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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活得很累，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时常意识到，他觉得这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他试图真诚而坦率，自然而轻松的做人，一切都不构成影响情绪的因素，然而他没做到，确切地说，目前没做到，他活得累。 少年时代玩性重绝不奇怪，他自以为缺乏控制能力只是成长的烙印，每个日子都没有白过，烙印让他反思自己，吸取教训，以期再也不犯同样的错误，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无数次在无梦的夜里或茫然的黄昏催眠自己，那肯定是通往优秀的路，他渴望自己优秀起来。时光总默默行走，极静如画，极速如风，他像树一样长大，年纪在牙齿上勾勒月光，在指甲里刻画星辰，眼神越加锐利却也越加浑浊。 回忆中的昔年总是年幼的，或者仅是心境干枯无聊。某段记忆犹如飞灰中未燃尽的松枝，仍在滴淌闷燥恼人的热汗，孤独而龉龊，龉龊所以孤独，那绝不是享受，没有西装革覆下伸出纤长细白的手指捏紧一杯烈酒遥望窗外的雅致，没有对着一幅莫明悲伤的印象画中的凝思，没有剧烈运动后狂饮一瓶洁净如银的矿泉水跟着将空瓶远远丢在路边的洒脱。那时候他踏踏实实地自卑着，自卑到面对陌生人不如如何收缩面部肌肉展现笑容以表示虚伪的善意。 后来他忽然感到终究需要为自己而活，为什么要在意他人的看法？他穿着自以为足够精神的衣服，他将高档烟盒摆出来当着很多陌生人取烟点燃，他买许多自己并不想要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对别人够好了，也应该对自己好一点儿，于是他尖锐起来，他说“我以为”“我就这样”“这就是我”，这让他看起来很有自信，并且很有个性，女友说他是最好的，他更加自信了，他觉得没有什么是自己不行的，然而这种奇怪的自信没能维持多久。女友离开一年后，他才意识到她实实在在走了，再也回不来了。这时他想象自己是个专情的人，他执拗地挺着无知的情商将自己的专情到处宣扬，他以为这样可以证明自己也爱过，真实过，很精彩过。关于这个，已经没有人跟他争论了，他在自己构筑的情感花园里满足地意淫了好几年。 那也许真的是某种境界，他成功地欺骗了自己。唯一骗不了自己的是那孤独感，孤独而龉龊，龉龊所以孤独，要得道成为高僧路还很远，也许不仅仅要历经红尘万千，还有填不满的寂寞，他觉得自己从来就是被世人遗弃的，或者是自己一不小心就遗弃了他人，寂寞一如既往，无处不在。 记忆深处的自卑再次包围了他，当然这时候他更加习惯独立思考了，他居然会想到自己为什么自卑，简直是奇迹！其实他明白生命需要振作精神，尽管被自以为是的看破世情骗了很多年。生活需要继续，日月流转，时间的齿轮在他身上虽然一直扭曲，但终究辗下了印痕，他乐观地展望继续生活的动力，分秒皆会博大到无边际。他小心翼翼地寻找生命历程中的有关趣味，毕竟没有尝过快乐滋味的心境无法品味痛苦，他忽而发现自己竟从来没有真正痛苦过，只有遗憾。为什么可以陷进过去，对将要却仍未开始的快乐生活产生遗憾？ 他觉得朝气距离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远，青春的气势，年轻的气息，他对发自内心的渴望没有追求过，现在还来得及。他先假设自己回推十年，那时候的他看小资杂志，看白领爱情故事，生活无忧的淡漠烟愁，现在再也勾不起他的兴趣，这说明在骨子里，他坚信自己成熟到某种奇异的程度，这个程度一定大异于常人，是不一样的，他想可能是自卑情绪导致了异样。他又想情绪的作用真有这么大吗？竟会影响自己的人生。 人生这么强悍的问题，渺小如他是不大可能考虑到的－－而今必须考虑了，他终于明白自己并不渺小，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己绝对是庞大的。于是在历经许久的情绪变化、自我审问、自我剖析……总之属于自虐性的生命过程之后，他再次恋爱了。 他矜持地对待她仿佛对待自己的情感，他谨慎地关心她仿佛关心自己的性格，他谦逊地爱护她源于他又把自己当成了君子，他热烈地想象自己刻骨地爱她因为想象中这就是他需要的人生。 这件事很成功，身边的人包括他自己已经认为他肯积极地生活，而不再消极，还有什么更重要的呢？ 09.7.10 ※※※※※※ 时光飞逝，折射流年中的影子，昔日夜中月光洒了一地，细碎清净，单纯如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