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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云霭雾袭，风清月盈，写意的昏暗给我们营造了纯净和独立的空间，我们牵着手慢慢下山，心情被幸福灌满，就这样专注地相依相偎，感受心心相印的满足，不休不止。此刻，我的眼前没有方向、没有光亮、没有路，只需要感觉他的心声和掌控，就能走遍海角天涯，我喜欢这样的感觉，依赖这样的感觉，这不就是夜夜萦绕、生生追求不息的那种感觉吗？昏暗中我埋头偷笑。 把我送到派出所的住处，尼玛欲言又止，我鼓励的看着他，终于得到我想要的答案："馨馨，明天你就要走了，今晚我能跟你在一起吗？"我点点头，故作轻松："好呀，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冷得睡不着呢，正好你可以陪我聊天啊。""好，你等一下，我去拿东西。""快一点啊。"眼睛追随着他，不想分开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独自一人现实才回到眼前，今晚怎么过？如果他有非分之想怎么办？我是从还是不从？如果事情发生又怎样面对？我头昏脑胀，拒绝去面对和分析这些个接踵而至的问题，理智的天平已经强烈地倾斜到情感的一边，幸福和依恋已经占据了所有的思想，没有空隙再分身给现实了，对抗中俨然有了答案，管他呢，不想那么多，豁出去了！ 急促的脚步打断了我的纠结，没想到尼玛除了洗漱用品、饮食以外还搬来了电脑、被子，三下两下铺好了沙发床，轻描淡写地说："我晚上就睡这儿。"我为自己的狭隘感到汗颜，不觉用嬉皮笑脸来掩饰："那先把我哄睡着才能睡哦。""那是肯定的。"尼玛尼玛，你的举止总是这么充满豪气，让人感觉安全、依赖、信任、欣赏和敬仰，虽然你没有那么多自我表现的论述与说辞，但是每一个细节都是你真挚情感和高洁内质的流露，在你的圣光下轻松又愉悦，我不用担心任何事，唯一能做的就是深深地去触摸、感受和体验你给我悄然种下的爱情这颗小苗，用幸福来培植和浇灌它，让它在我内心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我想它现在已经有枝繁叶茂的趋势了。 洗漱完毕后尼玛照顾我半偎在床上，自己却拖跟木凳坐着桌前准备打开电脑，这时温差急剧加大，我心痛地说："外面冷！你也上床来嘛！""啊？不好吧！"我一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恨他好像对我完全没有欲望。"没事儿！你上来我也暖和一点啊。"我艰难地解释道，其实我也只是贪恋温暖而已。"哦，好嘛。"尼玛终于跟我并排半坐在床上了。为了掩饰我的尴尬，把冰冷的手放在他的大手里面："看嘛，是不是好冷？""真的像块冰棍了，怎么不早说？刚才烫脚应该多烫一会儿！"尼玛赶紧把我的手拉向嘴边，不停的哈气，不停的搓揉，心疼不已。我面对着他，瞪着大大的眼睛，深情款款的看着他忙碌，说不出的幸福！此刻的我，宛若与情郎约会的婉约女子，沉溺于"知我意，感君怜"的甜蜜之中。尼玛好像感应到我停留的目光，慢慢抬起头，嘴角惨烈一抿，焦虑地对望着我，只见他深蹙眉头半眯双眼，放射出困惑的目光，无眠的血丝爬满他深陷的眼眶，极具张力，仿佛要试问苍天几时许？我情不自禁地用手轻抚他失眠的眼睛、失意的心情，轻声地说："尼玛，跟我在一起，你一定很累吧！"想到他为我忘却自己的种种，何尝不是心痛如砧。他坚定地回应我的眼神，慢慢地摇头，然后把手贴在我的手背上，配合我用温柔在他脸上婆娑的节律，轻轻的、慢慢的，更轻的、更慢的，仿佛要把这时间掰成十瓣百瓣，链接成慎密的缘苑，把我们深锁在咫尺之中。我用迷离的眼睛再看他时，迎接我的是那样的清润和柔和，那目光忽然变成一汪深蓄的潭水，满含了爱怜、清愁、温柔与缱绻，刹那间我的心、我的情、我的忧、我的愁，统统深眷在层层叠叠的涟漪中失去方向。我莞尔一笑，无力地把自己深埋在他的怀抱中，找寻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倾听两颗心冉冉升起的情愫。 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我的脚发麻了，翻动的身体唤醒了我们的意识。尼玛调整了姿势，打起精神对我说："对了！想不想看我的照片？""好呀！"尼玛帮我掖好军大衣，一手抱着我，一手操控电脑，和他分享以前的生活。电脑里面有他在各处训练的印记，有新兵训练、大学生军训、体能考核、抢险救灾等等，有规整的军营环境、鲜活的训练场面、紧张的警戒氛围、危险的救灾场面、轻松的合影留恋等等。这些照片，记录了尼玛从容淡定的军旅生活，勾画了一个多重性格的他，可以是严厉的教官、严肃的连长、严格的考官、严谨的指挥官，也可以看到他"忠诚于党，热爱人民，报效国家，献身使命，崇尚荣誉"的军人气质与精神，我不禁为这种男人魅力深深打动。其实，就是这种大气魄、大胸襟、大无畏、大情怀牢牢地征服了我，让我重新审视以前建立的爱情概念，在我流连的圈子，除却咖啡、红酒和音乐，都市爱情还剩下什么？而尼玛给我的，是抛开了物质和环境以外的，是完整的、完全的内心的交流，我能感觉到爱情这东西是有温度的，是占据我身心的，是真实存在的。 "对了，馨馨，把你的照片也拷到电脑上！""好啊，好啊，正好可以看一下呢。"把相机交给尼玛捯饬，躺下揉揉又坐得麻木的脚。只听得小提琴演奏的《在银色的月光下》悠扬响起，抒情、起伏的旋律把我的思绪带到了窗外，想给这些妙曼的音符安个家。尼玛好像有感应一样，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起身拉开窗帘张望，结果是只见天光不见月。这儿是一楼，视线被其他建筑遮住了，尼玛无奈的摊开手，继续捯饬照片。我安静地躺着等他操作，没想到他还是个超级爱好音乐的主，《在银色的月光下》被他下载多种版本循环播放，有艺术歌曲版本的、新民歌版本的、器乐版本的、合唱版本的、人声的、器乐的，要有尽有。就这样，我的照片随着音乐的乐句缓缓重现，犹如一个个鲜活的故事在音乐中游走，音乐拓宽了照片的意境，为凝固的瞬间开启了扩张和流动的空间，情景交融，随想无限。尼玛选了一张我以前拍的夕阳作为他的电脑桌面，说："这张和我们今天看到的差不多，就当是我们一起看的咯。""好啊，都听你的！" 整理完照片尼玛正色道："赶紧睡觉！明天我们还要走一整天的路，休息好才有体力！"帮我掖好被子，果真到他的沙发床去睡了。我既高兴又不甘心，高兴的是尼玛是个一言九鼎的真君子，不甘心的是后天就要分手了，可数的时间就这样睡去好遗憾呐。尼玛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边关灯一边说："我们躺下聊天好吗？""好。" 忽然的黑暗和拉开的距离让人感到极度压抑，一下子都没有了语言，我们都心照不宣，时间就这样在狭小的房间里面嘀嗒流失，会定格在后天早上六点钟，然后各自进入各自的轨道，不再重复邂逅的画面，想到这些心就绞痛，不自觉的轻声叹气。尼玛轻柔的声音穿越过来："馨馨，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那一首歌吗？""为什么呀？""你知道的，我一直有自闭倾向，刚当兵的时候把训练当做一种发泄和自我折磨，也不喜欢和别人交流，每天很累很枯燥。有一天晚上，忽然发现躺下刚好可以看见月亮，那种圣洁和明净深深吸引了我，于是在失眠的时候就向它倾吐心事，时间一长慢慢变了性格。对着它，除了烦恼还生出许多梦想来，这不，梦想成真了！""哦。""馨馨，有机会我们在山上搭个帐篷，一抬眼就可以看见月亮星星，多美呀！""恩。"我被他勾勒的月下故事感动，耳边自然响起那段音乐，顺着窗户望过去，月色正浓，柔和的光晕合着他的目光照亮了房间，挤走了惆怅和凄楚，我们就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面舒展各自的生活状态，抖落各自的心情故事。我喜欢听他在黑暗里讲故事，这个时候他是脆弱的，自省的，仿佛你就是他的镜子，他会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思绪、言行、梦想，滋生出一段又一段儿女情长来，作为军人，白天他是属于国家属于人民属于天职的，只有在夜晚，在月下，那些个微弱的情愫才会爬进他的思想，轻扰他优柔的清梦。 许是尼玛昨晚整晚没睡，太疲倦了，慢慢感觉到他语气囫囵，沉沉睡去。听着他坦然的呼吸声，感慨万千，过往的点滴就像影片一样在我眼前翻转，不是说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一次擦肩而过吗？这个男人，这个可遇不可求的、弥足珍贵的男人马上就要离开我了，该留点什么给他呢？有一种想要诉说、想要发泄的冲动鼓动着我，于是轻悄悄地起身打开电脑，倾吐我的心情： 《有一种力量》 一 意外的邂逅/闯进男人世界/风雨猎场/阳刚本色 另类感受/回味悠绵 二 月夜电话/深度失眠/语气闲散/肆意流淌/温暖而适度 谁在吹拂沉寂的心田/让逃离不再安宁/不能触摸情感/免得独自收藏碎片 三 心绪复杂/等待召唤/不去计较和规划/随着崎岖前行 携手狂奔时/幸运对我微笑/梦寐的片段铺面而来/笑对云卷云舒 四 也许只是/那时那景那情/亦随地域的差池逐渐模糊 但是/有一种力量/已在身心深深扎根/那是铁骨柔肠的烙痕 ...... 馨馨别笔于丑时 写完后保存在他的桌面，想象他打开电脑阅读的神情，想象他随着我的笔触走进回忆的神情，我觉得我们的心、我们的情、我们的故事同在，也就够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踏踏实实地枕着洋溢着温暖气息的军大衣，追寻他的呼吸，追随他的梦寐！ 14 一觉醒来房间里面只有我一个人，只见桌上放着奶茶、压缩饼干、巧克力、挤好牙膏的牙刷、纸条:"馨馨，我回去处理一点事情，醒了给我打电话，等会来接你。" 赶紧起来洗漱，饮食，不想打扰他，乖乖地打开电脑浏览他的照片，等待他处理完事情给我打电话。没等多久，就听见脚步声和尼玛讲话的声音，"我知道了，晚上要回来吃饭，这边出发时给你们打电话，你在小叔那里等我，啊！"我一边关电脑一边看着他，原来是拉姆打电话过来了。"馨馨，起来了为什么没告诉我呀？我可以早点过来的。""忙完工作再陪我，这样才会安心一点。""这下好啦，都安排好咯，可以出发咯！"说完一把揽起我就走。 到了郎木寺才知道，这边真的在戒严，尼玛约了一个当地的战友带我们进入景区。早听说郎木寺是僧侣最多，保持原貌最完整的跨界藏区，这里汇集甘肃的赛赤寺、四川的格尔底寺、天葬台、仙女洞、白龙江源头、大峡谷等各异的景点。只见整座寺院被高峻的群山围绕，碧净的蓝天白云、灰暗的嶙峋山石、红色的沙砾岩壁、青黛的古柏苍松、葱茏的灌木杂草，金碧的寺院群落、灰泥的塔板民居、红漆白描的藏式木扉以及串起这些的色彩和方圆的沙土小径，构成了郎木寺特有的本真小景。在这里，僧侣和游客和谐共处，也不见相互间奇异的眼神交错，僧侣们悠哉的忖思缓行，游客们贪婪的旷行摄影，大家各行其道，各司其职，这样的人际构架恰到好处，各自保持自有的生活状态，谁也不惊了谁，谁也不扰了谁，谁也不催了谁，所有的人在这块净土上都能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心境也变得舒缓和旷达，对着这纯美景致，我想打开心扉，大声呼喊："郎木寺，我爱你！尼玛，我爱你！" 正兴奋着，一个藏族小孩骑着马风尘仆仆地从我们身边晃过，一看就是拉生意的主，看到着军装的我们，不免有些紧张，赶紧加鞭而去。深棕色的高头大马仰起头踏出规则的节奏掷地有声，张扬又不失稳重，不禁撩起我的欲望，转过身眼睛紧随着，透露出深深的渴望。只听得尼玛大叫一声："喂！喂！"用藏语叽里呱啦一句，那小孩立即拉住缰绳转过身来，尼玛大踏步上前去，和小孩叽里呱啦的对话，尼玛看看表，交接着什么，小孩点头接过他拿出的五十元钱迅速踹进口袋，哦，原来是在谈生意。想必是现在游客太少，逮一个生意不容易，只见小孩乐呵呵地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尼玛，摇晃着哼曲儿离去。尼玛高兴地对我喊到："馨馨，快来！下午三点钟以前，这匹马都属于我们了！"阳光下，藏族的血统和高骏的马匹结合成原汁原味的豪放来，只可惜他穿着军装，如果是身着华丽的藏袍不知道要秒杀多少人！我乐颠颠地跑向尼玛，大声呼喊道："尼玛！你真是太伟大啦！" 尼玛得意的挤挤眼睛，热切的问："想去哪儿？""不知道，随便你，跟你闯天涯都可以！""哈哈，那我就把你带到原始森林藏起来罗！"边说边揉揉我的头发。"好呀好呀！"我一下子抱住尼玛的腰，仰着脸对他说，从没玩过骑马这游戏，我激动得有点过头。"好嘛！你不要后悔哈！嘿嘿！"难得看到尼玛这样开放。"不会，今天什么都听你的。""好嘞！会骑马吗？"尼玛一边抚摸马头一边问。我扁扁嘴，凑上他耳朵小声说："不会，会骑自行车。""哈哈，那就真的要听我的了！"用美眉恨他一眼，算是报复了，不过还是得贴着他，谁叫他是行家呢？"靠过来！左脚踏进马蹬，我抱你上去！坐上去后右脚也蹬进去，跟骑自行车差不多！"试了几次才发现，哪里跟骑自行车差不多嘛！自行车是死物可以随我摆布，而马是活物，不停地晃动，细碎的脚步踢踢沓沓找不到支点。我死拽着尼玛的手臂，大声喊到："尼玛！叫它不要乱动嘛！我怎么上得去啊？！"笑得尼玛差点岔气。他放下我，摸摸马身、拍拍马头，安抚马儿道："淘气包，你姐姐是个笨蛋，你就不要吓她了，啊！"马儿好像听懂了一样，头转向尼玛打了个响鼻算是答复了，眨眨眼保持基本不动的姿势，糗得我脸红筋涨，正想说他两句，尼玛已经抱起我说，"来来来，再试一下，简单得很！"又推又拽，终于把我歪歪斜斜地摆布在马鞍上，还惊魂未定，尼玛一下子翻身上来贴着我的后背坐好，手臂环成包围圈固定我的上身，操控缰绳驾马缓行，"馨馨，放松点，大腿夹紧马背，跟着马的节奏来支撑身体，这样才平稳些！"我上手紧紧地拉着马鞍的把手，身体紧靠着尼玛，随着马的起伏不断调整姿势，终于，平稳了，放松了，同时还可以腾出一只手来抚摸马背犒劳它。 尼玛熟练地驾驭着马儿，在一块开阔的空地上进行意识的磨合，他根据我的身体反应使用腿脚和身体重力给它清晰的指令，走、跑、停、转弯等动作明确、流畅，调皮的马儿在他的操控下变得服从、乖巧，我崇拜地鼓起掌来，跃跃欲试地说："尼玛，教我嘛！""有我在，你不用操心！""不干不干，我想学一下嘛。"尼玛边说边示范："记住：想走的话身体重心向前，双脚夹一下马肚子，‘驾！'，你看，轻轻松松就走起来了。"马儿走得正轻巧，尼玛又拉紧缰绳‘吁！'马儿立刻停了下来，只见他继续示范到："转弯的话身体重心就跟着移动，如果想转左弯，重心就向左，左手再用力收短缰绳，左脚夹一下马肚子，明白没有？"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恩，我试一试呢。"在尼玛的帮助下，我很快就学会了和马儿沟通交流，用扶助语言请求马儿听我的指令，并在心里威胁它道：如果不听的话，哼哼！尼玛会收拾你的！ "给我吧，小笨蛋，像你这样蘑菇一天都玩不完郎木寺！"尼玛不由分说没收了我手上的缰绳，看来驰骋江湖的尼玛满意识都充斥着征服，我和马儿都不得不屈服在他的凌驾气势之下。只感觉他箍紧我喊了一句："坐稳啦！"驾的一声马儿慢慢奔跑起来，我可没有那么听话，暗地里放松支撑，任自己像个不倒翁一样东摇西摆，惬意地享受被尼玛身体和双臂固定的安全，你不是那么能干吗？让你多累一会儿，嘿嘿！尼玛肯定以为我的技术欠佳，紧张得不断调整重心的位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我的得意中，马儿停在了一家木质门面的店铺门口。 尼玛翻身下马，伸手把我也抱下来，把缰绳扣在门外立着的木头上。"一会儿要爬山，在这儿买双鞋吧。""不要啦！我这双鞋挺舒服的，还是羊皮的呢。"我可没有买鞋的打算，那一大推行李已经够沉的了。尼玛着急地拉我进屋，严肃地说："你那鞋是不错，可是爬山不行，脚指头会痛的！你看看，喜欢哪种款式？"原来屋里全是登山的系列用品，有冲锋衣裤、抓绒衣裤、帐篷睡袋、登山鞋、滑雪系列用品以及一些登山用的小杂碎。一个带着毡帽的黑脸大汉在柜台里面看我们拉扯，帮尼玛说道："就是就是，姑娘，只有登山鞋才会保护你的脚爬山的时候不受伤，这个柜台里面全是鞋，都是牛皮的，手工做的，款式也多，你看喜欢哪双？都可以试哦。"我还在扭扭捏捏不想下手，有这么夸张吗？又不是专业人士。尼玛急了，把我按在凳子上，提起我的右脚看看尺码，扬声对老板说："36码的鞋，好卖的都拿来试一下！""好-呐！"四五双登山鞋就摆在我的面前了，看来是必须得听令了，我可不想在外人面前这么丢份儿，仰起脸对尼玛娇嗔到："那你帮我选嘛，不过不好看我打死都不要！"是呀，我的每一件衣服和饰品都是精心挑选，每一身行头都是简洁流畅、搭配得当，连购物都秉承一贯的思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冒失购物是我所不齿的。"好嘛好嘛，真是个倔脾气！"尼玛无奈地看着我，看来我的意愿稍占上风。只见他认真地拎起地上的一双双鞋子，在我的脚上比划，一会看看脚，一会看看裤子，最后把一双墨绿色翻皮鞋放在我的脚前说："这双可以吗？我觉得刚好搭配你裤子的颜色。""还行吧。""那就试给我看看！"没想到尼玛的眼光还真不错，圆头的登山鞋配上我的迷彩休闲裤比先前的黑色休闲鞋更酷、更拉风了，我在镜子面前左转右转，喜欢极了。我大声问老板多少钱？那边尼玛已经在给了，我冲过去想拦住他，却被他的眼色止住了，也是，这样拉拉扯扯的在外人面前不好看，反正还有时间算账呢，先用谢谢两个字来交差。 重新骑在马上心情欢愉许多，女孩子们都是这样，新东西会给她们注入活力，高兴地笑啊、叫啊，脚也不踏在马蹬上，在空中晃来晃去，生怕人家不知道我穿了新鞋！笑得尼玛使劲揉我的头发，摇摇头说："调皮鬼！我真是服了你了！马上把脚给我放进去！"马背上的尼玛绝对是超级权威，不过我要向这种权威挑战："好嘛，只要你给我唱藏歌我就放进去！"边说还变本加厉地使劲晃荡，考验尼玛和马儿的专业技术水平。"好好好，我怕了你了！"尼玛控制好缰绳，坐正身子，嘹亮的歌声横空灌耳呼啸而来，歌词虽然听不懂，旋律却很熟悉，原来是被每天叫醒我的歌曲之一《姑娘我爱你》："长长的头发黑黑的眼睛，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山上的格桑花开的好美丽，我要摘一朵亲手送给你。纯纯的笑容傻傻的话语，烙印在我的心头难忘记，头上的彩蝶呀飞的好甜蜜，想要对你说我已爱上你。亲爱的姑娘我爱你，让我走进你的世界，和你在一起；亲爱的姑娘我爱你，生生世世为你付出一切，我也愿意！"高潮处我也颠痴起来，靠在他身上，把手叠成喇叭，对着天空用汉语合着他一起唱："亲爱的小伙我爱你，让我走进你的世界，和你在一起；亲爱的小伙我爱你，生生世世为你付出一切，我也愿意！"马儿仿佛也感应到我们的兴奋，步子也越发轻快，好像要带着我们飞跃到幸福天堂。我突发奇想，转过头问："藏语的我爱你怎么说呀？"尼玛伏在我的耳边深情地说："ngaskhyodblo-lavbabgi!阿桥劳巴格""阿桥劳巴格？""阿桥劳巴格！"我又开始狂笑，把喇叭高高举起，对着长空叫喊："尼玛，阿-桥-劳-巴-格！"惹得附近的喇嘛为我们驻足，笑意盈盈，吓得尼玛赶紧抓下我的双手放在把手上，箍紧我笑嗔道："好啦！好啦！你想让这里翻天吗？真是个疯姑娘！"的确，坐在马背上，远离尘间帷幄，架空在现实之上，沉浮在自我意识的狂泻之中，我惊奇地发现自己是那么的疯狂和痴白，可以无拘无束任意东西，眼前的世界，已经除却了世间的人事芜杂，只剩下大自然、马、我和尼玛。 我们一起在天葬台找寻骇人的蛛丝马迹；一起在溪流中融入双手洗涤抚慰；一起在白龙洞仍硬币祈求让爱永恒；一起围着古树用手臂丈量年轮；一起用甜言蜜语勾兑喇嘛只为了合影；一起在水车房里观察流向的改变；一起走在藏民的后面比赛谁模仿得更像；一起透过隙缝的木门偷窥里面的动向；一起比赛对着烈日能睁眼多久；一起踏着脚步看谁扬起的尘土高；一起狂拍对方的臭样儿；一起惊叹泥土和草茎编织的房子怎能矗立上百年；一起猜度房顶上的小石块能有多大能耐；凡是最蠢、最傻的游戏都被我们玩得津津有味，在这最后一天里面，我们都极尽所能地一起创造和享受这份欢愉。此刻我的字典里已经没有了地理历史人文，没有了对景观纵横的孜孜探觉，我的眼里、心里只有他，像进入了超级磁场一样，专注于他的举动、他的笑貌、他的指令，傻傻地围绕着他这根指挥棒旋转，直至眩晕。 事实证明，把自己交给他是多么的惬意的事情啊！他会担心马儿体力不支自己下马牵行、担心胃疼帮你把硬饭泡软、担心被荆棘扎刺给你踩出道来、担心累了渴了随时带装备、担心晒伤把衣服裹给你自己却伤得灼红，你就像他的掌上明珠，呵护备至。此刻，我觉得尼玛真的是一位天神，第一次见到他的感觉飘忽而至，他神威地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救赎我、引领我、开启我，让我真正懂得了爱情的涵义，我沐浴在他的光耀下无忧无虑，可以做一个慵懒的弱智女子，只需冲他撒娇、傻笑就搞定一切，幸福的感觉不断扩散、放大，置换了每个神经和细胞，在我的血液中沸腾。就这样笑闹着、颠痴着、狂拍着，有点失去理智。 终于，我叫嚷着屁股痛不想骑马了，我们牵着它，交还给门外玩耍的小孩。交接之时，尼玛不忘怜惜地抚摸、轻拍马儿和它哥们般告别。然后，带我到了有名的丽莎餐厅，点了苹果派和酸奶子，一边吃一边惊叹，斑驳的木墙上订满了过往游客的手记，形态壮观。细细看来，他们的表达方式不一，有文字、图案、色彩；质地不一，有纸质、布条、照片；呈现方式不一，有卡片、海报、票据、帽子、衣衫，每一张都记录了行程、心情和当时的状态，从落灰和纸张的变色程度可见其历时远近。我们开始欣赏这些有趣的故事：最高处订了一块从汗衫上撕下的布条，上面写着："没
尼玛用双手轻轻地抓住我漫无目的搅动的手，放在他湿润的掌心，我抬起头来，泪光盈盈地直视他的目光，眼睛里含满了幽怨，我们都努力把自己置身在对方的瞳孔里，想要看到前世今生的来龙去脉！这时，我看见：挂在纸片上的月亮变成了柳永，白衫鹤发在半空姗动，他停留在纸片上的尼玛和馨馨上空，拨弄他的丝弦香埙，清清幽幽的吟唱墨迹未干的《雨霖铃》："......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然后，然后他摇摇头，把书简揉成白色粉末撒向天空。这时，宁静的夜空霎时洁白无暇，离别的凄苦像雪花一样飘落在我们的上空，飘落在我们的头上、身上、心上，我们想用捂握的双手，热切的眼光，来融化逐渐冷却的期待！但是，但是这份期待却止于现在，永远，永远不能实现！ 回到达仓的客栈已是高朋满座，达仓、彭措、卓玛、青初、拉姆都准备齐当，丰盛的晚餐、熟识的笑脸、理智的敬酒、连篇的情话，把送行搞得沸沸扬扬。借着酒意，我配合彭措搅合桌上的氛围，和大家一起拿尼玛和拉姆开玩笑，还争抢着要来喝喜酒，搞得尼玛叠声推诿，我带上面具，假装看不见尼玛的尴尬，享受折磨他的乐趣，我不是很痛吗？要找个垫背的啊！ 拉姆确实是个贴心的女孩，为了给大家解酒，安排的饭后节目是喝酥油茶，昏暗的烛火犹如惨淡的月光，把屋子照得无比苍凉，离愁一点点漂浮上来，淹没了刚才喧哗的笑闹，大家都被这样的情绪浸染着，只听得轻轻小啜的默然声。好像被施了魔咒一样，我站起来，认真的对大家说："感谢各位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我很喜欢你们，想给大家唱歌表示感谢！"掌声过后，氛围终于有所好转。扫过尼玛哀怨的眼光，喝口浓香的酥油茶，和着这幽暗，我缓缓地唱起："在那金色沙滩上，撒着银色的月光，寻找往事踪影，往事踪影迷茫；往事踪影迷茫，犹如幻梦一样，你在何处躲藏，背弃我的姑娘；我骑在马上，箭一样的飞翔，飞呀飞呀我的马，朝着她去的方向......"当我坚强地唱完歌曲，我的心已不知道飞向何方？不知道被谁捕获？不知道深锁何处？我只知道，这歌是唱给他听的，是唱给我自己听的，是唱给若尔盖听的，是唱给我们的人生听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尼玛终于忍无可忍，率先提出要回兵站去住，断然拒绝大家的担心，任谁都留不住！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果决，没有商量，没有人情，就那么执意的奔赴黑夜的危险，我知道他是想要迅速地逃避我，逃避有我的地方，逃避离别的凄洌！还好有可人的拉姆黏着他，扭着让送她回家，我祈祷在和拉姆独处的路上他能舒缓压抑的情绪，坦然的面对一切。 茶终人散，和朋友们留影抱别，面对一声声真诚的祝福，我永远都会记住：大美无疆的若尔盖、宽厚睿智的达仓、铁骨柔肠的尼玛、恣意率性的彭措、乖巧玲珑的拉姆以及我在这里遇见的种种，没有他们，也就没有我心中圣洁的若尔盖！ 我也该收拾洒落在此地的点点滴滴，衣饰、物什、见识、影像、心绪和情愫，该归类的归类，该打包的打包，该丢弃的丢弃，该留下的留下，一直有一种力量支撑着我打理好这一切，因为理性所以坚强，因为现实所以绝情，看着镜中失去光泽的正常面容不知道应该喜还是悲。我真的和幸福无缘吗？凄凄惨惨而来，悲悲切切而去！但是，当我躺在床上调试手机闹钟，看到短信上一排排如歌的字句、一段段缠绵的流露，不禁泪湿衣枕。我的感情，已经被我丢弃在若尔盖的蓝天下、草甸上、夕阳下和月光下，随着我的离去而化作一束束隔夜的狼毒花。在这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我能感受到神灵的涤透，碰触到生命中最本原、最纯粹的美丽是多么的幸福，但是上天做弄，只给我们设计了碰撞的机会，没有给我们铺垫融合的出路，我们只能眼看着彼此走向各自该走的路，生生别离，这样的愁苦无法诉说。满屋的月光如洗，不知道见证了多少痴男怨女的离愁别绪，不禁想起李清照倚月凭栏时的滔滔相思、绵绵笔触，感慨万千：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郁结眉头，悲重心头！ 15 我在炼狱的梦寐里挣扎，犹如被撕心裂肺的指责踏践，惶恐不安、凄泣无助。当叫醒的闹铃提醒我该振作的时候，无论如何也假装不了轻松自如，唯有把叹息留在清冷的房间，至少那里还残留着曾经的炽热和温度。 背着行李懵懂地走向车站，在转角一眼就看见尼玛靠在墙边，跟我一样，也是一脸的灰土憔悴，怎么？兵站来回三个小时，他没有回去吗？昨晚怎么过的？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我又惊又忧又气，狠狠地扑进他的怀抱，肝肠寸断泪流不止，内心无数次的说："尼玛我不想走，尼玛我想跟你在一起。"但此刻什么也说不出口，恣意的眼泪代替了内心狂热的呼喊。尼玛屏住呼吸，紧紧地深重地抱住我，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两颗破碎的心越撞越支离，越碰越苍凉。倒是尼玛先定下神来，轻轻拍拍我的背，慢慢推开，捧着我的脸用大拇指拭去泪痕，把吻落在我的迷蒙的泪眼上，用叹息来结束所有的遗憾。 尼玛卸下我的包，拉着我的手走向车站，路上我们都没有语言，只是那依偎靠得很无隙，那手拉得很坚决，那脚步迈得很清晰，那泪流得很欢畅，像要奔赴一个什么考验一样。 车站在我们的踌躇中还是到了，喧嚣的人潮仿佛只是一个背景，世界仍然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离不弃的目光和牵手，不离不弃的梦寐与追求，七日168小时凝结的情种被我们保存在潘多拉的盒子中，等待开启的那一天。司机的催促结束了我们所有的牵绊，不得已的告别拥抱后，我向他挥挥手，然后迷茫在他皱眉咬牙的转身中，我意识到，他真实的离开我了，我也真正的离开他了！ 汽车丢下他僵直的身影在晨露中飞驰，透过泪帘和车窗，我仰望着仍在留守的月亮，相信此刻一定能碰上他的目光，打开手机，为他写下最后一句： 《我走了》 带着无奈和依依/我走了/泪水升腾做薄雾/在山间草垫弥散 留下美好和纯洁/我走了/一如这山水的洁净/在生命中划出闪亮的虹 车行崎岖/悲凉做伴/撕裂在/荒情的转身/默然的话语/车轮的碾碎/拒绝相信/净土中滋生的情愫/也会被世俗击碎 我走了/视线陡然黯淡/喧杂移至背景/潜藏在孤独角落/静心叠置感情/存放在凝视的月光/遥寄给天边的若尔盖 ...... (全文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