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终点站》

    她，是公交车司机。每日里只知道机械地开着那部无人售票的空调大巴穿梭于这个不大的城市。

    不变的路线，熟悉或陌生的乘客。

    他是一名自由歌手，留长发、穿耳洞，穿着有些另类，整天抱着把吉他为生活奔波不停。

    她称他为“拣来的”，因为有一个深夜，他搭她的巴士睡着了，一直被她载回了总站，才发现。

    于是，她才和他有了第一次接触：

    “喂！喂！！醒醒！！！你倒舒服嘛，把公交车当家了哇？不用付空调费嗦！”开车不过二年多的她早已学会了大噪门说话，这是每个女公交车司机的必备武器，用来震住那些逃票者或一些小无赖。

    他在后排睡得正香，嘴巴微张着，就差没流口水了。被她大噪门一吼，惊得跳将起来：“啊！到了吗？到站了吗？”急忙跑下车，又懵懵懂懂跑回来：“这是哪里？”

    她大笑：“这是我车子的家！你惨喽！哈~~~~~~”
    她记得他经常在线路的终点站下车的，和总站是两个极端。

    在她的笑声里，他的脸涨得通红。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他其实蛮可爱的，不似他外表那么另类。

    换掉工作服，她见他站在总站门口还没走，奇怪地问：“怎么还不走呢？刚才一趟是收班车，你想等到天亮哇？”

    “我、我能借一下你的车子吗？”他指指她手上推的自行车。

    “哦！你这家伙倒精嘛！原来是有预谋的哦！”她大笑。

    “嘿嘿嘿~~~，太远了。”

    “你不晓得‘打的’？这么抠门！”

    “能省则省嘛。”这个时候他脸皮倒厚了。

    她爽快地同意了。于是，他先搭载着她送她回家，然后再骑着她的车赶去终点站。第二天一早，他果真把自行车还了回来。

    就这样，她和他成了熟人。

    以后，每次遇到他赶车，她会特别关照他，到了终点站就提醒他。

    有时，他会大胆地在后排呼呼大睡，放心地“补充体力”；有时，他精神好时就会站在驾驶室后排，全然不理会旁人的眼光为她弹几支熟悉的曲子，她最喜欢听他弹的是“致爱丽丝”。

    从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话里，她渐渐了解了一些关于他的事：喜欢音乐，喜欢唱歌，本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但为了自由的心，他毫不犹豫辞掉了工作，成为了一个自由歌手。

    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哪天能唱自己创作的歌，而不是象现在这样似“点唱机”般，别人想听什么才能唱什么。

    生活的艰辛已磨去了他的许多棱角，他一度快要绝望了，但想起辞职前对家中父母许下的豪言，他又坚持着挺过来了。

    不知是被他歌声感动还是被他的经历折服，她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他。尤其在他为她弹奏“致爱丽丝”时，她几乎以为自己就是那位幸福的“爱丽丝”了。

    于是，原本“大嗓门”、火爆脾气的她不知不觉变得和蔼可亲了许多，宽容了许多，变得更喜欢笑了，也喜欢走神了。

    他呢，好象也很听她的话，长发变成了寸头，花里胡俏的衬衣换成了休闲的T恤，耳环也去掉了，她发现：他其实蛮帅的。

    一日，有位多事的老乘客见他们关系亲密，当着他的面问她：“是你男朋友哇？”

    她楞了三秒，没多想就脱口而出：“哪里哟，他是我拣来的兄弟。”

    她看见他的笑容明显僵住了，眼里掠过一丝阴影，她忙转过头去。

    为此，她自责了好几天。但心里真的不能确定：因为，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我爱你”，再说了，他习惯了自由漂泊的日子而她喜欢一份固定安稳的生活。

    她和他是那样不相同的两种人！

    “也许，只能这样了吧。”她心里面想。

    不知是她的话刺伤了他的自尊，还是他本身就忙于生计，她和他相遇的机会越来越少。

    但本应就此淡忘的季节，他的身影、他的歌声、他的笑容却在她脑海里疯长。她突然发现：自己是那样地爱他。

    可是，等她再见到他时，她的心凉了半截。那次她“见”到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关于他的一部电视专题片，讲述是他和他的两位好友，如何一路艰辛，从自由歌手成长起来，夺得了全省歌手大奖赛演唱组合的冠军。

    他终于熬出头了！她在电视机前朝他淡淡地笑，听着他终于可以唱他自己创作的那首歌了，《飘来飘去的云》：

    天空有一朵飘来飘去的云，没有归宿只有一颗自由的心；
    我在城市中央孤独地穿行，在陌生的眼神里寻找爱情......

    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悄悄漫出，她并不是后悔错过了他的成功，而是错过了在他最孤单时给他爱情！

    每天，她依旧开着车机械地在城市中穿行，耳塞里传出他如泣如诉的歌声，那是她费尽周折才买到的他的声音！

    她以为再也见不着他了，她也希望最好不要见到他，因为如果相遇，她已不知该怎样从容地面对他了。

    但是，她看见他了！那天也是最后一趟收班车了，快要接近终点站的地方，她看见他正手捧一大束红色玫瑰，身边还依偎着一位笑容甜甜的长发女孩。

    她无路可逃，心里面象打翻了调味盒，五味俱全。

    人走空后，他和她一起跑了上来，她淡淡地朝他笑：“好久不见了，这是收班车，不搭人。”

    “我知道。”他笑着对她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盒磁带送给她：“我跟你说过，哪天一定要唱自己写的歌！我成功了，今天专门来送给你的！”

    她接过盒带，很感动，心里想说：“其实，我早就在听了！”

    但瞟见挽着他胳膊的长发女孩，她把千言万语都咽下肚里，只淡淡地说：“恭喜你啊！”

    谁知，他却把那捧玫瑰塞进她怀里说：“还有这个，一并送上！”

    “啊？”她一时不知所措，心乱如麻。

    “呵~~~~~~，你就收下吧。这是我哥想了好几个晚上才鼓起的勇气啊！你不收，他恐怕这辈子都会失眠啦。”旁边的女孩笑着替他解释。

    她抬头望着他，看到他眼底的深情，恍惚如梦。

    “这是真的吗？”她问。

    “嗯。分开后，我才知道，我爱上了你。写那些歌的灵感许多都来自于你！”

    “嗳呀呀~~~~，好肉麻呀！你们的故事我都听出老茧来啦，还用得着真人表演吗？”妹妹在一边俏皮地笑，笑得她和他的脸上顿时飞上两朵红云象火烧！

                                          2001年6月16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