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之旅 今秋雨水很多,连阴雨下个不停。闷在家里好久没有出门了,一直郁闷着。 老于从身边走过,拍了一下我的肩,“跟我玩去吧?” “去哪?” “烟台。” 心动了一下。 跟着问了句“有多远?” “12个小时。” 心又动了一下。 “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走,后天回。” 心又动了下。 “去不去?一会就走。” 站着愣了会,冒出句“去。” “快点,半小时后就出发。” “嗯。” 冲进家,交待了几句,匆匆抓了两件衣服跟着老于上路了。 素有“苹果之乡”的烟台只有耳闻,从没去过。 老余多次到烟台收苹果,每次都嚷嚷带上我。终没去成,这次如愿了。 货车上,加上司机共四人。 见过老于的搭档,互点了下头,老于介绍着“我妹妹,跟咱们下乡。” 老于的搭档和司机一听笑了“出去受罪,在家呆着多好?” 我尴尬地解释着“没下过乡,想跟你们去看看。” 第一次下乡,带着好奇和兴奋的心情,随着货车的发动,感觉“苹果之乡”离我越来越近了。 晚6点出发,货车在公路上疾驰着,晚间秋风吹进车窗感觉有些凉意,幸好带了件外套。一路瞧着窗外的风景,和车上的人调侃着,感觉时间过的真快。 9点钟停车吃了宵夜,酒足饭饱来了精神,又继续上路了。 货车颠簸着,不觉困了。 老于安排我到后排和她的搭档一起睡,她睡在前面的座位上。 爬过前排的座位,跌进后排的床铺上。床铺很狭小,睡着两个人,有些拥挤。 于是我就立着身,背顶着冰凉的车皮。“把腿放我身上。”惊愕,还没回过神,我的腿就被老余的搭档抱着放在了她身上。 老于伸过头“出门在外,就不能这么多讲究了。睡吧。” 身下窄小的床板硌的腰板硬硬的,不敢翻动。一时困意竟没了,睁着两眼听着车窗外的风声。 不觉老余搭档的腿重重地压在了我身上,不能动弹,听着从她鼻孔里传出的轻微鼾声,怕惊扰了她的睡梦,没有动。硬挺着,熬着……眼皮终还是架不住,粘在了一起,困意占了上风,我就这样被压着睡着了。 公路上很安静,静地只能听到货车“呼呼”地跑路声。睡梦中身子随着货车颠簸着。时间在货车“呼呼”地跑路中慢慢消耗掉。 不知睡了多久,迷胡中被叫了起来,到地了。 像是在梦中,刚刚还在家,一觉醒来竟已到了百里之外的他乡。 司机把车停在了路边。我们拢着散乱的头发下了车。 这儿是离烟台还有几十公里的栖霞市的一个小村庄。 天没亮,整个村庄笼罩在烟雾中,偶而还能听到丛间的鸣虫声。 老于的客户老赵接到电话,已早早地站在公路口接我们了。 这儿昨晚还下着雨,地面很是泥泞,一路小心的跟着老赵的手电筒穿过了村子,带着一脚的泥进了老赵的家。 天黑没有看清走在前面老赵的模样,进了屋子才瞧清楚,老赵也只不过40出头,中等个,身子略显精瘦,微黑的脸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瞧得出是个精明的庄户人。 老赵是老余多年的客户,一进屋老赵就操着一口不标准的山东普通话给老余汇报着,近日雨水较多,苹果受光照少,好多客户来了几天都没有收到果子。庆幸的是老余的果子收的差不多了,今晚应能收齐,老余听了很高兴。 老赵媳妇搂着孩子在炕上睡着,已醒了。都是老熟人了,老赵媳妇没有起炕,在被子里跟我们打着招呼。 屋子里一下涌进了这么多人,老赵5岁的儿子也被吵醒了,躺在炕上歪着脑袋打量着,除我之外,都是他的老相识,来了劲,忽地掀开被子爬了起来。被妈妈一把抓住,又重新摁在了被子里,小家伙在被子里并不安分,东拧西歪,最终还是光着屁股从被子的另一头拱了出来,“人来疯”地站在炕上和老余一行人打闹着。光着屁股在炕上跑来跑去,跟老余闹着,还时不时的把眼睛瞅向我。 叫我“大姨”,逗着他,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抿着嘴站在炕上光“嘿嘿”地笑着。 老赵两口子知我是老余的妹妹,于是格外的热情。用方言跟我聊着,出于礼貌,我笑着听着点着头。老余问我,听得懂他们说什么吗?趴在老余的耳边耳语着“一句没听懂。”老余听了哈哈大笑,给我翻译,才知他们说些什么。让我在这儿多住几日,下趟再跟老余回去。谢过了两口子的热情。说看情况再定吧。 司机休息去了,我们被让到了炕上。 老赵媳妇蓬着头起来给我们做早饭,坐了一路的车,肚子有些饿了。 老赵媳妇点燃煤气,用白菜炸过汤,倒进开水,拿了两把挂面丢进了滚水锅里,趁洗手的空,端详起了她的家。大大小小6,7间房,城里有的屋子里也应有尽有,就是有些凌乱。 有炕也有床,踏花被,毛毯,落地的纱窗。和城里人的摆设没啥两样。 只是对炕很感兴趣。炕比我们睡的床要高些,一张炕占用了三面墙。炕的两侧贴着墙,炕尾靠着窗。窗上贴着剪纸窗花,炕头的下面贴着白瓷砖。睡觉时就在炕上铺上被褥,起床后把被褥卷在一旁。吃饭就摆上方方正正的小炕桌,然后盘着腿坐在炕上。 老赵媳妇的面好了,一盆子的面摆在了炕桌上,招呼着我们。 接过来递在手里大大的碗,学着老余的样子去捞着盆里的面,硬硬的腿怎么也盘不下去,学着他们的样,勉强的跪坐着吃起了饭。 花边的碗很大,在我们家能一个顶俩。 低着头呼呼地喝着面,就着大葱蘸着大酱,有滋有味地吃着。不觉身子冒出了些微的汗。只是跪坐着有些不舒服,看其他人都能盘收自如,很是佩服。 吃饭间老赵和我扯了一会。知他14岁的大女儿在镇上上中学,5岁的小家伙还在上幼儿园,一儿一女他很知足。平日有客户收果子,他就各村各户去联系果农,平日就守着自己的果园,哪也不去。闲暇时打打麻将。日子过的富足而安逸。 整个村子的情况大都是如此,少有人出外打工,守着自家的果园,安逸的过着生活。 吃过早饭,老赵开着自家的农用车把我们带到了公路口。 公路边搭着的凉棚,里面堆满了收来的苹果。凉棚后面就是各家的苹果园。路边上站着一些焦急的苹果批发商。老赵带着我们看过收来的苹果样品,老余很满意。 8点钟,镇上幼儿园接孩子的车把老赵的儿子接走后,于是老赵媳妇利手利脚的把我们带到几里之外的另一个村子去收苹果。 老赵媳妇个头不高,说话办事很是“干巴脆”,一边用手机联系着各户果农,一边顾着和老余笑闹着,身上透着的那副泼辣劲是我们城里人所不及的,老余戏谑她为“小人精”。她也并不恼,反而引以为豪。 今天是个好天气,太阳终于露出了笑脸。 天空一片蔚蓝,空气中蒸腾着苹果的清香还夹杂着一股潮湿的腐叶的味道。 老赵两口子笑说着,半月都没有好天气了,我这个城里人一来就给他们带来了阳光,并说我是个能带福的人。对我更是格外的热情,一再的要多留我住几日。 本打算去烟台转一圈,老余的行程不好定,收齐果子当晚就走,没收齐就再留一日。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去烟台,跟着老余去收苹果。 放眼看去,四面环山,山色青黛,都是苹果树,只有一条坡度顺势和缓的公路通向烟台。公路上人迹稀少,车辆也不多。 我们开车拐进了几里之外的一个村子里,司机把车停在了一个破旧的仓库旁,已有客户过来接洽,报好了收价,大喇叭在村子里立即广播开了。“收果子了。” 一会的功夫,仓库门前热闹开了,果农们推着小推车,开着拖拉机,赶着驴车。架下一筐筐刚摘收下来的苹果,和老余讨价还价的吵嚷开了。 多日不见太阳,果子的卖相不太好看,没有卖上好价钱,果农们又怕再没好天气,更卖不上价,虽不满意卖出的这个价格,但还是出手了。 吵着骂着,拿着到手的钱,嘴上抱怨着,可还是一趟一趟的回去摘果子。一个上午的功夫果子已是堆积如山了。 果子收的差不多了,几千斤的果子等着装套装箱。人手不够,大喇叭又嚷开了,“仓库缺人手,过来帮忙了。” 一帮小媳妇老大娘不知从哪儿冒出,齐唰唰地围坐在果子旁忙活开了。装套的,摆箱的,有条不紊的干起来了。顺带着也挣了几十块的零用钱。 我无事可做,在村子里四处闲逛。 仓库里是热闹的,可村子里很安静。 农舍依山而建。房前屋后码着砍下的苹果枝条,檐上猫着嗜睡的花猫。院子里摊着落收的花生。 山不高,充其量只能算是山丘,丘上坡上郁郁葱葱的都是苹果园。满眼望去,一片绿。苹果被纸袋套住,掩在绿叶中,也有正见阳光的果子,红艳艳,煞是喜人。 雀儿无声的在空中低飞,狗儿没有吠叫,摇着尾从村子的东头跑到西头。 一条小溪从高处流过,潺潺地流着,透过清澈的涟漪,仿佛看到溪底的石子在颤动。 河床很宽。但溪流窄小,远处,依稀看得见一潭水库。也许溪水就从那儿流出。 站在桥头上,望着桥下洗衣的农妇,抖落盆里的脏衣服,摊在石板上用木棒捶打着,三五成群,捶着,说着,笑着,拿着眉眼瞧着站在桥头上的我。听不清她们嘴里说些什么,但知一定在议论着我。 三五个闲散的人站在村口,倚墙晒着太阳。从他们身边走过。立刻被这几双眼睛盯着,直到看不见才收住了眼,又继续了他们的话题。 村子很安逸。村民很悠闲。 笑闹声不时的从仓库里传出,麻雀也跑来窗边凑起了热闹。 媳妇大娘在仓库里笑着闹着,打趣着。 这儿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美的如同一幅画。 饭间,一斤多重的大馒头摆在了炕桌上。 垫上玉米皮蒸出的馒头,一掀锅顷刻透出了玉米香甜的味道。也透出了农人的味道。更透出了乡下人待客的真诚。乡下人待客的实在。 惊叹这么大个的馒头,老赵媳妇解释着,馒头个越大说明日子过的越富足。 桌上的饭菜很丰盛,虽没有城里的精细。但用老赵的话来说,我们乡下人不讲究这些,我们只图日子过的红火。 品着杯中的啤酒,嚼着金黄的蚕蛹,捧着大个的馒头,拿着白嫩的大葱,蘸着褐红的大酱。生活真是惬意。 抓把晒在院里的花生,嚼在嘴里是甜的。 拿起刚摘下来的苹果,咬在嘴里是脆的。 日落前我们出发了,辞别了村人,也辞别了老赵一家人。带着一车的收获,带着一天的劳累我们回家了。 我回到了城里,这儿没有乡村的清静,没有空气的恬淡。人声嘈杂,空气混浊。顷刻有些后悔没有在乡下多住几日。 这次下乡有些遗憾,我没有进到果园,没有真正体会到做一个农人的快乐。 不过这次遗憾的乡下之旅时常会让我做着一个梦: 我做了一个农人,抗着锄头上山,日朝而出,日落而归,挽着裤脚站在溪水里捶打着衣裳,说着,笑着,闹着…… 注:老余系我的邻居,《冬日》中曾提到过的楼下二姐。2007。12。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