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独居书房,昨夜里的雨声雷声依稀于耳,久久不绝。是夜的话题欣然提及了古瓷、宋碗......
翻开破旧报纸包裹着的宋碗,轻轻地把握在掌心中,沉甸甸地感觉岁月的份量。透过晶莹透亮的釉片,我看见时光慢慢淬旧的釉面如温柔的润洁面容轻轻地对我凝视.那温润的感觉渐渐沉淀心底,恍惚间坚定了许久空虚的意志。
顺着岁月刀切的纹理,我将目光深深切入影青的底层,那是通往前朝的遂道。猛然间我看见古人劳碌奔走的身影,斑斑点点的汗渍和泥水澷芜洁白的瓷底,慢慢地我喜爱这泥泞的脚印!这泥泞脚印下的曲曲弯弯渐行渐远的小路......
此刻透过釉面,美玉般的釉水下这泥土侵蚀的、那类似皮蛋花--哦,是那雾花,松花---般的黄褐斑点,竟让我久久着迷!!美哉!美哉!!美或许并不在外表、只在这透过时空的交流、在那包裹在美丽下面的时间的年轮---那是性急所不能躇就的真美。
是的,包裹在美丽下面的时间的年轮,是性急不能躇就的.
这,也许就是大美所在吧!
晚饭间,也许是若有所思、亦或是感染,从堆在墙角的筐里取出三枚松花皮蛋。洗去蛋壳外边的浮尘,轻轻敲击于橱台上,揭开脆弱的皮壳,黑色的、玛瑙般的蛋肉便展开了。我急忙寻访那穿梭透视的花朵,哦,好多,好美,那是包裹在蛋肉下面的美丽......
可是,不知是因为这美丽过于大众、还是因为这美丽过于泛滥?于是,她很快便滑落胃腔、很快就消失不见了。美丽,只在餐具里停留了的片刻.....
再次摩梭掌心里的旧瓷,用视线勾勒她的轮廓,我诧她的美貌:敞口、小底、半高足、略微三角的身体,象半托的佛的掌心,象牙的白地上罩着温玉一般的玻璃质影青釉。
干净利落被刀剥削的碗底深深的渗进红彤彤的泥土,那是连洗涤飘白以至用杀菌的84液体也不能剥离的一层钻营进去的“雪”,红彤彤、土红色的从土壤里“飞落”进去的“雪”!
我的手颤抖了一下,再一次惊诧岁月的力量!
把玩着旧碗,渐渐陶醉于如脂似玉的釉面。光线顺着翻转的釉面滚动,温和的泛着光芒,没有一点火气,就这样柔柔的,抚摸着我的眼睛。舒畅极了、惬意极了。把玩间,慢慢的光线走过碗心,忽然哑哑的被纵横交叉的划痕遮挡,恍惚间看见先人的身影不期而遇地遮挡了我的视线。那一道道被汤勺或者竹著碰刮的痕迹,仿佛间包含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不知哪一处是那女子口唇停留的地方,也不知哪一块是老去的双手端药递至榻边的部位......
纵横交叉的划痕,静静停留在泥土浆染的釉面上........
仰面靠在软软的电脑椅,枕着靠背,目光停流在天花板面上,若有所思......
......掌心着凉凉的宋碗,不知多年后仙去的身后有没有遗留身影在某一天里遮挡着后人--透过遮光的划痕?
也许会有的,我想。
只不过,在那时,他不会知道我是谁......
2003.6.10晚
※※※※※※
一弯东进水 几点渐江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