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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缺
[楼主] 作者:蓝烟灰  发表时间:2004/01/19 22:39
点击:215次

            月缺上篇之羊绳牵着的童年

 

             羊绳牵着的童年

                 文/蓝烟灰

                    

     大雨村坐落在皖豫交割处,相对两省来说它非常偏僻,像一条破船搁在沙滩上无人问津。长胜沟的水紧挨着小村蜿蜒流入皖省境内,村北因为有了这条小河和菜园子,才热闹非凡。那已费置的菜园子是集体生产队留给孩子们的乐园。夏季树木苍郁,树隙间长满各种花草:桃红的小花直逼你眼,过脚的青草铺遍地,刺猬菜、狗尾草、车前草等等,一直延伸到长胜沟空旷的凹地。这片凹地又是集体办砖窑留下,很深很大。废弃的瓦房屋破落地横卧在河畔上,让人很易想起古时代的战场,何况还有冒着黑烟的围窑。大雨村的孩子喜欢牵着自家的羊来这个草场放牧。河畔的白杨树还是天然的避暑空调。草儿长得旺相,横亘着长胜沟,沟水像一条白蛇从绿毯子上爬过。

    先前的大西村叫“于瞎陈庄”,后来于家人丁兴旺,又有一个中了进士在外做了官,此进士嫌村名冲了他的官运,提出改变村名。提议容易实施困难。进士慷慨出经费召集村里有名望的长者商讨办法。最后拟订了一个办法并立刻付梓行动。

    每天由村里壮年男人轮流蹲于长胜沟桥上,备足茶水,每有路人经过,递上茶水并问该村名称,凡答曰“于瞎陈村”的挨两扁担,并促其熟记村名为“大雨村”,此为村人希望年年风调雨顺之愿望。久二久之,村名改成功了,可后来于氏家族渐渐败落,只给后人留下一个好听的村名--“大雨村”和纯朴自然的民风。温带平原上淳朴热情的风孕育着淳朴热情的孩子们。

    

     陈雪齐打从记事起就与羊绳结下了不解之缘。他家羊最多,因为羊多,他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把羊一个个圈起来。槐山羊总是不老实,常常和别家的羊做斗争,还要学孩子们跑到庄稼地里糟蹋庄稼。每次出门放羊前,父母总叮咛他一定要看好羊,别让它们吃了庄稼。陈雪齐很听话,时刻照看着自家的羊。太阳骄横地放出毒辣的光,一到夏天,孩子们原本白净的脸就变得黝黑发亮。槐山羊很知道享受,太阳光屁股撒野的时候它们都逃进树荫下纳凉,孩子们就趁空光着屁股溜下河去,浪花里夹杂着欢笑声、追逐声和叫骂声。

     陈雪齐的水性特好。伙伴中只有军锋和华锋可与他决一上下。但每次决战还是以他们的败北而告终,说不定是因为惧怕陈雪齐的拳头和其他孩子们的攻击,因为陈雪齐是孩子王。所以他们只在暗地里吹嘘自己水性如何如何高超。终有一天,黑牛忍不住告诉了雪齐,雪齐决意杀杀他们的威风。

     比赛开始了,空气里搀杂着闷热的骚动,亮晃晃的太阳不眨眼地注视着这场赛事。大伙一字排开凑着热闹,清灵灵的河水这会儿安静了下来。

    “银山,你一定公平裁决,看谁潜得最远最久。”陈雪齐强调说。银山笑着作揖说:“大哥,你尽管放心,我办事公正着呐。”说完冲大伙说:“你们也看清楚了。”

   “开始!”银山大喝一声。

    三人哧溜一声没入水中,碧水泛起层层涟漪向四周荡开去,越扩越大,最后又恢复了平静。

    大伙屏住气紧盯水面,最先浮出水面的是华伟,他抹去脸上的水,踹着粗气看着水面说:乖乖!还没有出来吗?看来我是失败了喽。”话音刚落,军锋像一条黑鱼哗啦一声跃出水面,他看着落在身后的华伟大笑起来:“笨蛋!还没有我潜得远呢,雪齐呢?”他和华伟注视着水面......

    陈雪齐缓缓地浮出水面,比军锋还整整远两丈。大伙拍着手嘲笑着他们俩,从此以雪齐为核心,再也没有异议,成员都是陈家的孩子。都很听陈雪齐的话,与邻村的孩子闹了架找陈雪齐调和,伙伴们之间打赌找陈雪齐要答案做裁决。邻村的孩子们也不敢得罪他,因为陈雪齐的老爸陈民胜是这几个村统一学校的校长。

    每每夕阳掩去最后一抹余辉,天边的晚霞由橘红变为牙黄,慢慢铺满天空,空气就没有先前燥热,习习微风吹来像母亲的手轻抚孩子的背。而草地依然烫你的脚,羊儿安详地啃着青草,时时咩咩叫着夜色的来临。陈雪齐平静地坐在温软的草地上,凝望这西天的晚霞,耳边似乎有远处斑鸠的叫声,脑际回荡着临村葡萄园的阴凉。别的孩子们下跳棋、塑泥人,他总是一个人静静地沉思,此时你绝对想不到他是个调皮的孩子。

 

 

 

              

 

 

 

    大雨村以老寨门为界,寨门外清一色姓陈,寨门内姓侯,还有两家姓于的,只有三姓主宰着大雨村的命运。

    陈雪齐在成人眼里,可算是调皮透顶。长他一荏的陈玉阵是村东陈家的小首领。只是伙伴们都嫌他霸道,动辄打人、骂人。好多孩子都受过他的皮肉之苦。私下怂恿陈雪齐与陈玉阵比试将其打败。长一岁的陈玉阵比陈雪齐壮实,个头高出半头。陈雪齐暗里思忖:“怎么斗败他?让哥哥帮拳?才不!自己搞定他。总有办法制服他的!”

    秋天是水,孩子们则是鱼儿驰翔水底;秋天是躺在田野里的红薯,孩子则是河畔燃起的篝火。老窑厂的黑烟囱在收获的季节最惹人注目。万木萧条,只有未收获的红薯安详地躺在田野里。长胜沟的水凉了,孩子们的激情未曾减去,老窑厂的砖烧红了,孩子的心也红了。

    烤红薯是炒田鸡后的乐事。

    陈玉阵的老爸是窑厂主,陈玉阵就特有优越感,即使偷红薯被邻村人发现,窑厂便成了庇护所,因为大雨村有许多男人在那里做活。八十年代初,豫东平原上白谟谟还真是好人家的专利。红薯自然为丰收的对象也是孩子们猎取的目标。大伙不偷大雨村的,只偷邻村的红薯。于老家的地离村远,一直延伸到窑厂北面,正好躲开众目成孩子们的首选。

    突击队又出发了,他们有明确的分工:一股分子负责挖红薯,一股分子负责寻柴火,余下的分子负责挖地锅。这次陈雪齐负责寻柴火,运气不佳,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根,不知道谁家剥下的玉米皮子堆放在窑厂空地上。陈雪齐一不做二不休,全给没收。

    一会儿炊烟升起,谈笑声、吹火声......

    大伙津津有味地吃着刚烤好的红薯。黑牛突着两颗小虎牙骂骂咧咧地说:“真他妈的邪门,在家吃怎么没这么香!”大伙附和说:“真是哩!”

    突然间传来了叫骂声:“我日你娘哟,你偷俺的柴火......哪个野种偷俺的玉米皮子喽!”

    银山胆小,惶恐地问:“雪齐,你在哪儿找的柴火?”

    “在窑厂里!”陈雪齐狠狠地摔掉手中的红薯皮,抹一下沾满黑碳的嘴唇大声地回答。

    “糟了,这是他家的玉米皮子!”军锋赶忙站起身,打落腚上的黄土。

    “恩,我知道。”陈雪齐沉默了。

    银山拉住弟弟的手说:“咱们回家吧!”

    “回家干啥?吃高兴了再走!”陈雪齐忿忿地抛下话。兄弟俩立刻止住步。陈玉阵继续叫骂着,越来越不堪入耳。

     陈雪齐用玉米皮垫着刚烤透的红薯迎上前去......

    “玉阵,你个孬种,你骂谁哩?不就是一把破烂柴火!”

    “谁偷的我骂谁哩!偷了俺的柴火,不兴我骂吗?管天管地管不住屙屎放屁......

    “啪!”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直奔面门而来,在玉阵脸上开了黄花,生生截断后面的骂词。玉阵惨叫一声,双手在脸上乱抹,双脚在底上乱蹦,嘴上带着哭腔谩骂。

    “今天我就管你放屁,我让你骂,我让你骂!”陈雪齐不解恨地窜上前去,亮起右手左右开弓,“啪啪!”清脆的耳光结结实实地印在陈玉阵的脸蛋上,鼻血不情愿地趟了下来,猩红的血水搀着红色的红薯泥抹满了玉阵的脸。

     雪齐后怕起来,望着眼前狰狞的脸顾不上自己脸上的黑碳撒腿就跑,跑着还不忘丢下威胁:“你个狗熊,以后再找你算帐。”大伙一哄而散,都怕他爹出来找碴。

    后果可想而知,陈玉阵的爹找陈雪齐的爸论理。结果是陈雪齐的屁股蛋上结结实实地印上了许多手指印。陈雪齐没恨老爸,却对玉阵愈发愤恨起来。玉阵居然就不敢找雪齐报仇,只怪老爹为什么不给他一个哥哥。陈雪齐如愿坐上第一把交椅,陈玉阵从此退居二线。

 

 

 

                      

 

 

 

    村西侯家有个退休的乡书记,他种植了一片果园。村东的孩子们上学抄近路,必经过他的园子。每当果子成熟时节,那滚圆的苹果、黄澄澄的梨子,惹孩子们常驻足观望。园主很凶且爱教训人,教训人时操着一副官腔:“你们这几个毛娃娃,不准偷我的果子,不然......哼哼,送你们到派出所。”东村的孩子们上学走过他的果园,他总是要把孩子们骂跑,只好绕上好远的路,孩子们恨得不行,就私下送园主一个绰号“长毛”。

    又是一年八月,梨子成熟了。水果本是奢侈品,逢年过节才买上几个,却是干瞪眼走亲戚用,只饱眼福没那口福。也不知道是哪个谗鬼搞了长毛的梨子,树头那些梨子对长毛来说就如同他自己的脚指头那么清楚,一见就发现了状况,不由得火冒三丈。

    夕阳柔和地洒满林子,长毛红着脸站在路中央,一个个盘问过往的孩子。这回但见陈雪齐支队迎面过来。

    “雪齐,”长毛拦住这一对人马,柔声问领头的陈雪齐说,“你可知道谁摘了我的梨?”语气俨然像位慈祥的长者。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咦,那就太奇怪了。今上午你们一群人经过就少梨了,你怎么会不知道是谁摘的呢?”长毛显然在耍诈。

    陈雪齐涨红了脸诘问:“你别冤枉人啊,我才不稀罕你的梨呐!”

    长毛见陈雪齐不吃这一套,没撤,只好让开道放过了他们,又开始了谩骂:“我X你娘喽,哪个野种偷我的梨......”

    “哼,这样的人也配当书记?怎么像个婆娘!比刘寡妇还罗嗦难缠呢!”陈雪齐边走边对大伙说。其实孩子们肚子里雪亮,还不是银山和华锋干的好事!把那棵梨树上的梨几乎洗劫个精光,村东的孩子们都享受过胜利果实,长毛的漫骂声令这些孩子们难受透顶。就齐声同意这长毛比那刘寡妇还三八!

       

    刘寡妇骂街的轶事,在大雨村可是典型的口水素材。刘寡妇风流好事,气死生病的丈夫,膝下无子。刘寡妇酷爱骂街,鸡毛蒜皮的芝麻小事都要拿到村巷子里来叫骂。今天骂谁家的羊糟蹋她的庄稼了,明天骂哪个野男人在她窗前学猫叫拉......

    刘寡妇骂街还很特别,骂街通常在黄昏进行,并且一定要赶到黑牛家前的大场子里才开始叫骂,只因场子里有个二尺见方的水泥台子,被她相中,可能这水泥台子能激发她的灵感,所以她赤着双脚与水泥台子亲密接触才开始叫骂,无论冬夏。村子里没有什么娱乐,哪家和哪家要是吵架了,立马就会被远近赶来的观架者围个里三层外三层。至于吵架的原因、内容以及何方对错全不在关心之列,结局终以骂娘节奏感强、嗓子亮这一方获得胜利。所以这刘寡妇的骂街无疑就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饭场里的人们吃着无菜的晚饭,就着骂声津津有味地啃着干馍馍。

    这一日,天刚入暮,刘寡妇又来场子里要为村民们义务上菜。三下两下除下鞋子往水把它插好在长毛草棚上泥台子一登,“哎呀妈呀!”刘寡妇如遇鬼般叫嚷着蹦了下来。原来谁在台子上放了一块热透的铁板子,把个刘寡妇烫得敖敖大叫,窜将下来灰溜溜回了家去,不想她竟是从此收山不再出来骂街,却是人们没有料到。铁板子事件让村民们津津乐道了好一阵子。原来是黑牛的伟大创举。只因那天黑牛放羊不小心让羊糟蹋了刘寡妇的庄稼,料定必将挨骂,于是算准时间布下阵子。不想战果奇佳就慷慨跳将出来认帐,于是年仅九岁的黑牛顷刻间成了大雨村的焦点人物,连同他老爸都觉得自己也成了英雄,填补了刘寡妇改邪归正后一时的空缺。后来刘寡妇改嫁了,嫁到了南村--三里元。从此不见了刘寡妇,这回竟又让孩子们提起,也不知道刘寡妇耳朵痒不痒。

 

 

 

   “雪齐,你还记得刘寡妇骂街的事呀!”黑牛摸着小平头乐滋滋地问。

   “怎么不记得!”雪齐看着黑牛贼亮的双眼,忽然计上心头……

 

 

 

             

  

    月亮从树梢冉冉升起,大地由先前的浑浊变得清晰起来,遗留在树间的炊烟袅娜在秋水空明的夜色里。田野、树林、小路,好象溶解在甜甜的梦幻中。庄稼人在一天的劳累后,老天爷就给安排这样静谧的夜晚和溶溶的月光,好让人们舒舒服服地进入梦乡。

   “杀羊羔、卖羊皮,谁要不出来娶谁家姨!”稚气的吆喝下孩子们呼啦一声聚齐了。每次月下玩耍这句话是前奏曲。树林里没有装电,除去煤油灯就是黑夜,所以这月下嬉戏就特别令孩子们开心和兴奋。月光很白,洒了一地,偶尔的犬叫声更添寂静,只等着今夜的好戏上演。

陈雪齐把大伙分成两组,一组由军锋和黑牛领着,另一组就他自己带领。雪齐见队员们个个进入了状态就下令按计划行动。“军锋,要是被发现了你们往老菜园里逃,那里有高粱秆子容易藏身。”雪齐又叮咛一遍。

“好哩,你放心吧!咱们分头行动吧。”

果园里果香飘荡,惹孩子们挂涎水,大伙悄悄爬过篱笆......行动非常成功,长毛鼾声四起,继续与周公难分难解。军锋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牌子,那牌子上写着:“死长毛,再骂人就烧你的猴屁股!”他把牌子插好在长毛的草棚上。

两股队员按原先指定在老菜园汇合,只听秋虫在四处呢喃,一座座土坟像蒙古包卧在那儿。

“啊,快看,鬼火!”黑牛失声喊了起来。

 “哪来的鬼火?老师说那是磷火哩!”雪齐嘟囔着说。

 “哦,俺老师也说是磷哩!”孩子们都附和着表示赞同,因队伍庞大就不怕磷火还是鬼火了。

 “什么磷啊鬼啊的,还是梨子最好!”军锋边说边嬉笑着快乐地打开战利品,转过头对雪齐说,“雪齐,你来分吧!”

   陈雪齐一股脑儿倒尽袋子里的果子,低声说:“今天的事要绝对保密,谁要是乱说,咱们打他耳巴子,以后再也不让他加一块玩!”大伙都拍胸部打包票。

  “好,开始分了,平均分配,不论大小每人平分,只准吃不准带回家半个!”陈雪齐边下命令边开始分配战利品。

   “那吃不完的呢?”燕东试图把梨放入口袋。雪齐一把夺过来:“扔掉!”梨在半空划一个伤心的弧线,啪的一声在黑暗处跌落。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梨子风卷残云般消失,大伙摸着发胀的肚子尽兴而归。

 

 第二天清晨,没有上早课而是开了晨会,陈胜民一脸严肃地站在会场中央,昨晚插在果园里的牌子跑到了校长手上,长毛铁青着脸站在一旁。

   “同学们,今天咱们召开晨会,主要是针对昨晚有人摘果子的事。既然有人认定是我们学生干的,我们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这牌子是谁写的,谁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咱们既往不咎。有了错误就得改正,别以后干起杀人勾当,枪压到头上了才知道错了,到那时就晚了。谁干的谁心里清楚,等到我查出来可就晚了,绝对没你的好下场!”

    校长软硬兼使也不见有人出来承认,脸色越发难看。长毛当书记多年,使出了杀手锏——一个个背靠背写检举信!

    结果可想而知,凡是参加偷梨的孩子一个个被检举了出来,共十五个,无一漏网,雪齐则是主犯,他们站到了人群前一字排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陈胜民只觉血一阵阵往脑门直涌,三步两步跨上前去,气急败坏地对准主犯啪啪特赏了两巴掌,随后瞪着血红的眼睛指住这一群犯罪分子破口大骂,把军阀、土匪等等能出彩的词汇都一股脑儿搬了上去,陈雪齐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什么是丢人现眼!

    终于熬到晨会散场,雪齐第一次没有回家,跑到东村的高岗上躲了一整天。夕阳西下,肚子干瘪,西天凄美的晚霞像父亲动怒的嘴巴,归巢的乌鸦呱呱叫着入林而去,远处隐约传来羊儿回村的叫声。“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深切的悲怆淹没了幼小的雪齐心头。

    突然打从村头传来妈妈清晰的声音:“雪——齐——呀!回来吃饭——!”

    “雪齐——回来吧——”这腔调不像妈妈的声音,像是,像爸爸的声音,于是接而连三地引出了雪雨和阿姐的声音。雪齐仿佛看到家人焦灼的眼神,他一骨碌爬起来,飞一般朝大雨村跑去......

    一到家,妈一把抱住儿子恍如隔世,埋头哭着说:“孩子呀,饿了吧?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走呢?你爸爸不是为你好吗!从小偷针,长大偷金……”

    陈胜民唬着脸说:“以后别再这样了!”阿丽姐说:“你真有本事,就别回来耶,还不如投河淹死算了,也省得我从小找到大!”

“你……”雪齐想反唇相讥,妈妈已经接上话:“死妮子,淹死谁?亏你说得出口!”

 

五.

 

 

 

梨园风波平息后迎来了中秋。在孩子们心里,逢节就意味着能吃好东西,陈雪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节日里吃上白馍馍。爸爸陈胜民虽是校长,工资还是少得可怜,家境一直不好,庄稼收成也不好。常常上一年的粮食吃完了,下一年的口粮还在田间不温不火地长着。陈胜民辗转南北,云南贩马,皖南贩桑葚……本薄利少,挣来的钱用来购置化肥、农药。捎回来的玩具倒是不少,但对于农村的食不果腹的孩子们来说玩具并不重要,何况到处是可以自己找乐子的地方,重要的还是能像好人家里的孩子那样捧着白馍馍大吃。每当兄弟俩嚷着要吃白馍馍,于氏总是说等来年我给你们做。可是到了来年依然吃不上白馍馍。陈雪齐爷爷家有白馍馍,但他一次也没有去过。从记事起爷爷带给他的只有痛苦没有快乐。爷爷总是骂完爸爸骂妈妈,而好吃的好喝的从没有他们的份,雪齐一直搞不懂爷爷怎么会这样。令雪齐无比兴奋的是今个中秋不但能吃上白馍馍,还能吃上鸡。

中秋的早晨,软融融的阳光落满农家小院,羊圈里的羊儿把瘦瘦的脑袋探出圈外。棚架上爬满丝瓜的藤蔓,夜里洒下的露珠垂在叶沿,风一刮,噼里啪啦落入羊圈,像珍珠断线。檐下的玉米棒子微笑着露出金牙,院子里金光一片。一只公鸡耷拉着脑袋微寐双眼,屁股一翘射出一堆屎。于氏低声骂了一句:“真他娘的脏!”一把擒住鸡,麻利地剃须、窝腿、割脖子。公鸡在院子里啪啦一声两腿一蹬取经去了。

这时只听得当屋里“扑嗵”一声东西的破碎声。于氏赶忙丢下鸡来到当屋看个究竟。只见桌前躺着破碎的茶瓶,瓶塞还在地上兀自转动着。瓶口张着黑洞洞的大嘴巴好像伸冤诉讼。兄弟两人愣立一边。于氏一把操起门旁的扫帚不由分说劈头就打,兄弟两人则是一惯地机灵,蹭一下子从母亲腋下溜了出去。

兄弟两人边逃边同时大声说:“不是我打烂的。”

“那就是天王老子打烂的不成?今天我不打死你们我……”于氏啐了一口,“你们这些龟孙子,今天我剥了你们的皮。”

于氏追出院落,最终还是没有撵上。她丧气地回家,径直往厨房去烧水,水开了,于氏去院子里提杀死的公鸡。未见鸡影,瞬间出了一身汗,却见一地鸡毛还有个鸡爪子,猪还在旁边津津有味地嚼着。这可是民胜从牙缝里省钱特意为中秋节买来的佳肴啊。于氏像挨打的孩子般呜呜地哭了起来。恰好陈民胜回到了家,问清缘故后不由地火冒三丈。

雪丽一踏进家门就问:“娘,鸡杀好了?我来烧火……”话没有说完见情形不对,忙住嘴。陈民胜红着眼,断断续续地说:“你去叫他俩回家,就说我找他们回来,要是不回来……以后就别想回这个家。”雪丽问:“他们去哪儿了,我上哪儿去找?”陈民胜腾地站起来:“你没有长腿吗?找不着他们你也别回这个家……”

雪丽怵畏地退了出来,怕晚走了也要挨骂。

兄弟两人在村北的园子里正在互相埋怨,见姐姐来寻,也不言语了。

“爸说了,让你们回去也不打你们,今儿是过节,好好吃上一顿的,你们犯了什么错?”雪丽故意说得轻巧点。

两人齐口答道:“我们把茶瓶打烂了!”

他们哪里知道祸不单行,这鸡偏又被猪吃了个精光。

“我以为什么事呢?赶明儿让爸爸再买一个,走!回家吧,回去认个错。”阿姐轻声细语把他们哄了回来。

刚一进门,于氏砰一下锁上门,兄弟两人心里升起寒意,来到当屋,不敢看爸爸阴沉的脸。

“跪下!”

两人齐唰唰地落地。

接下来是一阵噼哩啪啦的响和两人的哭嚎声,早知门已上锁逃跑也是徒劳。雪丽见状忙求饶说:“爸!你别打了。”

“你也跪下,这事你也有责任,整天跑得不见人影儿!”陈民胜不由分说扩大了战局,边打边数落着,“你们哪一天让这个家安生过?不是打就是骂。我让你们闹!我让你们闹!”

开始于氏还在一旁助腔,后来见丈夫下狠劲不停地对着儿女打骂,反而又来阻拦丈夫:“别再打了,再打要死人了,你真想打死他们吗?”

“我就打,我打死你们这些不争气的东西。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养大有什么用?留着也是侮没祖宗,你们爷爷奶奶在天有灵也要失望。”

    姐弟三人哭嚎着却分明听到了爸爸的话,姐弟三人也懂得在天之灵说的是死了的人。明明爷爷活着怎么说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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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2楼]  作者:蓝烟灰  发表时间: 2004/01/19 22:43 

给幽梦帆影的朋友们拜年
祝大家新年快乐,合家欢乐,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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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神秘园>论坛!
 [3楼]  作者:dream_梦儿  发表时间: 2004/01/19 22:57 

佳作!

祝贺蓝烟姐姐这文字今日入原创天空!))

谢谢姐姐送来的美文!

仔细拜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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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楼]  作者:dream_梦儿  发表时间: 2004/01/19 22:59 

谢谢蓝烟姐姐!
祝姐姐新的一年吉祥如意!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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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楼]  作者:_亦非  发表时间: 2004/01/22 15:57 

真的很不错,我也挺喜欢的!
也在这里给蓝烟姐姐拜年了:祝你万事如意,猴年行大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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