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万水千山
我亲爱的水莲,这一天终于到了。尽管几经周折,却谁都挡不住,也推不开这美好时刻的到来。命运巫婆呀,上帝老朽,你们的能耐用完了吗?无论你们怎样颠倒、倒颠的折腾,我们的幸福又会受到多大影响呢?玩你们的去吧,就连我的水莲也不再理你们那一套了。
我的情敌呀,记得昨天见你时,你的眼里还汪着泪水,那声“你拿走”的学舌似乎还带了哭腔。唉,这能怪谁?爱情不仅不能偷得,也是不能谦让,不能施舍的。我的乖乖,那样会三败俱伤的,就连我们这恬退隐忍、悲天悯人的小菩萨也难再干出那等蠢事了。
我的情敌呀,水莲似乎欠了你不少,但你从这里学到的不更多吗?总的来说还是对你有好处的。水莲原本就不想欠你,太不想欠你了,她从来就不想欠任何人。她还没怎么欠你,就开始还你,可还得越多,欠得越多,这里也真有了问题啦。就象旧社会长工欠东家的账,还得越多欠得越多,干脆把东家打倒,把账本付之一炬,自己翻身做了主人,这才旧账新账一起清。
第四天,它对我真太重要了!这天我去的更早,水莲娘还没回来,他们姐弟俩也还没吃早饭。
“过来啦。”这第一句话是水莲弟弟笑着对我说的。
“嗯。”我也笑着答到。
“这么早就来啦,等会儿一起吃早饭吧。”这是水莲的话。我兴冲冲的笑望着她说:“我真吃过了,以前也都是吃过早饭才来的。”水莲仍不相信:“你们的早饭能有多早?”我解释道:“俺娘有早起的习惯,我睡过一觉后,也就再没法重新入睡了。”水莲也说:“我倒是根本就不好入睡。”
“你起得也够早了,还得做早饭,远不如我自在。”
“那是你有福。”
“你可说过好几次我有福了,到底真有没有也只有看你的了。”
“我算个啥,咋能看我呢。”
“那就全看我吧,可以吗?”
“谁知道你,坐下说呗。”
我坐下后问她:“您娘还没回来?”
“嗯,说不定今儿就回来了,你早起吃的什么?”
“馍馍,米粥。”
“那就一会儿再吃俺点儿吧。”
“你做啥饭呢?”
她指指火上正冒着热气的蒸锅说:“这不就是。”我看看蒸锅问她:“是啥,也是蒸馍?”
“不,是包子。”
“包子呀!我就爱吃包子了。”
“那等会儿你就多吃几个。”
“我可真能吃包子,你蒸得多吗?”
“笼里满满的。”
“太好啦,今儿非解解馋不可,这也真是我的福气,可这点儿福气也太小了吧?”
“不知道。”
“不知道?水莲呀,趁你娘还没回来,咱们的事也该说说啦。我昨天没敢说,今儿可是专为这句话来的。否则我来这儿算个干什么的呢?你真不知道我的心事吗?你真以为我是没事儿了来跟你玩耍的吗?”
“还有啥可说的?”
“咋就又没啥可说的啦?”
“太迟了。”
“太迟啥?你不是还没跟他结婚?”
“虽然还没有,可也跟结了婚一样了。”
“啥是跟结了婚一样了?我咋听不懂?”
“已经不能再改了,哪能象你想的那么简单,怎么能谁想怎样就怎样呢?那让人家可怎么办?”
“不能谁想怎样就怎样,就能谁不想怎样就怎样啦?那又让我怎么办?他倒是‘想怎样就怎样’了,这才是应该的吗?”
“你不知道,没那么简单的,关联的事太多了,一切都是已经定了的,都木已成舟啦。”
“我是不知道得那么多,我只是想,你自己的事完全可以由你自己来做主,你要是有个主张,别人又能怎么你呢?”
“那你早早干什么去了?!”
我们已经是在争吵了,可她怎么还来揭过去的老根儿呢?难道我为此所做的一切都子虚乌有了吗?她简直一点诚意都没有了。
这还有啥好说的?我还在这里干啥呢?她要是真不想接纳我,早些把我赶走不就是了,让我出这么多洋像干啥?
走,不走又怎样?看来他们已经把我取笑得够妥帖了,不走还等什么呢?我冰冰凉凉的僵坐了片刻,吃力地站起身来,机械的朝门外走去。
水莲弟弟问我道:“咋这就走呀?”我没支声,径直来到自行车前,蹬开支架,回转了车身。
水莲也跟出门来,冲我责备到:“说说就走,说说就走,别人没人这样待你!”我骑上车,出了她的院门,眼前早已被泪水模糊成一片。
我回到自己的空屋里坐了一阵,流了一通泪。突然又出来骑上车回去找水莲,窜到五里茔村口时才停了下来。我进退两难的在那里僵持了一阵,终究还是又找她去了。
幸好这回只水莲一人在家,我哭丧着脸冲她说:“就算我疯了,也是你给气的。”吓得水莲一动不动的望着我,嘴角裂了裂,熟蛋清一样光洁莹白的容面上,突然痉挛的抽搐了一下,简直就要放声大哭啦。
我这才想到,一定是我这张被痛苦扭曲了的面孔吓坏了她。我心里正难受着,表情不知有多难看呢。还有我此刻的口形,因为话语中的“气”字说的过重,现在还正龇着牙呢。
我连忙恢复了过来,她也立即扭过身去,给了我个脊背。我在身后跟她说:“我现在糊里糊涂的,可我还想听听你最后一句话。”
“我已经说过了。”
“你总说订了就不能再改,可凭良心说,你这次跟他订之前算不算已经跟我定了?在那个大年初二,在后来的几次见面中,你已经算是跟我定了呀。不同的是,我们用的是心,是信誉,是君子协定。而他用的却是纸,是契约,是小人的挟制。难道他那一纸乘人之危的婚约就能胜过我们所有的一切吗?你这么快就忘了他的撒谎与欺诈吗?你怎么不迁就我,而去迁就他?你还记不记得你曾让我质问他:‘谁跟他订来?’,你都忘了你对我说过的话吗?你怎么又去跟他订了呢?我们真就这么狗屁一样的完了?你这样做是不是出于对我的误解,出于对我的怀疑、不信任?是不是出于你的自卑和自戕?你以为在这上面退让和容忍能解决问题吗?你以为你现在这样做就更应该?更可靠?这样下去会不会适得其反?你做的这些都顺当吗?你对他就不怀疑?你是不是在毫不负责的滑溜呢?你光想着你自己了,考虑过我没有?你就不心虚,不内疚吗?我们真就没有一点点办法啦?你就这样什么也不做?不为你自己做,也不为我做点什么?就这么完了?能完吗?”
“没有办法了,不完还能怎样?”
“你到底觉得他怎么样?你觉得他那人究竟怎样?”
“他再不好,即便是世界上最不好的人,我也嫁他。”
“你嫁给他能过好吗?我总觉得你没什么可给他的,你也别太不知羞耻了,你和他掺搅在一起没什么过头的。”
“你真混账,你别以为我就离不开你,我谁都离得开,我完全可以一个人生活。不过我不得不为一些事情负责,我还有爹娘姐弟,我还有家呢,事情根本就不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也别以为就你自己好,我已经给了你不少机会,现在这个机会已经属于他了。”
“你才混账,你知不知道你真正应该对谁负责?你把两个完全不同的事物自以为是的混淆在一起,你这样糊里糊涂地不分青红皂白是会自食其果的。你是否用你的莲藕脑子想过这后果的严重性。”
“后果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反正我现在要嫁给他。”
“那我等你离婚。”
她这才回过身来,惨然地望着我说:“你等我离婚吧。”
“既然要离婚,那还结什么婚?一结婚,岂不就身不由己了,再离婚就更难啦,简直就不可能。象你这样的人,恐怕死也不离婚的。”
“你不是说等我离婚吗?”
只要她真是形式上跟他结结婚再离婚,那她也就还是我的,我当然要等他。可她真能办出那种事吗?而我却只有这一线希望了,但愿情况真能如此。真也是情场如战场,只能你死我活呀。我坚定地回答她:“好,一言为定,我等你离婚。”
在我出屋门时,看见水莲的弟弟和他“姐夫”一起从院外走了进来。我从他们的身边匆匆闪过,水莲却从屋里迎接出来。水莲弟弟先进了屋,水莲和那一位随后走成了并排,进门时他们的身子都蹭到了一起,我的心却象是被一刀拉开了。
真是胜者王侯败者贼,离婚,谈何容易呀?他们倒越掺越匀,都搅成一体了,还能离出个什么来呢?水莲真不该这么对我的,我真越追越追不上她了,可我却真的越来越离不开她啦。不过水莲却完全离得开我,我虽然寄希望于她能随即离婚,可对此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她抛给我的这根救命稻草太让我提心吊胆了。她这么说很可能只是为打发我一下而已。上帝给女人的权力并不多呀,如果她心里真还有我的话,说什么也不会跟别人去结婚的。看来她已经做了选择,显然她要决心弃绝于我了,而这又让我怎么接受得了。
我回到家里,坐在一把围椅中一动不动了。这围椅着实地撑托着我全部的躯体,我有气无力的连放在扶手上的胳膊都抬不起来。脸上的泪水静静淌着,口里连说话的气都凑不够。只觉得如梗在喉,如铅塞胸。
如果真有神存在的话,那么最残酷的便是爱神。她用美妙的情感给勇敢的人以无上的快慰,象是有意地把你高举到极限后,看你茫然失坠。她给热情洋溢的人以神奇的幸福,为的是让你领略一下那奇异的苦悲。她逐渐让敏锐而正直的心,充满爱的热忱,却给你来个釜底抽薪。她引导赤诚的灵魂一往情深,好让她一试那惨淡的利刃。
我完全的属于我的爱和愁,这才真正是我生活的中心。当一个人面对结局时,才能看到生活是多么的叫真儿,它不放过你一丝一缕,一毫一分。我还能做此什么呢?我只能泣血的乞天求地:“快快还给我呀,还给我我那爱人!”。我不愿老往不好处着想,我不想承认我剩下的岁月只是漫长的伤悲。
我从未停顿过对你的思念,这带给我的再也不是应有的甘甜。没有你让我怎么生活?活活苦死了我这痛楚的脑子。我的痛苦损耗着我仅存的生机,毫无办法,我想你,盼你,恨你,爱你。为什么我只能干等着,让苦难来一点点的啃噬。这全看你了呀,你到底让我这份儿洋罪受到何时?水莲呀,我等你,盼你,恨你,爱你。
一丝疑虑便是莫大的痛苦,是渺茫愁楚,是凄凉悲哀。我哪里能摆脱这难捱的苦难呢?它本就是与我这生命同在的爱。我只能奄奄一息地隐忍,正是对你牵强的希望,维持着我苟延残喘。
这世界似乎都是小人得志,我的神圣和崇尚,被他们野兽般的玩闹着,亵渎着。我已破得不能再破,惨得不能再惨,败得不能再败。我的生命不过就剩下一点落日的余辉,我已用不着再去哀求任何人。让他们把地球也抛进粪坑里去吧,反正我怎么也摆脱不了我的可耻、可笑、可怜、可悲。
我沉而痛的头必须得有个依就,它难以一下子离开椅背和枕垫的抚托。躺下了便不好再起来,我虚脱得象是正无可奈何的静静死去。可我疼痛的脑仁儿仍还坚守着那份执着,而你的怀抱却遥远得难测。外人可能会从窗口听到我夜半的呻吟和幽泣,我孤独的小屋已被悲楚淹没。我已被你剥夺了做人的资格,别人那每一个习以为常、微不足道的幸福都会把我的伤口撕裂。
我象是一个只剩下骷髅的瘪鬼,羡慕地遥望着那些丰满的人。我爱着的人生活在遥远的岸上,我却挣扎在这无边无际的烂泥里。淹没一切的悲伤固执地在我这脑壳里凝聚,胸中憋闷得死硬。我的悲伤被携带进我的语气、举止和呼吸里,也只有你一人能觉察出那可怕的抑郁。
我苦苦爱恋着的人呀,快来听听我这干裂的哭声。怎样求你才有用呢?请用你美丽的双脚狠踏我这痴情的眼睛。享受爱情的人是最幸福的人,惨遭失恋的人比热锅上的蚂蚁更可悲。维持生命的一切都已成为难以忍受的负担,最好我能象蛙、蛇躲避严寒一样的日夜长眠,直到你心回意转。
姑娘呀,好得让人梦寐以求,毒得使人骨烂筋枯。忧伤侵蚀着我的病体,爱情呀,你本该是生活的支柱。你的欢乐引人发奋,你的愁苦催人入土。失恋的折磨长年累月,活活的心灵势将枯竭。可怜的希望无法消溶我失恋的寒冰,绝望却象十面阎罗把我牢牢困住。把命运交给女人,就等于把命运交给了魔鬼。我本是一颗热情的火种,是你呀,生生把我闷进坟墓。
我的爱人离我而去,我的血和脑早已被淹成苦汁。可我对爱的向往并没有死去,我这殷殷的向往是扑打不灭的幽灵,而不是只能忍受的躯体。它在它那正向别人献着殷勤的情人耳边兹兹饮泣。
刻骨铭心的相思从未终止。谁都愿意没深没浅的欺负我的失败和孤寂。忍辱含垢早已变成顽固的本能。白天积攒的泪滴,晚上会单独的给你。
我的头脑不敢思维,那里全是痛楚的伤痕。深印进灵魂的何处去找寻?无尽的苦与残破的心永将伴随。你奇异地突然出现,我的心猛然的如刀在剜。定下神来才看清并非真是你的容颜,你的背叛在我的心间留下寒刃一片。我爱你盼你的心情并未逊减,如饥似渴地故意模糊了视线,你的风采却又依稀可见。陌生的女子尽管乱猜,她又怎能知道我的心酸。所有的好姑娘只能揭起我思念你的痛楚,我的一切创伤和痛苦,唯有在你那里才能得到实际的平抚。小病小灾就似乎能把我至于死地,只因没有你的陪护。
春节过后,天上下起了长达一个多月的连绵雪雨,这期间也正是我最难熬的时候。我简直迷信起来,这并不多见的脓包雪,怎么会连绵得这么长久?真象是跟我的爱情有所关联似的,
天终于放晴了,这来之不易的晴朗,怎么又这样明媚,好象我也要时来运转啦。正是这种牵强,侥幸的想法,使得我又去找了水莲一趟。
当我出现在水莲面前时,她竟是那么的吃惊。我见她两眼圆睁,脸色惨白得吓人。水莲一句话也没顾上说,她只顾吃惊,只是吃惊而已。这次的事,从开始到结束太短暂了,事态本来也不允许它长久,我也的确又来了不该来的地方。
在我被失恋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日子里,水莲的心可能已经平静了下来。她还没有发现我的到来时,她的神态不是平平和和的吗?看来水莲是要摆脱我,而不是在期待我。她可能已经开始后悔她以往的越规行径了,她大概正在为她曾经误入歧途而羞愧难当,她一定对那段往事正讳莫如深呢。
正是她的一些观念在决定着我的命运。她很可能正亦步亦趋地学着她周围那些俗不可耐的人,她太不愿意步入无人之境啦。但愿她的心灵从此不再孤单,但愿她能回头是岸。她在爱情的烈焰里受够了罪,那里不仅只有她自己,而且还尽遇些钻心锥骨的妖魔鬼怪。那样的生活是冒失去生命的危险来获得生命,她曾战战兢兢的,甚至是不泛勇气的有过这么一段不凡的尝试,那是她崇高的天性引导她这么做的。可惜的是她已经不能靠她的天性行事了,因为她认识到,只有委曲求全、逆来顺受才是现实的。她以她现在的苟合与顺从为清醒,把那段主动而有生机的日子当成了一场迷梦,一场噩梦。她现在需要的只是平静与温和,但愿她不再愁苦,可谁知生活答应不答应呢,谁知这种平静与温和是不是真正收容了她。
孤魂也能撑身首,春心只得做苦囚。终年美眷泪冲走,尽将相思化哀愁。现在能把我从痛苦中拯救出来的只有时间和书籍,我几乎把可用的时间都用来看书了,我简直是在拼命地看书。我只想把自己完全交给那些古往今来的贤哲们,那些圣洁的哲人通过书籍这个时间隧道,走马灯似的一个个地过来安慰我这可怜的灵魂。
“唯小人与女人最难养。”“女人是大自然的缺陷。”“一个人越是生活,越是创造,越是有所爱,越是失掉他的所爱,他便越逃脱了死神的掌握。”“让死人去埋葬和痛哭自己的尸体吧,最先朝气蓬勃地投入新生活的人,他们的命运是令人羡慕的。”“当思想沉默的时候,感情就起了作用。欢乐和痛苦都应该忘记,要记住的只有永远前进的思想。”“在失望中掩盖着心灵的懒惰,在痛苦中包含着空洞的虚空。”“忧伤是心灵的缺陷。”“失恋时,一切被掩盖起来,隐蔽起来的问题便一齐找你来了,这样,失恋的痛苦便把一切痛苦都包括了进去。”“爱情至上论者,其实是被驱赶进了爱情之中,是不得已,是由于无权状况,隶属地位,不能参与社会和政治领域的活动造成的,于是,他们受到限制的精力,便集中到了狭小的爱情的渠道上去了。在那里他们终于感到自己是人了。”“无论是躲到爱情里,还是躲到别的什么宗教里,都是迫不得已的,自我安慰的,实际上,人们是被困在其中的,那里面尽是些有着美好愿望的人,尽是些活囚。”“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是苦艰的表现和抗议,是人民的鸦片,抛弃、废除人们幻想的幸福——宗教,也就是要求实现人们现实的幸福,要求抛弃关于自己处境的幻想,也就是要求抛弃那需要幻想的处境。抛弃装饰在锁链上的那虚幻的花朵,伸手摘取真实的花朵。”“就是要激起人对自己的自豪心,告诉他,在生活上,他是最优秀,最有意义,最神圣的,除他以外再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了。希望所有的人都是劳动和创造的英雄。都是新的自由的生活方式的建设者。人类的生活就是创造,就是努力去战胜僵死的物质的抵抗力,希望能掌握物质的一切秘密,并且迫使它的力量服从人的意志,为人类造福。”“我们渴望爱情,但不能被爱情打倒。一切痛苦能够毁灭人,然而受苦的人也能把痛苦消灭。”“我对痛苦的看法是自作自受,我对未来的看法是生活战斗。”“只要还存在着资本的权力,所有的东西——不仅是土地,甚至连人的个性,以及良心、爱情和科学,都必然成为可以出卖的东西。”“资产阶级把人移入私有财产中,与其说是对人的重视,无宁说不过是彻底实现对人的否定而已。”“大愿原是每个人都有的,不过有些人却模模糊糊,自己抓不住,说不出。”“那些缠扭着家庭的人,命定要永远闭卧在无灵魂世界的僵硬的生活中。”“家是我们的生处,也是我们的死所。”
我的心尽管被我的书分去了不少,我也的确不再象以前那么痛苦了。然而无论是书籍还是时间,都无法把我的过去一笔勾消,我那死不冥目的情爱依然固守着它的一隅。我的心口冷不丁的便会隐隐作痛一阵,我的呼吸也时不时的便倒抽两下,我的眼泪也象是习惯了似的一想到水莲便悄悄的滑出。
还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刘小峰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这消息又一下子完全把我卷入了感情的漩涡之中。没想到安分守己的良家女,决心委身与人的傅水莲,居然象我去年春天一样的离家出走了。
春天真是一个变故多发的季节,一个催生奇迹的季节。我这可怜的几经波折的情爱,竟然又有了一次起死回生的机会。我一直都抱怨命运的乖戾,抱怨真爱之路的崎岖多阻,抱怨我与水莲之间尽是冲突,而我的情敌却净收鱼翁之利。谁知我被平定之日,也正是他的危机之时。我的感觉的确并不全错,他们不是那么好凑到一起的,他们那里终于起了梁子,可能是不可救药的梁子了。
“你别以为我离不开你,我谁都离得开,我完全可以一个人生活。”这时我才又想起了水莲的这句话,当然也想起了她让我等她离婚的那句话。女人有时真不容小看,我一开始就以为水莲是个女人味儿过重,主心骨不强的人,没想到她的柔韧竟能胜过外强中干的须眉,没想到她竟如此的不容欺辱。她以她伤痕累累的心教训了我,她用不同的方式教训了所有胆敢冒犯她的人。可怜的是这些都并非这位“小小菩萨”的原意,最痛苦的还是她本人。
听说他们都快要过事儿了,谁知却突然的孔雀东南飞了。
水莲也是的,总想让人人都满意,谁都不得罪,把自己当成了仁慈、公正的化身,可到头来呢?她这种不顾根本的自我牺牲,似是而非的顾全大局,结果只能是适得其反。
那边项女家当然火烧火燎,男家却已老羞成怒。唉,真应了那句老话:“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可我又得到了什么呢?我也是两手空空的呀。不过我是要找她去的,即便谁都不再找了,我也一定要找到她,哪怕找她一生一世。
我的情敌这回可知道了水莲的深浅,他真再也不敢利用老好人的弱点啦,很快便与另一位姑娘成了亲,这倒显得并不怎么误他的事儿。原本在一腔菩萨心肠的水莲那里复杂得不得了的问题,其实也就这么简单。她的这次出走也真成了块试金石。
水莲到底还是让我给找到了,我的小菩萨果然去投奔了深山里的大菩萨,她真去了崔小楠曾经说过要去的那个地方,幸亏她是带发修行。
尽管我苦苦劝归,她却充耳不闻。万般无奈,我也只得孑然回返。
再去找她时,她却又硬生生的避而不见了。我面对满目的苍松翠柏,不由得潸然泪下。情激之中咬破中指,在水月庵的白壁上写道:“万树如人站,新松君所爱。青针常年在,根根扎心间。”
[wjgwjj在2007年12月16日 21时25分45秒做了满意的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