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母亲 
    

    我怕这个日子，真的。
    当这个日子要来的时候，我总是希望日子可以绕过，就象一条路中的某个地段，我可以迂回过去，可这个日子终究是无法回避的，我，你，他，我们大家都必须要从那里经过，那是一根独木，后面有不可抗拒的时光扬着鞭子在驱赶你，逼着你往那路上走。
    好在这个时节大地总是透着新鲜，空气中泛着绿意，我相信母亲会从那叠翠的大山里走出来，那山野里数不尽的油菜花里是没有理由不藏着她的，她一定拿着小锄，背着背笼猫着腰在其间穿梭，她是那样喜欢那种叫胡葱的野菜，一根一根地聚在一起，满把了就熟练地绾成女人的发髻状，轻轻地往后一抛，胡葱便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就稳稳在落在背笼里，这个动作是一首诗，温暖着我心灵，好多年了我都记得，母亲然后回家把胡葱洗净晾在风里，干得黄了就切细用坛子密封好，她知道儿子喜欢吃这种来自山野的酸菜。
    我相信母亲会在某个月明之夜来看我，即使你是幽灵，我不会怕的，我是你的儿子，是你身体的一部分，请你坐好，让我再为你梳理一次头发，那把木梳尚在，我洗净了放在抽屉里等待你的来临，然后让我握住你的手——你的手已不再枯瘦，我们在月光下漫步，我们就沿着老屋的菜园子往桔园走，你栽的那株五月桃年年挂满了果子，那个叫苗苗的女孩你还记得嘛，你躺在病床上时她几次来看过你的，你还偷偷对我说如果是你的儿媳妇就好，她直夸你栽的桃好吃，可苗苗没有成为你的儿媳妇，她跟一个比她大十多岁的有钱男人结了婚，为此我痛哭过一次，她有一次来看我，我告诉她以后不要来了，她就满脸是泪地告诉我，说她和那个男人结婚不是为了她自己，是为了她的弟弟能有钱读上大学，鬼才信她呢。我们不谈她了，好吗，让我告诉你我变得会疼爱父亲，今年的冬天好冷，又是雪又是雨的，我给父亲买了件厚实的棉衣，父亲身体还算好，年龄大了自然比不得年轻时了，可他仍是那样的忙，唉，让他忙吧，他是闲不住的人，他也是乐在忙中。我不再像以前那样脾气暴躁，冲动是魔鬼，我曾经是那样毫无顾忌地让你承受伤害，母亲，对——不——起，我知道一句简单的道歉是无法削减我曾经的带给你的痛的，我不会哭，真的，相逢我怎么会哭呢，那种叫眼泪的东西我已懂得珍惜，我是一个男人，一个成熟的男子汉。
    我离开老家几年了，母亲的家在故园的菜地里，她没有离开我们，她只是在老家忙碌，她屋旁的树是她栽的，肥是她上的，菜是她种的，还有那屋前的磨盘，那是她过年时打糍粑用的，我垫的袜底还是她纳的呢，她根本就没有离开我和父亲！现在，油菜花漫天遍野地开，今年的收成肯定是好，母亲一定忙得很，她的腰一直不好，一定累坏了。
    清明到了，母亲，我一定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