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城乡下的"西安城" －－寨子

朝花夕拾   

引言

西安作为当今著名的旅游城市早已为世人所瞩目，许多居住在陕西乡村的老年人，由于历史上的交通不便，上一回"省"城，就像出一回国，没有能到过西安城的在有人在。年龄大了，身体条件又越来越差，每每回忆起这件事，总有些遗憾。其实作为蒲城的老年人不必为此过于悲观，因为咱们蒲城也有这么一个与其相似的城堡，而且大部分老年人都去过，这就是县城西南的寨子村。现在六七十岁的老年人，当年都逛过寨子的庙会，必然都到过寨子城，这也就基本上就算到了西安城。

一、基本依据

说寨子村的城堡也是个"西安城"，并不是无中年有，而是这两个城市的建立有许多相同之处，其根据是：

首先，建筑时间为同一时代。现在的西安城是明代初期洪武年间修建的。县志151页明确记载，"兴镇化木寨，祖先是浙江省浦江县人，元末参加朱元璋起义军，明朝建立后，因功封为军户，洪武七年(1374)于化木建立屯寨居住。"这就说明两座城市确是同一时代的建筑。

其次，二城的建筑风格相同。明朝初年仍以防御为主，这两处城池都是以这一目的为主而建的，建筑的格式相同。除了各自的具体条件不同各有特色外，城墙每隔一段都有一个突出的城墩，军事结构的特点十分明显。

第三，建筑艺术的风格相同。虽然是以军事为主要目的，但由于全国统一，经济复苏，所以除从军事角度出发外，都从长远打算，十分重视艺术效果。所以五六百年后现在西安城，仍是一件艺术作品，这才招来世界各地的旅游观光者。寨子城墙的规模虽然没有西安城墙那么宏伟和气派，但也独具特色，尤其是它的城楼建筑的艺术性在某些方面，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寨子村的城墙与门楼

寨子的城墙虽然没有像西安城墙那样全部用砖堆砌，但天然的土质的干打垒同样敦实混厚，其泥土芳香味又给人以回到自然的亲切感，别具一番风韵。城墙上长长的女墙垛口，每隔几十米就点缀一个突出的城墩，城下陪以宽深的护城壕沟，给人以深沉稳定的安全感。不同位置风格各异的御敌箭楼兼城门，居高临下，不仅给人以安全感，也有一种混厚旷达的艺术感。

寨子村不同于西安的地方主要以军事为主，所以除南北东三向外，西边还不设城门。除了因为城外高地距城墙太近，与安全不利外的局部原因外，大概还与当初人们认为西方在四个方位中是最不吉利的认识有关。由于西城墙没有城门，所以其御敌城墩都比其他城墙多，其军事作用并不减弱多少。寨子的城门虽然不多，但其建造格式却并不像西安那样基本不变，几个城门的风格都是互不相同的，从不同角度给人以美的享受。其建筑水平就是当年的兴镇和蒲城县城的城门都无法与其相比。

１、南城门

南城门作为一个城堡庄园的代表，是几个城门中最为高大雄伟的，飞檐脊兽，雕梁画栋，四角还有铁马飞铃。城门楼共三层高，都有朝外的箭窗，突出了军事作用的重要性。混厚凝重的"化木寨"三字就镶嵌在这高大沉稳的门面正中。这三个字大约到了６０－７０年代还存在，我也是这时才正式知道我们通常所称的寨子村的大名叫做化木寨。这三字下边便是坚固威严的城门洞，共有两道城门，是寨子村形象的代表，村内的重大事件，如婚丧嫁取都要从此门出入。门楼内一层和二层之间有楼梯上下连通，到第三层由于地方偏小，就用的是普通梯子，三十年代时小儿的我上去时就很不方便。南门是村子的代表，人们的主要活动常在这里集中，出入较为频繁，门楼的破坏较为严重，所以我只上过一次，再后作为小孩要上去就是非常困难的，以后很快就无法再上了。

进了南门不远约三十米处还有第二道城门，二者之间是一个瓮城结构，与西安的城门如出一辙。只不过这个城门的结构却十分特别。从正面看去，底层是一个普通的行车通道，上部有备用的箭窗，只不过与第一道城门相比，有些低小，好像一个低矮的甬道。但一旦进入城门就会发现，这个城门的内外结构是完全不同的。外观虽然低矮压抑，但内部却十分高大、开阔，居然有两层楼房高。而且前面完全敞开，类似一个厂房一样的建筑。最特殊的是其两侧支撑的边墙并不是常见的平正光面，而是一个阶梯式结构，在与城门顶端相同的高度处有一个约有６０－７０厘米宽的阶梯平台。更特殊处是每一平台的边缘都有一个下凹的约３－５厘米见方的槽形台阶。这样一个两人相向错道都有一定的困难异常结构十分使人不解。后来才知这个平台只整个建筑的辅助部分，边缘的凹槽是为了在这个台阶上边棚放木板时特别设置的。这时这个高大、空旷的门道一下就变为了二层。下部仍为一正常的通道，上边一下就变成了一个平整的场地，开阔的台口就立即成为了一个戏剧舞台，马上就可以进行娱乐演出，所以平时人们都叫其为"空空戏楼"。只是由于上边的空间太小，不可能设化装室，这一作业就临时借用旁边的小庙进行。其实这种只从娱乐角度的说法，是几百没有战争的和平状态出发的，从其是瓮城结构的一个组成部分来看，这里还主要是从军事角度出发，是战备的一部分，只不过兼顾了平时的娱乐。这种建筑我在全国各地都没有见过，实在是一个独具匠心的创造。不过由于使用效率低，没有专门的通道台阶，上下相当困难，大约只在他们村子最兴盛时用过外，大概就再也没有用过。

２、北城门

北城门楼没有南城门楼那么宏伟高大，有些像西安市的几个城门。虽然只有两层，建筑等级并不低，也是飞檐挑角，升斗云墩。两层之间也有一个四字的横幅，比例协调，大方美观，可惜已经破坏也记不起其具体内容了。北城门没有二道城门，但却保存得较好，一直到了１９４６－１９４７年还上下方便。当时乡村匪患严重时，北城门楼就作为一个值班岗楼为全村打更放哨。上边有可供几个人睡觉的土炕，一个约４０多岁的单身汉专门住在上边，全村人给以适当的补助。为了消除冬天沉沉长夜的难熬，每晚就招了村内的其他闲散人整夜的打牌，气氛融融祥和，这些人有了娱乐的地方，打更人也消除了疲劳。由于这些人都处于清醒的状态，一旦有强盗入村发生的动静，就立即发出报警，这样就换来了全村人的安稳觉。当时我虽然是儿童，每到夜晚他们的相对安全和我们的荒乱警恐，仍在我的心灵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北城门楼由于较低易上，前多年就是人们打更放哨的地方，这里早年就发生过打死土匪的英勇事件。北城门保持的如此之好，这可能与其不是主要城门，人们出入较少有关。

３、东门

东城门为王姓区域，我外家就在这里，是我出入得最多的城门。每一次进城门前，门洞的上端正中所嵌的为‘钟灵毓秀'四个字就先映入了我的眼帘，文学气息十分浓厚的。但是东城门门楼的建筑却十分简陋，只有三间房大的一座普通建筑，与南北两个城门楼就不能比。自我记事起就想登高一窥其风采，但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可供上下的通道。可以想象，主建筑水平不高通道楼梯就更差一些，经过几百年大概早就已经坏了，只好就此罢休。不过长时以来我一直在纳闷，同是一个村寨的城门，何以厚彼而薄此，而且差别如此之大呢？这一疑问一直到了这一次回家才由二弟口中得知，"据母亲讲，这是由会儿一户人家所建造。他家原先是十分富有的，你不见人家门口的台阶都是砖砌的，要比地面高出约二三尺吗！原先我们周围仅有的一座烧瓦窑就是人家的，后来家道衰落卖给了吴家。"经他这么一提，儿时我从没有见过的门前砖砌高台阶的异样感觉忽然明朗，原来这是一个富有家庭的见证。城楼建设主要是砖瓦，有烧瓦窑自然独自修个城门楼是不在话下的。由此可知王姓人家当年在寨子也不是一般的富，而是有富可敌村的气势。

作为东门的配套建筑，在会儿家左侧不远处，正对着城门有一个‘泰山石敢当'的照壁。这只是一个装饰十分简陋的普通土墙，其上镶嵌着一个约３０＊５０厘米的长方形石刻，其中的字也非常普通，完全没有艺术感。刚识字的我自然不可能理解其深刻涵义，但是‘泰山'二字给我感觉是气派很大，我就想这一建筑是为了镇慑和阻挡着一切不祥的妖魔鬼气而设置的。实际上我的猜想并没有错，这一块石刻就是这么一个作用，只不过当时小儿知识浅薄的我不敢肯定罢了。按常规，东门是紫气东来的地方，是吉祥方向，还要立一块这样的照碑，可见人们对灾害的恐惧程度。

４、文章阁

从军事角度出发，为了各个城墩之间便于支援和相互接应，城墙四角的大城墩都有角楼式的小型建筑。只是由于年深日久，寨子城墙的角楼除我常见的东北角还有一些残余房舍外，其余几个城角都看不见这一类建筑的痕迹。但比较特别的是东南角，这里不仅还有建筑物，而且还是一个十分考究的艺术建筑。还有一个好听的名词"文章阁"。

"文章"者，知识的象征，建文章阁说明了人们对知识的重视。从其建筑风格看，这里已不再是单独的御敌角楼，而是一个亭台楼阁式的艺术建筑。从位置选择、建筑布局到施工菅造，都是经过精心规划的。

在位置的选择上，从寨子村舍的结构看，在方位上东南方迎向日出，代表着希望。从地势上讲，其村子西北高而东南低，有此高耸建筑可以取得重心上的平衡，与西边没有城门形成巧妙的搭配，寓意深远而奥秘。在区域上寨子本来就是我们村和东南方向去兴镇上会的必经之路，文章阁建在城角，与已有的城门相比，位置十分突出，人们很远都能看见，所以也成了这一方人的希望，城廓建设总体规划的精心由此可见一斑。

由于是从"文章"出发，其结构大大有别于其他的几个城门楼，基本上没有了军事的痕迹，几乎完全是一个亭台楼阁式的建筑。虽然是二层结构，但飞檐挑角，升斗云墩，铁马风铃一样俱全。特别处是其顶端装有一个以古‘寿'为尖、又由‘连升三元'四字组成的三角形小铁塔，使得整个建筑的塔式结构比例十分协调，外观洒脱挺拔。其深远意义就是鼓励其后人不断向上，永攀高峰。

阁内底部有一‘奎星摘斗'的神位，四面有格子窗可供出入。阁外则有女墙围成的回廊，可供游人凭高望远。每年的阳春三月和九月重阳，人们总要登临以展视野。我第一次就是由母亲带着去的，从来只在平地上生活的小孩，突然登高，飘飘欲仙之感由然而生。视野尽处是蓝天白云，群鸟飞翔。俯视足下，四野葱绿。微风中的铁马叮咚和鸣，优雅动听，诗情画意般的情景给人以精神上的升华，至今也没有忘记。这个建筑不仅在我们五社周围独领风骚，就是在蒲城的西南片，抑或全县都是一个少有的艺术建筑。

三、寨子村的村舍

在我们兴镇东南片的‘五社'（化木、寨子、太丰、尖角和炭渣坡）中，村落内的住户分布都比较简单，多为一条东西向的村道，南北两排住房。大一点的村舍，如尖角和化木也只是平行的两条巷道。但寨子的住房分布则是经过严密设计的，以南北向为主干线，三条巷道平行分布，辅巷横向连接，结构十分规整。这无疑对人民的生活带来极大的方便。

除了从有利生产，方便生活出发外，对精神领域内的建设也十分重视。这里的关帝庙不是一个简单的小庙，而是右与其旁边垂柳成荫的蓄水池，左和高耸的文章阁一起，组成了一个范围很大的园艺系统，其中有现在在公园才能见到的名贵树种"龙瓜槐"。包括药王庙一起的庙院建筑群有配套的戏楼、演员宿舍等。庙内除有常规高大的关公泥塑外，还特设一个小型泥塑，坐姿于一个人抬的小轿内，专供人抬着游行。庙院的建筑不仅地势高起，二进的结构宏伟宽敞，磨砖对缝，浮雕累见。庙门的前边还有一对石狮子，威风壮观。这种配制不要说在我们兴镇就是全县范围也是绝无仅有。

除了神庙之类的建筑外，家庙祠堂的建筑规格也很高。除了用材都是青一色的一砖到顶外，庭院式民居建筑非常考究豪华。整体布局上除吸收了常规建筑的优点外，在立体上建有一个在我们乡下很难见到的拱形圆门。门楣和两边的对联文字，柱头和墙面都是清一色的砖雕浮刻。整体风格与现在西安书院门、湘子庙街的民居建筑相比也毫不逊色。当年军费投资所建的营寨城廓实在是他们村的骄傲。

四、优越的经济作用

寨子虽然是军事堡垒，但经济实力雄厚。南滩有放马的草场，北山有草料供应地，丰富的收入有条件进一步扩大他们的名望和声誉，于是每年就要办一次"四月一日"的寨子庙会。会期虽然时间不长，但在交通闭塞的旧社会，对渭北高原的乡村物资交流起了不可低估作用。因为临近夏收大家要准备夏收和全年的农具和生产资料，因而不仅是整个兴镇地区，几乎整个蒲城西部，甚至富平和白水等地的土特产生产者也远来这里推销他们的产品。其影响和规模有些类似西安城经济中心的某些作用，所以寨子庙会甚至比寨子本身还有影响，在旧社会是久负盛名的。

五、结束语

寨子作为初始的军事建筑，历史上曾对我们家乡乃至蒲城的生产生活起曾过积极作用。但遗憾的是寨子这座"小西安城"早已毁于疯狂的浩劫年代，早已荡然无存。现在的寨子村由于人口暴满，村舍外扩已把原来城廓的部分都挤占完了，演变的和我们周围的村子没有多大差别了。今年再次来这个村时，只在西城墙的原址还见到了四五处断垣残壁。虽然兀突挺拔，遍体鳞伤，但其混厚的墙体骨架雄风犹在，原来雄伟的寨子城大概只在这里还能见到一上些信息。面对着这些遗迹，我驻足良久，因为在当前疯狂划庄基的风气下，恐怕这一段城墙也会寿命不长，我再次来时不知还否见到它。当今之急的是，如果再没有文物单位出面向寨子人讲明其重要性，任其一味的破坏，就是寨子村的后人将来再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祖先曾在这里建造过一个和西安风格一样的一个军事城堡，也再没有人会知道历史上还有过一个寨子庙会，这些名词永远地只能人们的记忆中了。不久前我和当年我的低年级同学，他们村当前学位最高之一、家有博士儿子的人杨增明谈起这一事时，也无不感叹说："如果这些建筑不毁坏的话，现在作为旅游景点，不仅对这个小乡村，就是对蒲城全县经济开发也脚有一定的价值。"但愿此文能对影响着我们蒲城人生活的城堡还会有一些印象。

我老家与寨子相邻，这里又是我的外家，对其十分了解。现已退休，为了不让世人忘记，作了斯文。

[本帖已被朝花拾夕于2007年12月8日15时10分40秒修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