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喜欢读这本《白朗宁夫人抒情十四行诗集》。读着读着,自然对女诗人的生平发生了兴趣,于是对命运的诡谲和恩赐而深有感慨了。
这本来是一个怎样的人生啊!
这个15岁的乡间女孩,因为一次骑马意外而致残,从此瘫痪在床。紧接着灾难接踵而至,先是母亲去世,再是她至爱的弟弟在陪她到乡间养病的时候溺死在河流。这个历经长久的哀痛昏迷而几乎走进死亡的女孩,从此只能像一头冬眠的动物长年蛰居在阴暗的房间,她的身体也因此越来越坏了。而她的父亲,是脾气暴躁的奴隶主,家庭的氛围是压抑而寒冷的。总之,这个女孩当时的处境,是凄惨而令人绝望的,似乎她唯一要考虑的,只是何时进天国了。
女诗人这样描述自己当时的处境:
"我的情怀无所寄托,总是沉沉地向地面低重。" "在痛苦的煎熬里,根根神给都断裂,如今是七零八落地悬荡着,每走一步路,每喘一口气,都要颤栗一下。" "我仿佛站在人生的边缘,什么都完了。"
哦,这是一个怎样的人生啊,生命,只剩下一天又一天的煎熬;青春,在生与死的边缘黯然消逝。 似乎人生,注定要在这凄惨的轨迹中悄然消逝了。
但不曾想,命运竟然在女诗人接近40岁这一年发生了逆转。 这一年,随着女诗人两本诗集的出版,她认识了同为诗人的白朗宁,由此,她那充满哀怨的人生竟然打开了新奇的篇章。
因着对女诗人由衷的钦佩,白朗宁抑制不住汹涌的热情,提笔向女诗人作了表白:
"我爱极了你的诗篇-----而我也同时爱着你......" "我从灵魂深处爱你,我愿意把生命交给你。"
而我们的女诗人,内心除了感动,就是本能的拒绝了。试想,一个40岁的、瘫痪在床的、对生命几乎已经放弃的女子,怎敢想像一位小6岁的、健康有朝气的、才气横溢的男子的爱呢。 是啊,一位生来就被恶运的毒气缠绕的人,如何想像突然降临的好运呢,此时除了本能的拒绝,又能做什么呢?
女诗人如此抒写自己当时决绝的心情:
"可是我怎能够让我满身的尘土玷污了你的紫袍, 叫我的毒气喷向你那威尼斯晶杯----" "啊,亲爱的, 不要讲,我高攀不上,不配在你身边 占一个位置。" "任你怎样地央求,我只是咬紧着嘴, 狠心撕裂着生命的衣裙,生怕 这颗心一经接触,就泄露了悲哀。"
但白朗宁爱的力量是如此的汹涌,他冲撞着女诗人的情怀,终于让这颗苍白的心慢慢地有了颜色,慢慢地竟也敞开了:
"然而,因为你完全征服了我, 你能消除我的惶恐,把你的 紫袍裹绕住我,直到我的心 跟你帖得那么紧,再也想不起 当初怎样独自在悸动。" "亲爱的,我终于认输,承认 我的抗拒到此为止。假如你召唤我, 我要从羞愧中站起。"
爱的心站立起来,坚定起来。 终于有一天,女诗人从她那阴沉黑暗的家中出走,和她的爱人私奔了。 从此啊,女诗人竟然走进了她那从不曾想象的绮丽的新的生命了。
对此,女诗人似乎心中有所预感: "如今,我再不追寻 我生命中前半的样本,让那些反复 吟叹、卷了角的书页放过在一边, 我给我重写出新的一章生命!"
是的,"新的一章生命"在此绚丽登场了。
女诗人的身体竟然好了。她从一位瘫痪而卧床多年的病人变成了了一位登山涉水、探胜访幽的健游者;而且新的生活带给女诗人的饱满的爱和开阔的视野,使她的笔力更为遵劲,她的诗,越来越受到世人的注目和喜爱了。女诗人所到之处,无不被赞誉和欢迎包围
而更令人赞叹的是,命运赐给女诗人又一丰盛的礼物----在她43岁那年,她得到了一个可爱的儿子----这位出身于艺术家庭的孩子,以后也成了一位著名的艺术家。
爱情、健康、儿子、地位和荣誉,现在的女诗人,生活在幸福的绚目的荣光里,过去的辛酸早已成追忆的幻影,似乎并不曾真实存在了。 这种极致幸福的生活,女诗人享受了15年。15年之后,她走了。 而女诗人的死,竟然也是如此令人羡慕的:
"她和他谈心说笑,用最温存的话表示她的爱;后来她感到倦,就偎依在白朗宁的胸前睡去了。他以为她是一时的昏晕,但是她去了,再也不回来了。" "她在爱人的怀抱中瞑了目,她的容颜,像少女一般,微笑、快乐。"有关史料如此记载。
啊,太令人羡慕了,这样的离去; 啊,太令人嫉妒了,这样的长眼。
哦,不说了,女诗人所拥有的和所幸福的; 哦,不说了,女诗人曾经历的和曾苦痛的。
只是要不住地感叹命运的诡谲和莫测了; 只是要不住地感叹爱情的神奇和伟大了。
那么,无论在何种环境中,且让我们忍耐吧,因为或许,最为光芒夺目的明天正等着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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