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宜友良伴 我骑上自行车,一路打听,来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煤窑。这里山高路险,井架周围只是些简易的棚房。我先打听到了书红爹,他是位花白头发,身材魁梧的老大伯。我们在这棚屋里客气地交谈,我刚自我介绍了两句,他便猜出了我的父亲。原来他们认识呀,这倒更好,省得对我不信任了。 "你爹还在老地方吗?"他主动打问,我一边答应一边猜想着他的身份,他很可能也是这里的一位头头儿吧。于是又恭敬的问他:"您在这里是什么差事?"他并没立刻作答,停顿了一下才谦词道:"下窑的呗。"我没再细问,却磕磕拌拌的拉扯到了正题上,迫不及待地打听书红是不是有了对象。大伯的话显得迟缓而不大情愿:"--还没有。"我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心神不宁的急着要找书红去,当得知书红就住在隔壁,便干巴无趣的撇下大伯,急匆匆投奔他女儿去了,就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顾上跟老人家说。 我这样当然不好,但马上又找到了自我辩解的理由:"我只跟书红有关系,我从来就不认识这位大伯,以后也只跟书红来往,别人完全是多余的。"是呀,我太想尽快见到书红了,我们之间真象是已隔了几个世纪。 我一头扎进隔壁房里,房里的姑娘却不是书红。又向里寻望了一下,发现这小屋里放着两张床,才放下心来。我微笑着指着另一张床问面前的姑娘:"它是书红的?"姑娘打量了我一下,已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应了一声,便热情的替我找人去了。 这里真太简陋啦,墙壁全是用活砖摞起来的,屋子既矮又小,屋门都用板皮拼成。书红的铺盖也因陋就简,真有些不象是女孩的东西了。这简直象是在流放,真苦了书红啦。 "书红!" "你来啦。" 久别重逢的我们都喜出望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而我却随即又锁紧了眉头,她太瘦啦,瘦得让人担心。我忍不住问她:"书红,你咋瘦成这样啦?" "我成了啥样啦?" "你是不是不好好吃饭?" "你才不好好吃呢!" "还犟个啥,可不能舍不得吃呀。" "我咋舍不得吃!" "吃饱喝足第一,管它其他呢。" "谁吃不饱啦,你要硬说的吧。" "吃饱咋还这么瘦?" "我不瘦。" "还不瘦呢,都瘦得不成人了。" "你不成人!" "唉,也是的,在这里干活可能够苦的。" "苦啥?" "你在这做啥呢?" "我不做啥,眼下有个做饭的回去了,我去伙房帮帮忙。" "那你不就可以随便吃啦?" "随便吃?" "我们那里,伙房的人每月交几个钱就可以随便了,这里不是吗?" "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是。" "怨不你这么瘦。" "你老说我瘦,我可并不瘦,我不还是这样子吗?我啥时候不是这样来呢?" 我一直都在端看着她,她真瘦多了,她那腮边的颌骨刀刃一样的顶着皮肤,嘴唇上也起着干皮,胸前平平的,小臂象根柴棒。我看着眼前苦乏乏的戚书红,又想到了洋娃娃一样的崔小楠。我们在"社中"一起学习时,哪里想到会有如今这等悬殊呢? 我跟书红说话时,进来两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她们准都是这里的熟客,一进来便没有再走的意思了。我与书红为瘦与不瘦已争执了几个来回,现在可以让这两位旁观者逼她就范了。"喂,你们说她瘦不瘦呢?"她们先后答道:"瘦,""她是个瘦猴儿。" "对,人类历史证明还是孩子们说真话。"我边笑边说,她却好象有些不高兴了:"那你就好好取笑我吧。" "取笑算个啥,在学校时,你不天天都取笑我嘛。" "那你今天是来报仇的呀" "对,受君滴水之恩,当与涌泉相报,你取笑了我两年多,够我一辈子报啦。" "那你现在就干脆把我杀死算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你这条命从现在开始,就成我的啦。" "我的命咋就成你的啦?生是我自己的,死也是我自己的。" "那让我怎么报仇呢?"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可知道,你敢过来,我就敢杀你。" "哼,我不过去。" "你总站在门口干啥?是怕别人看不着呢,还是害怕我?" "我怕啥?这是我的屋子,我想站在哪儿就站在哪儿。" "你还是那么厉害,真是外变内不变。" "啥变不变的,只有你才变来变去。" "其实我也是外变内不变,只是我这个内更深了些。" "是呀,你啥不比别人好?" "看你寸土必争的,我是来联合的,可不是来打仗的。" "你又不报仇啦?"这回倒是她先笑了。 我趁她高兴,及时把话楔入正题:"书红,咱们的事也该解决啦。"书红没答理我,脸色也沉了下来。我执着的又接上了话题:"都这么多年了,也该有个结果啦。" 她这才说道:"我听不懂你的话。" 我有些冲动:"难道你不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吗?" 她满不在乎道:"还不就是来看看老同学。" "同学多着呢,看同学也不过是个借口,其实我是来,"我没能再说下去,却在桌上的一张纸片上写了"求婚"两个字,推给她看。 她看罢倒毫无反应,我也往纸上打量了一下,见那字写得歪三扭四,又小得象两只蚂蚁,便拿回来放大的重写了一遍,再次推向她。她却厉声阻止道:"我知道了!" 我本想再进一步的问问,却没问出口。片刻后刚要又问,她却突然丢给我一句:"让我看看饭去。"便离开了。 她给我端来一碗面条,又走了。我吃过后,出去找她,见她在伙房里正啃着个馒头,便上前问她:"你怎么不吃面条呢?"她淡淡的说:"我有馒头。" "这里中午还做两样饭吗?" "不是。" "那你咋吃馒头?" "我愿意吃。" "准又是为了省钱吧?" "不是。" "怎么不是?" "你就别管了,回去吧,我这就去。" 我觉得差不多已经大功告成,现在俨然就是书红这里的半个主人了。然而一想到隔壁的那位老泰山,却又骤然丛生出重重顾虑。自从我慌毛失脚的从他那里跑出来后,也就再没跟他说上一句话。 我一见书红回来就焦心的问她:"你的事都由谁管着呢?"她利索的答道:"我的事谁也管不着。"我仍不放心的又问:"你自己真能做得了主吗?"她不满的反问:"我的事我怎么不能做主?"我这才松了口气道:"那咱们的事就没啥问题了吧?"见她并不回答,我便又放大了胆子试探:"以后再来时,我就用不着再找借口了,直说就行了,下回我就把我换下的衣服带来让你给洗。"她断然拒绝道:"你别拿,我自己的衣服还堆着不想洗呢。"我自知理亏的改口道:"不洗不洗吧,那我就自己动手,说不定以后还帮你洗呢。" "哼,劳驾不起。" "相互帮助,携手同心嘛。" "看你都扯到哪里去了,谁答应你什么来不成?" "原来我是空喜欢了一场呀!" "谁知道你。" "你真没个正经事儿。" "你才没个正经事儿呢。" "你,唉,真难,难死人。我倒是想,男女平等嘛,没必要非得男的主动,幸福是靠共同开创的,按说应该争相主动才好。真也是有其利必有其弊,要是小楠准不至于这样的。" "你说啥呢,小楠怎么啦?" "我来之前去找过小楠,真不知我什么时候就开始有了好色多情这臭毛病,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琐碎事了。你知道我和小楠之间,同学上面还多着层同乡呢,有些东西也是多年行成的。我去找她也是想葫芦解成瓢,混沌成材料,这一手下去,谁知成了还是砸了呢。可不管怎样,那都已经过去啦,况且小楠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明明不在一个档次,不是一个格调的。是她就绝不会是你,是你也绝不会是她,没什么可疑心的。" "你去不去随你的便,跟我说那么多干啥!你那些事跟你自己辩解去,我怎么能听得懂?" "我觉得你听得懂,所以才跟你这么说,我诚心诚意的,你却老跟我捉迷藏。" "我怎么跟你捉迷藏啦?" "那你就该把咱们关系明确下来才是。" "我现在还没有说话的资格,等我的条件好一点后再考虑吧。" "你是想要当富翁吗?" "你才想呢,我是说等我有了工作以后再说。" "你这不是有工作吗?" "这算什么工作?下煤窑,男人还不想来呢,何况女的,还不够败兴呢。" "没想到你也这么虚容。" "我本来就不好,我确确实实谁都不如,你根本就不该到这里来,你要是以为我好,那就是你弄错了。" "哼,我们又不是萍水相逢,肘靠肘,袖蹭袖的好几年,就是错,又能错到哪里去呢?"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现在你就该找工作又好,长得又俊的才是,我这里有啥呢?" "你是说小楠呀,这世上也不数她俊,我又不是选美的皇帝。她的工作恐怕也不怎么好,说不定还开不转支呢。" "人家的工作怎么不好?人家在城里多潇洒呀,哪象这穷山沟。" "潇洒管啥用?滑下来的时候反倒更快,那是靠不住的东西。" "我就靠得住吗?我是在家不能占了,才跑到这里来的,讨饭就讨饭,丢人就丢人,我不想拖累别人。" "你还是把我当别人看呀!要说不行,我才真叫不行呢,我们那厂子至今还不能投产,靠着吃皇粮过日子,以后谁知能成个什么爷爷样,奶奶样,要是倒闭了,怕是我讨饭也找不着门子啦。就是现在我也还编着外,我承认人家,人家可不承认我。想想小时候,天天都在喊社会主义温暖大家庭呀,共产主义事业接班人呀,现在倒都成了孩子没娘,说起来话长。其实想清了也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日子总还得熬煞着过呀。" "你别磨嘴皮子啦,我现在还不能给你什么答复,你最好另谋高就,免得到头来后悔莫及。" "看来今天我是出力不讨好啦,那就以后再说吧。" "以后也还是这样。" "到老也还是这样吗?" "说不定。" "那我以后再来。" "你别来啦。" "那也说不定,你不去送送我?" "你不敢走吗?" "我想跟你一起走走。" "没必要了。" "那我走了。" "你走吧。" 怎么弄成这样了呢?我不该就这么出来的,再回去吗?不行不行,已弄到这般地步了。对,明天再来,这回总算还不错,但愿明天会更好。我骑上车愉快地哼唱起来:"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不好,书红爹怎么办呢?我出来时明明看见了他站在门口,为什么连个道别的话都没跟他说?真还等老人家先开口吗?看来我们这爷儿俩算是摽上劲儿啦。 来时听说另一条路也能走,还路过一个大名鼎鼎的"桑树岭煤矿",这回我可要去观光观光了。我的自行车上坡下坡,翻山越岭,终于看到了人家那高耸的白楼。这么好的大楼竟盖在山沟里,真让人觉得有些明珠投暗的惋惜。这里的人也排排气气的,都说着普通话,这使我不大情愿的想起了那位荣雪琼。唉,我们是同类却又不是同类呀,根本谈不上平等互爱的。要是我们换换性别的话,倒也容易发生关系,让她是城市恶少,让我是乡村小妞儿。这里的商店也真够规模的,似乎什么都有。明天再不能两个肩膀扛一张嘴的来找书红了,她明显的营养不良,我可以来这里给她买点好吃的。 回到厂里,我又翻箱倒柜的给书红找了十来本书。上高中时都顶着考大学的压力,她可能没怎么看课外书,这几本我一直都自以为不错,她一定会喜欢的。 次日,我吃过早饭便匆匆出发了,一路上只顾想好事儿,竟错过了往"桑树岭煤矿"的叉路口。醒过味儿后才又折回头,来到"桑煤商场"。买了些罐头点心后,又恋恋不舍的开始四下寻望。现在的东西真越来越注重包装了,上面的图案也早已不是儿时的那些工农兵,*啦,取而代之的是美女和强霸。我见有种打火机上印的一位女郎颇为动人,便买了它,随即又买了条香烟。唉,真该孝敬孝敬老泰山啦。 我推车走近书红的住处时,见房门关着。她回家了吗?是不是故意躲我?她又怎么能知道我会这么快就又来了呢?我们昨天虽然没谈好,可也没闹翻哪。我忧心重重的把自行车停放在房屋一侧,前来看个究竟。 并没有上锁的屋门被我轻轻推开,只见书红床上正有人蒙头大睡。这真是书红吗?准是她,我们昨天不欢而散,她可能正闹着情绪呢。唉,本来是好事,竟弄成了这样子。我悄悄走进来,站在书红床边关切地望着她。被子呼的一下掀开了,书红果真没睡,她一见是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忙下来整理床铺。我趁机开她的玩笑道:"没想到你还这么懒呢。" "懒算个啥,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多算个啥,慢慢的我都会知道。" "看你本事多大!" "我有啥本事,碌碌无为,一事无成,想给你当个附属品也当不得,看来真白活这一遭了。" "你不是一向都雄心勃勃的吗?现在怎么又犯起酸来了。" "我这也是攘外必先安内,看你寸土不让的,给你拍拍。" "给你拍拍!" "哟,要是你真能给我拍拍,我也就用不着这么费事儿的求你了,可是你?唉!" "你咳什么,我怎么为难你了吗?我可没怎么对你无礼过。" "我倒希望你对我无礼,那样咱就可以不分你我了。" "咋能不分你我?你是你,我是我,永远如此。" "天呀,这可让我怎么办,让我怎么办?" "嘻,怎么办?礼尚往来呗。"难得她又笑了,她的笑可真是千呼百唤始出来呀。 天气已经转凉,书红这矮屋的砖缝却还透着冷风,我担心地问:"这屋子怎么过冬呢?"她却轻松的答道:"糊上层泥巴。" "那现在也该糊了,咱这就动手吧。" "我咋敢劳你的大架。" "我的大架就是专门来这里让你劳的。" "别操闲心啦,三两天人家就来做的。" "谁呢?建筑队吗?" "不知道,那是人家村领导们的事。" "噢,我确实操闲心了,又没讨上你的好。" "讨我的好有啥用?你既然有这种本事,就该去巴结人家有当官儿老子的才是。" "又是小楠呀,我还以为没事儿了,你也是操闲心啦,难道咱们的事真就拌在这里不成?" "咱们有什么事?还不如同学加同乡呢。" "我喜欢小楠不假,可我爱你难道还不够真切吗?你老不把我当回事儿。" "我哪里知道得那么多?我还太小,啥都不懂。" "你是说我吗?我是糊里糊涂的,办了不少蠢事,也难免说些蠢话。但我诚心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不能什么都隐瞒着呀,我真什么都不想对你隐瞒,我殷殷渴求的就是这种不分你我嘛。我觉得现在已经把我自己的这点事儿大致弄清楚了,这不就好了?还去往哪里懂呢?按你说的,什么都懂了以后,都懂成专家了,才恋爱结婚,那不都成老头儿老太太了。" "我也没说等到老呀。" "那咱们的事到底能等到什么时候?" "起码得两年以后再说。" "两年!?两年就两年,不过这期间我们必须得保持来往,行吗?" "谁管你呢。" "对了,这次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来,我这就拿去。" 我掂来了兜子,一边从里面往外掏着一边说:"你太舍不得吃了,何必这么难为自己呢?我真想给你补充点营养。现在的货色也真拿不准是好是坏,搀杂施假的到处都有,你看要是不好了就扔掉,别可惜它。"书红木然的冷眼旁观着,等我快弄完了,她终于紧皱着眉头说到:"把那些书丢下吧,其余的你都拿走。以后要是来就别拿东西,拿了东西就干脆别来。" "我不往回拿,以后听你的,这回都已经拿来了,再让我原封不动的拿回去,不是有意让我难堪吗?" "那你拿这些东西不是来给我难堪吗?" "不是,我是想没多有少的给你补补,看你这身子多单薄呀?" "我单薄啥呢?我不能养活自己了,还得靠你照顾吗?其实我生活的并不赖,都是你太多心了。" "多心也是好心,你这么为难我,岂不叫人好心不得好报了。" "我不是把你的书都丢下啦?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好心歹心,我只知道不能丢你那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吧,我用不起,也用不着。" 我一心想丢,她却执意不收,直把我急得声咽泪流,她才容让了我一码,不再逼我往回拿了。我一高兴,忙抹去眼泪冒失登登的说:"我等你,别说两年,就是八年十年我也要等。到那时我三十来岁,还有大半辈子可过呢。" 她这时倒有点诧异了,是呀,谁愿意十年八年的等呢?我这样的决心并没让她十分满意。我也真有点迷乱,有点言不由衷啦。可我好不容易才把她磨了过来,现在倒只想离开,免得前功尽弃。然而刚要脱身,又猛然发现了还丢在兜子里的香烟和打火机。 我本打算让书红把这些都交给她爹的,这样的再拿回去真有点捌扭,我还没完成任务呀,就这么不试试就罢休吗?我终于又怯生生的拿出来,难为情的跟书红说:"你看这,这烟和打火机我留着也没用,也别往回拿啦。" "你拿回去,我才用不着呢。" "那就丢给你爹吧,我已经得罪了他老人家,正不知该怎么挽回呢。" "你拿回去吧,要不连那些也别丢了。"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我实在是只想都丢下来,不想再往回拿。又是一番艰难尴尬的求告,没多时我的眼里已蓄满了可怜巴巴的泪水。等到书红被我求得实在不好再说什么时,我才哼哼唧唧的出了门,逃也似的骑上车走了。 我明显的感觉出了自己的下作,这倒不在于我的哀求,而在于逼着书红委曲求全。我把书红的优点,把我们多年的情宜,都用作抬升自己,压制对方了。我的泪水真的出自于我对书红的关切和体恤吗?不,这里面还有不少杂七乱八的东西呢,与其说这是为了她,还不如说是为了我自己。这根本就不成其为雪中送炭了,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了落井投石。这并不是爱护她,敬重她,却更象是乘人之危、仗势欺人,再说严重些便是执财豪横、戕贼人性了。 可是,书红却全都为了我而容忍了,忍受了,她才看不上那点儿玩意儿呢,她完全是为了我才退让的。在我们近来的交往中,我一直自居于优越的一方,我不愿在书红面前有丝毫劣败的表现,比如我小腿上的疤痕和在荣雪琼那里的遭际,我不但现在没法说出,就是以后也难于启齿呀。其实我不但丑在衣服下,脏在遮掩中,而且还丑在心灵内,脏在头脑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