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一些事我想跟你说，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我说下去，可是我宁愿相信你愿意听，这样可以帮助我抒发一些即兴的想法。想法这东西就是忽然会冒出来，又忽然消失了，直到许多年后说不定都不再有这个想法——我们解释为‘念头’，它出现于某件事或是某个特定场景的一刹那间，随着事情与环境的变化它也会发生许多不可测的变化，甚至会完全丢失……你瞧我说话打岔了，我们开始说什么来着？”

    “我很喜欢看书，活到现在看过了多少文字我也记不清了，但肯定不少，这么多的文章给了我什么呢？有些文章可以教我用一些方式思考，用一些比较好的方式，但这个方式也只是作者认为好的方式，那么是否适用于我就不得而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可能还会写点儿感想，实际上我已经在写了，编了好几个故事，直到有一天我更加愿意去看，而不是去编，因为这些故事与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凭什么去虚构这些不存在的欢喜和忧愁？可是光看也不行，看的过程中我脑海里会忽然形成一个很抽象又很真实的轮廓，它迫使我用文字描述它，即使明知它是假的，这就跟飞蛾扑火一样糊涂，因为我还要倾注许多感情在里面……”

    “写作的时候就是陷入颓废的激情的时候，我不喜欢颓废，准确地说我不喜欢颓废的感觉，我喜欢清新点的、阳光点的心情，可是太优美的文章往往都是不真实的，至少经过了艺术处理、加工，那样就总是显得虚幻，我崇尚追求真实，可是真实的东西又总是距离文字很遥远，就是说距离我很遥远。这样说来，我究竟是活在真实里还是活在幻想里呢？有人说看书是为了更好地认识社会，我看了这么多书，却没发现多么深刻地了解社会，反而觉得与社会越来越有隔膜，从书上的见解来认识社会就是离开了社会去了解它，这不是胡说八道吗？而同时又让我有些悲哀。书上还有一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真是经典！是不是我就该丢开书去生活中实践，然后再回到用文字去描述真实的生活，那时候我还会有激情吗？就算是还有激情去描绘真实，用自己深刻的体会重新组合文字，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觉得爱情是什么？我想没有人可以把这个问题用一句话完整概括出来，每个人的认识都不同对吧，就我看来它就是抽象的生活状态，是生活环节里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我可以离开爱情而生活，但却不能在生活中没有对爱情的回忆和追求，那样我会很痛苦，会无所适从。小时候，我在学校里学了许多科目，语文、数学、历史、自然，还有动物学和植物学，可是到了初中我就不喜欢任何科目，包括语文，我只喜欢看小说，还有，就是怎么样让口袋里的零用钱涨起来，以便让我有更多的钱买书，还有看电影……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初中时就开始挣钱了，那时候捡铜、铁、破塑胶玩具卖给废品收购商，我还偷过铜和铅，那些东西太珍贵了，要十块钱左右一公斤……我又扯远了。我现在是在生活中，虽然说生活应该是个什么样的状态我并不能很清楚，生活中有一个工作是非常必要的，这个工作中就要有所追求，非常直接的追求，前提是什么呢，是在学校里学的那些东西吗？不是——可能需要一些，譬如基本的帐目加减，可能你要反驳我了，有些人大字不识也照样可以生活，可以完成工作。这些不用争论，都只是小部分的，更需要的是能利用学习到的某一个小部分去从事工作，就是说学习的道路越来越窄，丢弃了大部分在学校里的东西，为什么会这样呢？付出给工作的精力得到的报酬可以支撑一些生活必备的东西，换句话说，就是支撑生活可以继续平淡地过下去，我不喜欢重复，也许许多人都不喜欢，可是他们没有试图挣扎，我试过，有时候也只好安于现状。这样的生活就迫切需要激情了，爱情的份量忽然大起来，回忆也好，追求也好，至少可以作为简单生活中的一个闪亮的标识……”

    “我常常觉得自己很不平凡，可是别人都把我当平凡人对待，这令我很不适应，我就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平凡人与他们相处，你千万别误会，我精神很正常，决不是故作清高，也绝非自大狂。我认为自己不平凡是因为别人都能忍受的我却不能忍受，多数人认为很正常很易于理解的事我却认为反常而无法理解。我试图进入别人适应了的生活环境中，却总不能达到如鱼得水的境界。我想这不是我的错，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性格，那么是别人的错吗？别人又凭什么来迁就我的性格？”

    “如果别人把我当成不平凡的人对待，就意味着我要孤立，这也不是我愿意看到了，如果说我只愿意别人围绕着我的思路去想问题，是不是显得太自私了。社会上有不同类的工作，每个人都是专心进行自己的工作，而我不想这样，并不是我不满足于目前的工作，这是我的选择，我只是不甘心，我渴望去了解别人的工作是什么样的性质，换言之我希望出轨，希望有一些意外发生。有人说选择了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这是原则问题，那么我宁愿抛弃原则，我愿意选择，我更愿意不断地更换选择，我为什么不能对自己的选择选择放弃呢？我不想去固守一些已令我厌倦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却是父母给我寄予厚望之后最完美的东西，我是在按他们的方式从事工作，从事生活，我就应该是他们希望的那样子，那么我还是不是我自己？我如果选择自由，选择什么也不去做，就会令我身边的人失望，我有义务不让他们失望，可是我为什么就要拿自己的失望作代价去妥协他们的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