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元旦,学校开晚会,每个班要出一个节目,儿子拿起笔,编了个剧本,据说演出还挺成功,获得师生好评,辑录如下,以记录其成长足迹。
妈 妈(课本剧)
虎溪实验学校初二(2)班
编剧:一冲
导演:世红
时间:某一年夏日
地点:村巷英姨的家
道具:一桌,一冰棍箱拐杖
人物:我、英姨、老婆婆、同学、村民
画外音(抒情的音乐起,极富感情的后台朗诵):如果有人问我:人间为何如此美好?我一定会回答他:因为有爱的存在!
英姨(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卖冰棍罗,卖冰棍罗
村民(急煎煎地跑):英姨,英姨,天赐给你一个孩子呢,总比不知冷暖的竹棍强,您老就收下吧,老来也有依靠啊!快去村头坡顶看看吧
英姨(麻利地收摊):恩,我这老婆子去摸摸看,不能让孩子遭天孽呢
画外音(配平缓音乐,叙事语调朗读):很早就知道,我是从村那头的山坡上捡回来的,据说当时有很多人围在那个坡顶上,却好象没有谁打算把我抱回去,只有英姨用竹棍敲击着地面来到我的身旁,把幼小的我放进了她温暖的怀里,从此我成了巷口卖冰棍瞎眼姨娘的女儿。
英姨(边摸着我边兴奋地自言自语说):看,我丫头多漂亮,嫩生生的肉,模眼俊着呢
村民(有些不屑):我说英姨啊,你捡她的那天我就想说了,收养姑娘嘛,也该挑个漂亮点的。这丫头,黑不溜秋,眉不是眉,眼不是眼的,您是眼睛看不见,才吃了这个亏。
英姨(拄着盲人拐有些生气):你不要乱七八糟地胡说,谁说我丫头的不是,我这老婆子可不认人的。
画外音:自我有记忆开始,家的概念就是一张厚厚的结满油腻的木桌,一只好大好长的冰棒箱,人们常年见到的就是我--一个好丑的小女孩,每天搀着她瞎眼的娘,从小巷深处缓缓行至巷口。
英姨:小丽,快来帮忙啊,这冰棍快要化了,快帮我再拿几根毛巾,这太阳太大了。
我(小丽):娘,我来了,我回家索情将去年你给我买的那件棉衣也拿来,好盖在冰棍箱上
英姨:好吧,快去快回,今天还指望它挣几块钱,好给你买一个漂亮的文具盒呢
画外音:巷口摆着的小摊儿就是我们这个卑微家庭的唯一希望,夏天母亲总会如一尊凝固的雕像执着的守候在几只大大的冰棒箱前。毒辣的太阳把母亲本已黝黑的皮肤晒得通红,日复一日竟成了古铜似的颜色。
小丽拿了毛巾与棉衣:娘,我一直觉得我们的生意比别人好,这有什么秘诀么?
英姨(微笑的对我说):“在阳光最毒的地方守着卖,是绝对不会错的。”
小丽(恍然大悟):娘,我知道了,要比别人多赚一分钱,都得凝聚加倍的血汗啊!
画外音:到了冬天,冰棍儿无处可卖的季节,母亲就会操起针线,缝制出二十多条棉被来,租给赶集的乡民们。在母亲的辛勤劳作下,我们这个家居然也过得有声有色。
小丽(放学回家看母亲太劳累):娘,我来帮你吧
英姨(爱抚着我的脸):这不是你干的,快去读你的书去。”
画外音:在这个家苦是苦了点,可我却被调养得象个千金小姐似的,只知读一些母亲不甚读的书。而母亲却总是以我为骄傲。
小丽:妈,今天老师夸我小小年纪,大有作为呢。喏,这是我的作文。
英姨(高兴满足地):我家丽儿可了不得了,又得老师表扬了,加油好好读书,我这瞎老婆子,以后可要享我丽儿的福了
村民(来买棉被):可不是,都说丽儿是你的冰棍调养出来的,越来越水灵了呢
英姨:那以后叫你家二佬,也来吃我的冰棍吧,吃了就聪明,跟我家丽儿一样啊
画外音:开始的时候我很满足于那潮湿熏黑的板壁,破旧不堪的炭炉,烂糊糊的菜饭构成的生活,我总是极自豪的倚在极为疼爱我的母亲身旁,我总是极自由的吃这那令小朋友永远眼馋,永吃不完的冰棒。小巷深处总有我们一老一小蹒跚的身影,有人间或的说:“一直听不到您竹棍点地的声音倒还怪想的呢!”母亲便会骄傲的扬起头,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而我也真的以为自己成了一个大功臣。
渐渐的,我慢慢的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同,同学们都在背后议论我。
同学:“你知道吗?小丽她家可穷了。”
同学:“我知道她妈是个瞎眼的呢!”
同学:“她还是那个瞎眼婆在村头坡顶捡来的呢”
老师:小丽啊,你要好好学习,才对得起你娘呢
画外音:同学们异样的眼光,老师分外的关切无不时刻提醒着我是一个瞎子捡来的女儿,我拥有一个与众不同格外贫寒的家。
我开始沉默,我回避一切的同学,甚至我开始厌恶我的家,我不再与母亲相伴而走,也不从母亲卖冰棍的那条路经过,那段时间,我几乎整天的泡在教室里,为的只是在那个卑微的家里少呆几分钟。别人向她问起我,她依旧满面春风的说:“小丽她学习忙啊,哪会在家耗时间。”除了我,谁也不可能看出她眼中深深的落寞。
小丽(时间飞逝,终于,在中考过后的一个月,我接到了县城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娘……娘,我考上重点高中了,娘……以后……你如果没有要紧的事……就不用到学校找我去了。
英姨(眼光兴奋中有些黯淡,一阵沉默后母亲点头,取过竹棍向厨房走去):为什么?……了丽儿,你就好好读书吧,你到县城读重点高中了,娘高兴呢,只是娘再也找不去了,也不会化车费去学校了呢,你要照顾好自己,好好读书,我们穷人家常说:养儿不读书,等于养头猪啊。
小丽:“娘!”
英姨(我上前扶住她,可她轻轻的推开我说):“我去帮你弄点好吃的,食堂太寡油了。”
画外音:高中新鲜的住读生活很快让我忘掉了曾经的自己,忘掉了烈日、冰棒、瞎眼母亲带来的烦恼,也忘掉了临行前的那一点点的不安,谁也不知道我是谁,谁都以为我同他们一样拥有一个幸福和宽裕的家。
漫长的日子里母亲果然守诺,除了每月由一位已住进城里却经常回乡的老婆婆帮我捎来家里的土产品、营养品及生活费外,坐落在小巷深处的那个家,似乎与我完全隔绝了,而我也似乎真的开始淡忘了。
这样的日子平和而又迅速的溜过去了,到了临近毕业的那个学期。
老婆婆(来到学校把一包鸡蛋和50元钱塞给我):这是你娘托我带给你的。
同学:“小丽,你的成绩那么好,毕业典礼把你妈也请过来,一定会让她感到光彩的。”
小丽:“我妈太忙了,你瞧这带东西都是请别人帮的忙,她,哪有时间啊!”
小丽(送老婆婆走时):“你这三年来为我操了心,让您受累了。”
老婆婆:“你,你考得真的很好?”我点头,老婆婆:“造孽,你,你妈怎么那么死心眼。
小丽(紧张):“怎么回事?”
老婆婆(不再说话,她拉着我的手,直冲出校门,然后拐到一条偏僻的小巷里,她用锐利的双眼看着我)说:“丽啊,你有了出息可不能没了良心啊!这三年来我哪个个月有空回乡?都是你妈她求人把她送上车,下车后又摸到我住的地方,把东西交给你再孤零零的摸上汽车回去的呀!”
小丽(视线顷刻间模糊):“妈妈---”
画外音:我为自己的虚荣,为自己的无知流着悔恨的泪。朦胧的泪眼中,我依稀看见村旁那条长长的路,路旁那条深深的小巷,巷里那条长长的竹棍,竹棍后还蹒跚着,蹒跚着一个长长的人影,那就是我的妈妈!她正无助的倚着墙,凌乱的头发拂动着那张苍老的脸。在风中,母亲的眼睛是那么黯淡,然而她立在那儿却是那么坚定,仿佛在憧憬,又仿佛在等待。
小丽:妈妈!我回来了,我已经回来了,妈妈!其实我还记得,还记得来时泥泞的山路,还记得赤脚跑过路面时的清凉,还记得,还记得我们曾共同相偎走过的那条深深的小巷,妈妈,妈妈---(配乐:《母亲》)
(母女紧抱在一起,女儿无比羞愧,母亲则仍那么坚定,挺拔。落幕时催人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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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第一,别人第二,我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