝忽然问我。口里大口的吸着绿摩尔,轻的烟雾缭绕在狭小的屋子。 没有,你呢? 曾经有过,很爱很爱。现在也爱。他在另一个城市。感觉太累,觉得那是一个很重的包袱背在身上,背了好多年,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肩膀卸下。 那你要等多久才能卸下? 不知道。顺其自然了,不要刻意的去找。找到的时候,一定要让他感觉自己对这份感情的珍贵,也一定要让自己明白这份感情的重要性,不要让自己做一个随便的女人。 我对她说,我想做一只鸟,在蓝色的天空飞,飞的很远很远,累的时候找一个有温暖阳光的地方停歇,看一看自己喜欢的蓝色的天空,等着远方归来的一只鸟把自己带回他自己筑好的温暖的剿。通过小的剿口继续观望蓝的天空,直到有一天死亡,看着自己的灵魂在城市逼仄的天空飞,飞到遥远空旷的野地栖息。回忆剿中的甜蜜。 我和宝贝一人手里夹着一根烟草,她的绿摩尔,我的骆驼。两种等级不同的烟草,被两个等级相同的女人掌握。烟雾画着她们伤口的痕迹。 想起一个朋友,手臂上突出的烟疤,是曾经一根烟草摁在上面,从头到尾的燃烧。那块伤疤一辈子的跟随,记载着她和另一个男人稳固爱情中的一点摩擦。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为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让自己拥有一块惨痛的伤口拿来示人。我和宝贝算是聪明的人,只需要那一点点的烟雾圈画。 那天晚上,我和宝贝没有说太多的话,宝贝喝了点酒,很快的入睡,我把她放到床上,给她盖了被子。然后我一个人开始上网写字。 凌晨的时候,我挂在网上,一边抽烟一边看一些网络上游荡的灵魂的文字。宝贝醒来,吃我剩下的面包,我看着她落魄的样子,心里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宝贝抬头看着我,我现在已经找不到爱的人了,我和最近的一个男人坚持不到一个月。 为什么不坚持? 因为厌倦啊,无聊啊!我要是像你能这么轻松简单的生活就好了。 我也有无助寂寞的时候啊! 我不怕寂寞,我只怕连寂寞都厌倦了,那我就失去所有的兴趣了。 我说,你要自己搞清楚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我们可以失望,但不能失去信心,要有目标。 宝贝很快的开始自己的另一份爱情,一个曾经网络里风火的人。这一次,宝贝尚算找到了目标,她把他当作自己最后的归属,只因为这个男人在最后离开网络的时候继续关注着她,一个女人的寂寞被一个男人注视着,于是宝贝说,她找到了爱情。 我依然是一个人。继续着我的网络心情,看着,写着……北方的天气逐渐的变暖,街上的行人都换上薄的衣服,匆匆的穿梭着,生活的轨迹依然如故。有时候没了事情可做,发现到无聊的可怕,一天一天的忙碌,消耗,失真的立在网络中……近乎要以这样的姿态死去。 想起曾经和宝贝谈论将来最想做的是什么工作,我们都幻想自己可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文字网站,看着无数和我们一样孤寂的灵魂逗留,写下他们的心情。有人会问,看过杜拉斯的《情人》吗?看过。我们交换一下读书笔记吧。可以。每天都可以这样悠闲的谈论着,《海边的卡夫卡》,《疯狂的意义》,《麦田里的守望者》,《茶花女》……不论看没看过,任他们讨论,感觉在一个大舞台上演出。 不善于交谈,但喜欢找到陌生人,让我感觉我和这个世界无限的联系。文字寄托着每个写字人的灵魂,即使那个世界是寒冷的,但依然在那个冰冷的盒子中寻找。 再次见到宝贝的时候,是在必胜客餐厅。那天气温下降,我还是穿着冬天的衣服抗拒寒冷。她穿着毛领的大衣,穿着黑色的裙子,脚上登着一双流行的高根鞋,提着时尚的皮包,如同我喜欢的那些光鲜的女子,宝贝轻易的加入了。 我说,到这里见面做什么啊?她说,这里的冰激凌好吃啊!我的心里有点怪怪的。我小声的说,找个角落买一个冰激凌吃就很好了。宝贝没有反映,但我相信她听见了。 在餐厅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先点了根烟,我的骆驼,她的绿摩尔,真正的代表了两种不同的女人。打量着她,脸上的皮肤因为长期的抽烟毛孔粗糙,被粉底遮盖着。 我说,你现在女人多了。 是啊,有了爱情的小女人嘛,不打扮的漂亮一些怎么会拴住男人的心啊,现在不同以往了,以前化妆也没人看,现在是有人看你化妆。说完拿出镜子照了照,整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我傻傻的笑,露出被烟熏的发黄的牙齿。 我问她和那个风火的男人怎么样了。 她说很好,打算这一两年就结婚。 你就那么肯定吗?你是真的爱他吗?只因为寂寞的时候有人投过注视的目光。 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这是你的事情。 我为什么要知道,就像你为什么要天天写那些烂的文字,在那里你在寻找什么?你知道吗?她变的有些烦躁,打住了这个话题,不谈他了。她开始谈一些最近都做了些什么,玩了什么……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我忽然觉得对面坐着一个陌生的女子。 我掐掉烟蒂,看了看外面灰蒙的天,对她说,我们走吧。 她说,找他来一起吃个饭,他付帐。 我说算了,改天吧,今天我有事。 一起走出环境幽雅的餐厅,我裹紧外套,仍然抵挡不住寒冷的空气瑟缩着。看着她在风中裸露的小腿,姿态幽雅的拦了一辆出租车,说送我回去。我说不用了,不顺路,我自己坐公交车就好。她从车窗探出头,招手让我过去,然后抱着我的脖子,紧紧的,我感觉到脖子被一滴,然后是两滴,三滴……冰凉的东西侵袭。她在我的额头,脸颊亲吻。我轻轻的推开她,示意司机开车吧。最后对宝贝说,我祝福你,希望你真的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爱情,别把自己归为随便的女人。 她对我挥挥手,车子很快隐没在灰色的空气中。 后来宝贝又给我打了电话,她说和那个男人分手了。他对宝贝说,开始是被她孤傲的感觉吸引,在他征服以后便失掉了兴趣,没了那种感觉。 那天宝贝喝了很多酒,晚上敲开我公寓的门,醉的一塌糊涂,嘴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痛苦得无法言语。 我扶她进来,给她脱掉脏的衣服,我看到她手腕上并列的烟疤,有几个已经结疥,还有几个是新烫的,皮肤和血肉一起散发着腐烂的气息。我突然觉得好烦躁。我说你怎么不想想,你以为你是仙女下凡啊!现在你已经不是少女了,怎么还会那么天真的以为轻易的找到爱情了呢? 宝贝有些不服气的抗议,嘴里不清楚的辩解。我还是用强硬的口气训斥她,你根本承担不起,你知道吗?说着说着我变的落寞。我这是在做什么,宝贝和我一样是寂寥的人,就因为这一点我们走在一起,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对她牢骚呢?我想,我是在生气她这么不爱护自己,我怕就此失去她。 她喝了太多酒,让她的心脏无法承受,吃了很多药,折腾到很晚,才入睡。用毛巾给她敷了敷,感觉她舒服了很多,看着她身体蜷缩着如同一只受伤的猫,忘记了舔舐伤口。我给她盖好被子,关掉灯,然后去打开电脑写字。 不知觉的趴在电脑前面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看见宝贝给我买了面包,牛奶上来。已经把头发扎了起来,素净的面孔,穿着简单的黑色毛衫,神情怡然。和我第一次见到的是一样的。随意的感觉如同穿过我的胸膛。 她说,妖精,我想去旅行,把自己妖精的身份彻底的洗刷,这个角色不适合我,妖精不是都坏的,妖精是特别的,是需要理智的思考的,但我没有,你才真的是妖精,一个好的妖精,一个独特的妖精。 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如果找到适合我的地方,我就会留在那里。其实我想过自杀。她翻开袖管,胳臂上淡红的伤痕显得格外的刺目。她说,我一直问自己到底需要的是什么,一直没有找到答案,但知道这个问题是个可怕的事情。她低下头,露出熟悉的笑,温暖的。我不喜欢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一直都是。只是想把那个背了很多年的包袱放下,可是我太着急…… 那天,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宝贝的头发上闪烁,在她的脸上跳跃,在她的手臂上晃动。她喜欢爱情,无法自制,却找不到可靠的肩膀。 我问她是否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她说可能是在自己单独看天空的时候投过来的视线。但现在不会接受这样的视线,只让它停留着,自己可以轻松的越过这道线。 我抚摩着胳臂上快消失痕迹的伤口,没有给宝贝看,我后悔那天没给她看。 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在轻轨站上等着轻轨,站台上奚落的人群,依然有落寞的人等待在那里,带着些许的惶惑不安。在那里我可以分辨出和我一样的人,带着忧郁,掩藏在明亮的眼睛中。他们看到属于自己的结局,一直都在艰难的呼吸。我们交错而过,却不自知。 那一瞬,我想到宝贝,想起已经远走他乡的朋友,穿着旧布鞋,黑色的衣服,肥的背带裤,身上突兀的红色背包。在一个台阶上,或者马路边上点上一根恢复了等级的绿摩尔,看着吐出的烟雾画着自己的伤口的痕迹,傻傻的笑。她去远方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要把自己背了多年沉重的包袱卸下。而我依然在碟片和文字里寻求一点逃避现实的生活,来平衡对现实的不满,寻求一种生存的方式。 六月,北方城市的阳光彻底的冲破寒冷,明亮的刺眼,开始变的炎热,没了突然的降温。大量的女子穿着光鲜的衣服出没在高级的商场,写字楼。我却已经没了那种喜欢。我在自己的公寓中赤裸着身体走来走去,抽着我的骆驼,写着我的文字。我以自己的方式来寻求着那份空间,等待着某一天,有人问我,你看了杜拉斯的《情人》吗?看了。 只是在这一年春天遇到的妖精就这样在那个虚拟的世界消失了。 ※※※※※※ 欧阳紫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