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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流而下
[楼主] 作者:洗心尘.  发表时间:2005/01/11 13:31
点击:117次

              顺流而下 新年快乐,恭喜发财钱             第一章 一对翅膀的分离 一走出考场,花羽就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复读。 坏运气从发准考证那天就开始了。花羽胆战心惊地从老师手里接过那张巴掌大小的纸片。啊呀!印在上面的一寸免冠照把人拍得像囚犯。里面的黑白版小花羽杀气腾腾,对所有看着它的人怒目而视,怀着血海深仇似的。花羽开始担心监考老师会怀疑这照片不是她本人,而真正带给花羽毁灭性打击的却是考号的后三位,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印着:444。犹如一桶冰水迎头淋下。4是中华民族的大忌啊!高考是何等庄重严肃的事情,岂容4字来亵渎?越是这种生死悬于一线的关键时刻,人们越是迷信。前一段时间,花羽坚持每天跪在床上,向对面房顶上漫步的喜鹊进行朝拜,希望能沾点喜气。现在全完了,几个月的苦心悉数毁在了这张该死的准考证手里! 花羽尚未出征,已经心下怯了。 高考前一天晚上,花羽和她爸妈坐着小马扎围成一堆,人手一把裁纸刀一只2B铅笔,刀光剑影,木屑缤纷。 “妈,别削了,都五根儿了。” “多带点,保险。人不怎么样,武器得装备精良。”花母一副送女儿上战场的坚决表情。 “就是就是,听你妈的没错。”花父附和道,“想当初我就是听了你妈的一席话才胜读十年书,考上了大学。想过去,看今朝,我此起彼伏。领导的决策就是英明啊!”说完,一个劲冲花母挤眉弄眼。 花母一巴掌拍到丈夫后背上:“都什么时候了还老不正经!” “老怎么了?老有所为老有所乐嘛!最美不过夕阳红!” “夕阳红?我看你朝阳的时候也没怎么红过。” “怎么没红过,这不把你追到手了嘛。” 花母很受用地笑道:“你这一辈子也就做对这么一件事。” 花父暧昧地说:“已经足够了。” 老两口一来一往打情骂俏,把花羽明天高考的事暂时抛到了脑后。花羽想:也真难为他们,结婚这么多年了,还热乎得跟小情侣似的。爱情啊爱情! 这时电话铃知趣地闹腾起来,花羽立刻揭竿而起,狼狈地带翻了马扎踢飞了拖鞋。 “喂?” “花花,准备得怎么样了?”田心还是一贯处变不惊的随意口气。 “心儿,救我!我完了,我真完了。昨天半路上一个算命的瞎子把我拦住,非要给我免费算命,说我运交华盖印堂发黑,近来诸事不宜。你说我怎么办啊!” 田心惨绝人寰的笑声从听筒中喷薄而出,花羽仿佛看见无数只落在电线上小憩的鸟儿被这声音震得四下逃窜。 “你头被门挤了?一个瞎子也能看出你印堂发黑?!你平时那副嚣张劲儿哪去了?萎得就跟土拨鼠似的。” “我那是外强中干。明天我要是战死沙场,别忘了逢年过节给我烧点纸,我感激不尽。” “别,千万别,没准阴曹地府照样年年考试,你还是凑合活着吧!” “心儿,我心里真是没底啊!一想到明天考试的情景我就开始打哆嗦。” “你别这么丧气好不好,好歹咱也学了一二十年,别的不行,考个试还不是手到擒来炉火纯青?就三天,一咬牙一闭眼一跺脚刷刷刷就过去了。今天早点睡,实在睡不着就想想咱们政治老师。你那儿不是还录了一盘他讲课的磁带嘛!拿出来听听,多少个人的失眠就这样被彻底治愈了呀!” 挂了电话,花羽像个强迫症患者似的第八次清点了一遍明天的战斗工具。花父花母故作聪明地这儿扫扫那儿墩墩,实际上一直在偷窥花羽的一举一动,就像两个地下工作者似的欲言又止欲盖弥彰。 这两天正赶上邻居在大张旗鼓地装修房子,十八般兵器轮番上阵,轰鸣之声不绝于耳。好不容易,这群大施了一天淫威的民工趁着夜色撤了,紧跟着一线因胆怯而浑身发抖的琴声破空而至。来了,终于来了!花羽不用看表就知道是七点整,比新闻联播都准。楼下那个胖乎乎的小丫头开始接受每天定时定点的摧残。才学了一个月的小提琴就大胆挑战我国经典曲目《梁祝》。与此同时她爸在一旁指手画脚暴跳如雷,“胳膊抬高点!注意力集中!又少拉了一个咪!应该是发咪咪啦索……”花羽终于明白梁山伯与祝英台是被谁生生拆散的了。花羽真想大喊一声:您别生气,其实您孩子拉得挺好的。我都已经被感动得悲痛欲绝了。 花羽一个背跃式倒在床上的瞬间就知道今晚指定睡不好了。平时每当她向床袭来,一股别提多舒服多温馨的气息就像海浪似的把她层层裹住,然后往死里幸福往死里甜蜜,没挣扎两下就堕入了睡眠的罪恶深渊。今天太意外了,那种感觉荡然无存。花羽辗转反侧了一会儿,不得不调动出政治老师那张无辜、苦难、不忍卒看的老脸…… 考试卷子发到了手中,花羽大概扫了一眼,一道题都不会做!不可能?怎么回事?周围的人埋着头奋笔疾书,没有一点异常。给我发错卷子了,我要换试卷!监考老师呢?人呢?花羽大喊大叫,可别人就跟没听到似的根本不搭理她。突然结束的铃声响了,花羽急得满头大汗:“我还没写完呢!” “到点了,起床!”花羽被花母简单粗暴地摇醒。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搞明白自己是谁,现在在哪儿,几点了之类的弱智问题。当她终于意识到今天高考时,花羽发出了一声类人猿的嚎叫,心“咣当”一声就冻住了。 考场是某中学的一座危楼,今天人气巨旺。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长相不同地位的人为了同一个目标走到一起来了!家长们饱经沧桑的脸流露出婴儿般的期待与渴望,像某些灵长类动物似的攀援在铁栏杆外面,一手捧着西瓜一手端着可乐。马路上的汽车谨小慎微地驶过去,生怕声音太大引起公愤,招致杀身之祸。里面的考生一个个故作轻松地谈笑风生,其实小腿肚子都快抽筋了,走起路来就像带了手铐脚镣似的。临入考场之前,监考老师强迫每人穿上一件由某自行车厂赞助的大白T恤,上面印着:××牌自行车祝广大考生考试顺利!商家真是无孔不入啊,而某些人就这么轻易地被金钱击中,一边蘸着唾沫数钱,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几十万考生在三十多度的高温中裹着块破布超常发挥。 同考场的考生们个个含胸驼背面无人色。翻动的试卷像风吹过树叶,发出好听的哗啦啦的声音。汗湿的手连支笔都握不住,片刻花羽的白T恤上便布满了黑手印,就像中了武林高手的黑沙掌似的。这样的考试要持续三天,太折磨人了。花羽想到了中国古代最残忍的一种刑罚:凌迟。 田心考上了北京一所三流的大学,花羽则一个暑假都在含辛茹苦地找补习班。形势格外严峻,几乎所有社会上办的补习班都是爆满。真是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排队等着交钱的人那叫一个多,不亚于祖国困难时期凭票购粮的场面。花父花母动用了自己那点可怜的人际关系,请客送礼好话说尽,终于在某私立学校给花羽谋了个去处。短短的两个月,花羽发现父母双双瘦了一圈,白发多得遮也遮不住了。 花羽送田心那天,两人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在站台上勾肩搭背嬉皮笑脸。 花羽说:“北京那地方穷山恶水可不比咱们这儿啊。一路上照顾好自己,遇到坏人坏事千万别见义勇为,有劫财劫色的就随他去吧!” 田心爽朗地笑了:“我是谁啊?人送绰号女流氓,你还是劝别人防着点我吧。” 花羽说:“到了大学多留点心眼,你这么大个人了,长得又怪吓人的,随便找个男的凑合凑合得了。咱要求不能太高,也得从自身实际出发。” 田心的尖牙利爪紧随其后,花羽惨叫了一声抱头鼠窜。 “我错了我错了。别人都看咱俩呢!我估计这一路也没人敢搭理你了。” 田心正色道:“你小子也给我注意着点,你那私立可都是大款子弟,你可别见财起意,直接把学给退了,晋升为少奶奶级别,每天最多遛遛狗抱抱猫搓搓麻。多腐朽啊!” 花羽说:“你太小看我了吧!我要觊觎也觊觎他爸啊!那些纨绔膏粱有什么意思。最次最次也得事业有成年富力强私车别墅最好带游泳池。家产低于一千万根本不予考虑,我说的是美元!” 两人拍肩打手大笑了一通。笑着笑着花羽突然哽住了。火车在铁轨上蠢蠢欲动,此时田心的眼里布满了忧伤。不知怎的,两人像一对死粘死粘的小情侣似的紧紧抱住了对方。高中时期,田心和花羽至多拉两下小手,同性之间太过接近会有一种本能的别扭。可现在,她们就这样依赖着对方,互相感到对方体内奔涌着深刻的眷恋。花羽在田心的耳边吹气如兰地说了声保重。两人同时放了手。田心说:“我会想你的。”说完拖着带滑轮的箱子转身离去,瞬间隐没在人潮里。 花羽看着田心高挑瘦弱的背影越来越不可分辨。田心穿着一身黑,还说这样挤火车就不用担心弄脏了。花羽刚才还嘲笑她穿得像寡妇似的。心儿,你怎么不穿得鲜亮点?好让我现在能看你看得再远一些啊。火车像条落水狗似的抖了几抖,终于开动了。花羽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一无所有了,空了。站台上送别的人早走光了,只剩下两条孤零零的铁轨和一个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臂弯里哭泣的女孩。                第二章 意料之外的大学生活 北京,一个想象中的梦幻之都。田心跨跃千里路程,抛却万种记忆前来投奔。她义无反顾地来,这是对过去的背叛,快乐的背叛。火车完成的使命不是简单地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空间上的易位,它成了田心通向新生活的真实凭证。距离在面前缩短,在身后延长,将熟悉推开,向未知靠拢。还有什么比崭新更有诱惑力吗?田心擦干了因分别而哭湿的泪眼,渐渐的,心中的喜悦像水中化开的糖一般,轻歌曼舞无孔不入地充满了整颗心。 日后,田心之所以对今天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不仅仅因为这是大学生活的第一天,对她本人来说绝对是非同寻常的,更因为这貌似平淡的一天震动了整个世界。就在田心安睡在摇篮般的火车怀抱中时,美国,纽约,世贸大厦,这个地图上跟她毫无关联的某一点,发生了骇人听闻的911恐怖事件。由于时间上的一致性,导致田心大学生活的一开始就弥漫了惊心动魄的味道。田心是第二天下火车后,手搭凉棚遮住刺眼的骄阳,在北京站 广场的大屏幕上才得知了这一切。 屏幕中一遍遍回放飞机撞向大楼的一瞬间,接近,冲击,凹陷,坍塌,崩溃,硝烟弥漫。再来一次。一个残酷的镜头在不断地重复中失去了原有撼人心魄的味道。新闻播报员用刻意营造的忧国忧民的声音讲解着种种事实,推测和猜想。屏幕外的人们几乎在同一时刻惊恐地仰头环顾,仿佛天空中真有一架邪恶的飞机随时都会像暗器一样嵌入这座城市的钢筋之躯。 这是一个凶兆。田心想。 田心找到了打有“北京某某大学”旗号的根据地,那里盘踞着许多学生,家长,行李,她加入进去。没想到北京的九月竟是如此炎热,田心穿着不合时宜的长袖长裤,捂出一身臭汗。更让她焦躁难耐的是学校许诺的“校车接站”迟迟没有兑现。于是,等。田心不怕等,怕就怕你永远无从知晓要等多久。不明确的事物往往造成恐慌。又有大批刚下火车的学生从出站口汩汩涌来,百川汇海,海纳百川。热,急,躁,怒,怨,一大堆不良情绪经过众人煽风点火,一再膨胀,几乎爆炸。 校车终于露面了。大家在气头上的心受到了安抚,忙把全部精力转向了抢座位上。学生们如狼似虎,家长们老当益壮。有人已经撅着硕大无朋的屁股手扒窗户往里爬了,一时间丑态百出。人们的动作粗野,短促,顿挫,表情扭曲,痛苦,吃力。田心的脑袋被别人肩上的箱子连着磕了两下,她稀里糊涂地被拥上了车。弱肉强食,这是大学给她上的第一课。 一个小时后,校园近在咫尺。田心看着远处模糊的色块细化到每一堵墙,墙上的砖,每一棵树,树上的叶片。她消失的激情忽然起死回生。这里,就是她与不计其数的陌生人,撕破脸打破头终于挤进来的乐土;就是她用一千多个日夜功利的追求,自虐般苦修,杀死青春杀死爱情换来的世俗的认可啊!她怎能无动于衷?她要为她的代价找回一些补偿! 田心很快便失望了。在例行体检的时候,一个白发苍苍的男大夫,在众目睽睽之中,命令一个瘦巴巴的女生将上衣撩至颌下,然后指着她的后背对另外一个医生说:“你看看你看看,这是多么明显的脊柱侧弯!这么明显,我都不知道高考体检是怎么查的,纯粹蒙事!这样的人也允许来上大学?”女生当场就哭了。田心身上的血开始一滴滴冷却。 下面的日子是头一天磕磕绊绊的延续。大学生活像古代卷轴画一般显露出其中的内容,田心只花了短短几天便里里外外领略了一番,才发现“不过如此”啊!田心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仿佛画卷展到了尽头,蓦然亮出一把匕首。这就叫做“图穷匕见”! 其实食堂饭菜又贵又难吃也好,自习室拥挤也好,高年级同学霸道也好,图书馆老师态度恶劣也好,这些事再猖獗,也总是停留在皮肤上的骚扰,手轻轻一拂,一笑而过。真正让田心感到痛苦难当的偏偏是周围三五个小人物和因之而生的琐事。作为一个俗不可耐的小老百姓,每天要应付的就是那么几张固定的面孔,只要把这些关系处理好了,你就可以滋滋润润地过好你的小日子了。一旦发生龌龊,单单这么几个人照样可以把你的世界搅和得沸反盈天。 宿舍里刨去田心还剩五个人。刚认识的时候,大家均满脸堆笑,和蔼可亲,彼此保持一个客气的距离。说实话,田心是向往集体生活的,她觉得一个宿舍就应该像个家的样子,欢声笑语源源不断,姐妹们无话不说无话不谈。夜晚熄灯后,大家各就各位躲在被窝里探讨一天中发生的逸闻趣事,奇逢艳遇,然后在别人密集的谈话中幸福地睡去。这样的生活没有男朋友又有什么关系?和这帮好姐妹厮守一辈子算了! 然而,时间拉长了,田心与她们的距离丝毫不见缩短,仿佛绿化带上人工栽植的树木,互不干扰互不关心。田心越主动,她们越拒绝。她们有着自己的一套严格的生活方式,情绪稳定,喜悲不外露,不屑分享你的喜悦,也漠视你的痛苦,更可怕的是她们好像根本不需要朋友。这是田心不能理解和无法忍受的。她像误入一个秘密的团体,所有的人都商量好了奉行一套行为准则,只有自己漏洞百出格格不入。田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感情危机。 其中最为典型的是一个名叫苏琳琳的女孩。她生得小巧玲珑,不美也不丑,五官淡淡的,勉强称得上端庄。第一天上课,田心惊讶地看到苏琳琳用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卫生纸将座位仔细擦拭了一遍,然后仿佛遵守某种仪式似的,整理着装,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两只套袖左右戴上。套袖(或叫袖套?)是田心记忆中压箱底的古董,要不是今天亲眼所见,她死都不会相信。一看到套袖,田心便联想到七八十年代坐办公室的小职员,小里八气,窝囊,委琐,神经质,让人厌恶。苏琳琳继续像个学龄前儿童似的一本正经端端正正地坐着等待老师的到来。上课后,她的笔杆一刻不停地抖动着,犹如一只饿极了的公鸡在疯狂啄食。苏琳琳的举动无疑是对老师枯燥演说的卖力维护,老师很高兴,眼中透着找到知音的欣慰,更加声情并茂摇头摆尾。田心看着台上台下一唱一和,觉得这一切非常荒谬非常可笑。 苏琳琳的刻苦是有目共睹的。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被闹钟震醒,像打仗一样洗漱完毕冲出寝室,在寒风中朗读一个小时英语;上课认真听讲不做小动作;晚上直到教室熄灯了才极不情愿地回来。她犹如一张绷紧了弓箭,时时刻刻如临大敌。有几次,田心下晚自习回寝室的时候正好碰到苏琳琳,便同她结伴往回走。快进门的时候,苏琳琳将身子一闪,作出一个让的姿势。田心没多想,抬脚便进门。苏琳琳松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关门上锁。后来,田心才明白过来,原来苏琳琳想最后一个回来,她就是容不得别人比她学得多学得晚,迟一分钟都令她无法忍受。真是无聊之极机关算尽啊! 中午同寝的人都休息了,苏琳琳抓紧每分每秒拿出一台老掉牙的复读机听《step by step》。按键的声音嘹亮有力,像往心里钉钉子似的,一下,一下。田心在床上辗转反侧,说:“琳琳,你中午休息一会儿吧,复读机太吵人了。”苏琳琳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把手中的书重重摔在桌子上(她舍不得砸复读机。)从此,苏琳琳心里结下了疙瘩,见了田心就跟见了仇人似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时而视若无睹,时而用眼睛狠狠剜她一眼,时而连声冷笑。田心如履薄冰,无论怎样弥补讨好都派不上用场。 这天,田心将垃圾袋扎好口刚准备提出去扔掉,垃圾筐还没来得及套上新塑料袋。苏琳琳斜瞟了一眼,随手将一团擤过鼻涕的手纸抛了进去。田心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就不能套个袋子再扔?你这让别人怎么收拾?”苏琳琳眉毛挑起一寸高:“我愿意,怎么了?”田心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你讲不讲理啊!这个宿舍是大家的,你扫过一次地打过一壶水到过一次垃圾吗?不打扫也就算了,你也不能这么糟蹋呀!”苏琳琳理屈词穷,气得满脸通红,突然抬起脚将垃圾筒哐当踢到便池里去,接着地动山摇爬到上铺扯开嗓门哇哇大哭。 田心提着垃圾袋站在厕所里,悲从中来:你有什么资格哭?我哪句话说错了?你自私自利,嫉妒心强,薄情寡义,我忍了这么多天,你还想怎么样,还想怎么样? 苏琳琳就这样盘着腿坐在床上抽抽噎噎哭了整整一夜,黑白是非在她绵长的哭声中被颠倒了。宿舍里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田心说句公道话。辅导员梁某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事情的始末,立即将田心召到办公室。她是北京一所重点大学心理学毕业的研究生,平时自视甚高,张口弗洛伊德闭口黑格尔,她的理论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心理障碍,不过没有意识到罢了。我的使命就是帮助他们挖出问题解决问题。” 田心进来的时候,她正在和一个男导员眉来眼去暗送秋波,见到田心立马正色道:“来了?”田心说:“来了。”梁老师将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歪着脑袋,装出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想必你知道我要跟你谈些什么。”田心说:“知道。”梁老师很恼火田心满不在乎的态度,她加重了语气:“你给我一个合理解释。”田心想:我靠,这需要什么解释,用脚趾头都能判断出我是对的。我不就实事求是地说了她两句吗?勾得人家哭了一宿!我倒成了千古罪人了!但田心什么都没说,低下了头。梁老师得意地看到自己的权威起到了预期效果,她换上一张笑脸:“田心同学,你这种心理状态我非常了解,但是我们应该用理智来控制冲动的情绪。为人处事也是一门艺术,团结同学是很重要的。我说话你别不爱听,像你这样的火爆脾气将来到了社会上是吃不开的啊!我非常担心,你知道吗?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老师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田心点了点头,其实她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脑子里莫名其妙地闪现出几天前的一件小事。 那天,田心到邮局取包裹,路过便利超市的时候蹩了进去。忽然听到门口笑语喧哗,三五个辅导员有说有笑鱼贯而入,梁老师的脸赫然在目。田心特别怵梁老师,每次见面的时候如果有第三者在场,她就像舞台话剧演出似的,献上一顿热情夸张的寒暄,不管是旁观者还是当事人都会泛起一身鸡皮疙瘩。田心连忙隐藏到一扇货架后面,偷眼观望。梁老师雄赳赳气昂昂地挺着胸脯走来,突然脚下一滑身子矮了一截,便听她捏着嗓子哼哼唧唧叫唤开了。众人慌忙上前询问。梁老师呻吟着,果断地挑选了一只男导员的手死死攀住,缓慢撑起身子,口中说道:“没事,没事,崴了一下脚。”刚稳住重心的她晃了两下又作势要倒,男导员赶紧扶住她的腰将其归位。田心发现男导员的脸上几乎挂不住了,又尴尬又难堪。梁老师轻伤不下火线,乒令乓朗挑了一大堆东西,并千娇百媚地对男导员说道:“小崔,你替我付啊!就当送我的营养品了。哈哈哈!”田心为她的厚颜无耻深感丢脸,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啊,真亏她做得出。 梁老师的声音将田心拖回现实:“你是怎么想的,给我表个态。”田心说:“梁老师,我错了,对待同学态度不好,以后一定改。”梁老师笑着拍了拍田心的肩膀:“好!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下次注意,错不二犯。”田心谢过她道声再见,走了。梁老师对自己的口才和能力非常满意,她将十指交叉于胸前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从抽屉里取出花名册,找到田心的名字,在德育分一栏里标下“-3”的字样。 自从那次和苏琳琳短兵相接以后,田心和宿舍其他人的关系也日趋紧张。原因是田心那天气头上说过的关于宿舍卫生的话同时触到了另几个人的痛处。平时她们也是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主,全仗着田心一个人。田心很迷惑,她们可以牺牲掉睡眠娱乐,放弃兴趣爱好,像苦行僧一样在自习室辛勤耕耘无怨无悔,为什么就不能稍微为宿舍尽一点点力呢?为什么就能长期看着田心一个人忙前忙后而自己无动于衷呢?为什么就不能设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呢?她们倒不是坏人,她们热爱学习,意志坚强,循规蹈矩,不讲一句脏话,是老师和家长宠爱的宝贝,是我们学习的楷模和榜样。可田心就是看不起她们,她觉得哪怕一个有情有义的街头混混都要比她们强上许多。 可是,田心不可能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她还得违心地巴结她们,求着人家施与她一点权利,好让她进入到那个大圈子里去。以前的田心特别能说,话又多又密。高中同学都反映,田心和花羽在一起是对口相声,要是留下田心一个人,那就是单口相声了。可现在一回到寝室她就哑巴了,搜索枯肠努出一些可怜的废话,“啊,今天的开水好烫啊!”“吃了吗?吃饱了吗?吃好了吗?”田心发现自己真是退化了,经常张口结舌言不达意,犹如一只被打怕的狗,都不知道该如何摇尾巴晃脑袋才能讨得主人的欢心。 昨天,田心为了缓和气氛,主动提出要给大家讲个笑话。她说:“从前,一块玻璃上趴着两只壁虎,一只公的一只母的,突然那只公的掉下来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大家都摇头。田心接着说:“因为那只母壁虎对公壁虎说了两个字:抱抱!”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人大惑不解:“为什么呀?你们笑什么啊?”最后也搞明白了,哈哈一笑。田心的心里依然很难受,她们是笑了,但笑容并不总是代表友好与和解。她们的眼神写满轻蔑,仿佛观赏了马戏团小丑的一场滑稽的演出。这个笑话很逗,可是多么低级趣味!听了之后就像耳朵被强暴了一样,她田心也只配讲出这样下三滥的东西来插科打诨! 田心的心寒了。早就该知道企图和解的行为都是做无用功。何苦呢?虽然同处一室,但心已经隔了几光年了。暗夜的孤独中,田心垂下泪来,现实生活的零零总总将她追求友谊的心撕了个粉碎。此时,她是如此强烈地思念着花羽。 思念是一场切肤之痛。               第三章 意料之中的高四生活....... 点这里进入我的专栏-阅读全文>

转自 情感四十 [818y.bbs.xil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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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楼]  作者:dream_梦儿  发表时间: 2005/01/11 13:53 

回复:问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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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楼]  作者:淡月诗情  发表时间: 2005/01/11 18:30 

回复:欢迎朋友!
很好的名字,很好的文章.真诚欢迎你!

※※※※※※
 [4楼]  作者:长河拾尘  发表时间: 2005/01/11 23:17 

回复:欢迎朋友!!
欣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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