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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树琼枝,碧水淙淙,游鱼嬉戏,五彩卵石,,, 美是美极了,可水莲无心欣赏,一是:“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二是:实在没那个心情。胶鞋筒里甚至是鞋上的棉裤都被路边枝条上的残雪打湿了。 放寒假了,水莲这是要去镇上的小学校去领成绩单。她心想:“不知能不能领到了?老师要同学们上午去的。”可她上午真的是走不开呀! 她去了401教室,教室里空空荡荡,她又去了办公室,办公室也是铁锁把门。她只好去班主任林老师的寝室了。 学校今年刚分了三个师范生,都住在一间红砖青瓦的平房里。水莲怯生生地靠在门旁往屋里瞧。 “水莲,进来呀!”她听到了林老师的声音。 水莲走进去一看,另外两个老师正在下棋,林老师把一本书放在桌上。 “你的裤子怎么这么湿呀?” “被雪打的。” “快脱下,别扯冻了。” 水莲的脸腾地红了,三个老师都是20岁左右的男老师呀!他们把她当成了孩子,可水莲觉得自己是个“大姑娘”了。 “还愣着干什么呢,脱下呀,我拿到食堂叫刘阿姨帮你烘干吧!” 下棋的两位老师也在一边说:“先坐到被子里捂一下吧,等衣服干了,再回家吧!” 水莲深埋着头,弯下腰,脱下胶鞋,袜子也几乎湿透了。 “把袜子一并脱下吧。” 水莲坐在林老师的被子里,因为困,更因为暖和,她昏昏欲睡了,,, 林老师从食堂回来后,找出水莲的成绩单,语文:98,数学:90,林老师是水莲的数学老师,他翻出了水莲的卷子。忽然间,他变得非常气愤,把卷子“啪”扔到水莲面前的被子上:“最后一道应用题为什么不做,我知道,这道题是难不倒你的。” 水莲的眼泪“哗”一下全涌出来了,老师怎么会知道,考试那天,养母的头疼病又犯了,她怕镇上的药店下班关门,所以最后一道题没做,就匆匆交卷了。 林老师一见到水莲的眼泪,一下手足无措起来,“对不起,不要哭了,下次注意了,别哭了,好不好?” 任凭林老师怎么说,水莲的眼泪就是止不住。 林老师一脸茫然地看着抽泣的水莲,没辙了。 两位下棋的老师在一旁哄笑道:“看你如何收场,快出去买点好吃的哄哄她吧。” “好的,好的,”林老师慌不迭地跑出门去了。 林老师回来时,手里捧着一包盐渍的蚕豆花。他把豆花交给水莲,水莲推着不要,到后来,林老师硬把豆花塞进了水莲的手心里,,,, 朝西的门向,阳光洒在林老师的身上,,,豆花的咸香,漫了一房,,, 8年后~~~ “水莲,真的是你?” “林老师,你好,是我。”水莲羞涩地笑道。 “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吗?”林老师惊喜地问。 “当然,我们还是搭档呢,我教语文,带401。”也许受到老师情绪的感染,水莲的笑容变得灿烂起来。 “好,真是太好了,中午到我家吃饭去,为你接风。” 当水莲看到老师屋子的时候,她的心沉到无底的黑洞。双喜字虽然破旧斑驳,却仍清晰地贴在玻璃窗上。她心中的玉,已经挂在另一个女人的脖子上了。念师范的几年,班里的同学都“如火如荼”地恋爱着,唯独水莲,她不爱吃甜甜的巧克力,偏爱舔食咸咸的豆花,,,班里的男同学戏称她为“冰山美人----雪莲花”。 水莲平生第一次喝酒。从林老师家走出的时候,头沉沉的,脚飘飘的,,,林老师不放心,追出来送她。水莲眩晕地看着这个刻在心底的男人。她好想,好想用嘴巴呼出的酒气去迷醉他,吻他宽宽的额,大大的眼,挺直的鼻,薄薄的唇,,,靠在他的肩上,把8年的相思全化成泪水,撒湿他的前胸,,,水莲放纵地想着。可嘴上只淡淡的一句:“没事的,林老师,你回吧。” “水莲,呆呆地想什么呢,伍会娟好几天没来上课了,是不是她家有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呀。” “咱们明天星期天去她家看看吧?” “好的。” “山路不好走,我们明天坐车绕过去吧。” “好的,林老师。” 车上的人很多,没有了座位,水莲和林老师只好站着。不经意间,水莲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她朝她笑笑,那人也朝水莲笑笑。不过水莲觉得那笑容怪怪的。 车到一处,正在修路,颠簸得厉害,水莲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林老师一下抓住水莲的手叫道:“小心!”。电流从水莲的掌心刷地一下传遍了全身。她的思绪游离了:阳光,蓝天,白云,南向的山坡,,,她偎在林老师的怀里,樱桃正红,桃花,杏花正盛,鸟儿喳喳地叫,风儿绵绵地吹,,,,, 车开平稳了,水莲一下缓过神来,把手从林老师沁汗的手心缓缓抽出了。 “水老师,林师母叫你到她家去一趟。” “啪”一个耳光,接着是几张票根扔到水莲的脸上。“不要脸的狐媚,勾男人都勾到你老师的头上了呀!” 血与泪从嘴角,眼眶,一起逃离了她的身体。 没有委屈,只有羞愧。她思谋着窃取一块美玉时,还没出手,就已被玉的主人洞察出企图。但愿老天能把她幻化成一缕轻烟让风拂走,但愿大地能裂成一道缝隙,给她坠入。没有的可能,只能逃离,迅速地逃离,,, 血与泪来不及擦,就上冷风把它们凝固吧! “啪”又是一声皮肉相接的脆响,一个女人的尖叫和一个小男孩儿惊恐的哭声,,, 林老师气喘吁吁地赶上水莲:“水莲,真的对不起,你师母她糊涂了乱说话,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 “没事的,一场误会吧!”水莲喃喃道。另一个声音在心中升腾:“是吗?” 受辱的思念把夜拉得很长很长,,,硬性,冷漠的床拒绝了水莲安逸的睡眠。水莲贪婪地吮吸着蚕豆上的盐花,象一个倚在母亲怀里,叨着母亲奶头的婴孩,安详而又满足,,,她终于睡了,她梦到了,她又在那辆车上,一片漆黑,伸手不见的黑,,,车倾斜,倾斜,倾斜,,,几乎翻覆,不能控制,,,深深的恐惧摄进了她的骨子里,,,忽然,一身金辉的林老师出现了,他一把把水莲拥在怀里,水莲的心踏实了,也宁静了,,,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她和她亲爱的老师再也不会分开了,,,, 流言,就象蚊子,吸了你的血之后,还会烦人地在你耳边,嗡嗡作响。 太阳每天照常升起,只是水莲与林老师之间的话语更少了。水莲花,美丽而又孤独地开着,,,而林老师对水莲的笑容里总带着隐约的歉疚。 又是一年的雨季,老天闭着眼下着。小学校在小水库的下面。在暴雨连降的第四日下午,老校长果断地作出决定:停课。各班老师都要把学生护送回家,如果中途察觉有危险,应立即返回处在高地上的镇中学。 当水莲与林老师把最后一个学生送回家后,雨也停了,但天也昏暗了。水莲抬头霍然发现小水库上方的山顶一条白色的水瀑倾泻而下,“地蛟”出现了。水莲小时候听奶奶说过,54年就出过“地蛟”“地蛟一现,大水一片”。 “林老师,水挺大,回去可能有点不安全,我姑家就在附近,明天看情形再说吧。” “水莲,不就是小石桥那一小段路嘛,走快点,应该不会有事的,要不,你去你姑家,我回学校去。” “那好吧,我们一道回去。” 水莲心里清楚林老师的顾忌,一对有“绯闻”前科的男女,夜不归宿,意味着什么,,, 当他们走到小石桥中间时,天崩地裂一声巨响,小水库塌了。虽是飞跑,但终没抵达对岸,瞬间,洪水把水莲和林老师卷到靠岸边的一个漩涡里,林老师突然看见被水淘走了土,孤零零地伸在水里的一截细细的树根,他一把抓住了,水莲也本能地抓住了林老师的另一只手。 “水莲,一定要坚持住呀!” “不会的,洪水来得猛,去得急,也就那几分钟的事。” “水莲~~~~”林老师绝望的呼唤在湿漉漉的涧中久久回荡,,, 白裙,黑发,在浑黄的洪水里若隐若现地飘浮着,一直很远,,,很远,,, 第二天清晨,人们在下游的圩滩上发现了深深睡去的水莲,,, 次年,溪边的水莲花分外得盛。洁白的一片,象天上的云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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