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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楼]  作者:摩的司机  发表时间: 2005/10/29 22:37

四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树

无疑,树已经衰老了。死亡的气息在它的内部悄然弥漫。虽然它还在努力挺直了身躯,但是,已经无法掩饰它内在的虚弱。

树携带着太多关于命运地寓言。它身上的纹路,每一条都未能顺顺当当地走到树梢,仿佛多舛的命运。上路的时候满怀豪情壮志,吐出了无数的豪言壮语,到后来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只剩下了坚持,人生就这样得以继续下去。当我们感到茫然的时候,就想:也许,是命运出现转机的时候了。然后,被自己虚构的美好前景引导着,欣喜若狂,以为“柳暗花明又一村”,岂不知是“今天的你我又在重复昨天的故事”,怀抱着新的梦想,开始了新的旅程。

风从天上寂寂地刮过。风从树梢悄然刮过。风,从树的身体里刮过。我们无法听见树的呼喊。也许,它已经习惯了沉默。树将它的疼痛化为一条条纹路,这样,树纹便成为一种见证,见证了我们童年简单的快乐、青年单纯的幸福和五味俱全的中年。它的沉默,带着一个父亲的宽容,让我们对自己的错误轻易放过,然后,拍拍身上的泥土,又轻易踏上新的旅程。

记忆中的树似乎从未纠正过我们的错误。也许它早就对命运、得失、沧桑已经了然于心。它知道,在短暂而又漫长的生命旅途中,哪怕是盲目的欢乐,也总比清醒的痛苦对生命更公平。人,有时真的十分脆弱,脆弱得仿佛它身上薄薄得叶片,薄薄的春光里早就隐含着暮秋的去向。而我们,常常在自己内心的春光里出发。

站在树的旁边,让树的阴影慢慢覆盖过来,仿佛一种博大的温暖,让人在瞬间感到释然。不再去想树梢上是否有鸟筑巢,不再去深究儿时那只被自己掏了鸟蛋的鸟妈妈的叫声中是否包含着对人、对命运的诅咒。时光越来越远,偶尔回想起来,象一场巨大的梦幻。小小的欢乐伴随着我们成长的轨迹,而错误,一再被重复。简单而又深刻,象老树身上的纹路,如果真的要去细数,只会让我们更加茫然。


第二张照片:纸的命运

那口井,就在茅草盖顶的造纸房旁边,似乎暗示着纸的诞生与水息息相关。使人不禁暗自生疑:上下五千年,纸记录了浩瀚的历史,是否,也成就了谎言?

“水性杨花”这个词,抛开其中的贬意,它似乎与“妙笔生花”暗中呼应:“花”是“水”的产物,也是“笔”能够造就的。虽然笔下的花缺乏水中之花的婀娜多姿,但是,当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当我们只能站在时间的另一端,谁还能辨别花的真伪。

而我们必须得傍水而居,离开了水的滋润,人就无法避免木乃伊的结局。有时,一味地坚持心中的真理会使自己显得不合时宜。水就像一柄双刃剑。在水的面前,我们无可选择。怀抱着对水的怀疑和对水的依赖,一遍遍的发问只会使自己筋疲力尽。何苦呢?

而草在屋顶享受着阳光、雨露,也承受风霜和冰雪。草必将腐烂,就像太阳在悄然移动,不动声色地将冷漠或温暖的阳光细细播撒,然后在西山垂落。我们在纸上写下“夜幕降临”,其实,我们并不知道夜晚地到来与太阳的衰老有关——不,也许是知道的——只不过我们不愿揭开那让我们感到害怕的真相。于是,就宁愿让自己简单一些:哦,夜幕降临了。

因为害怕水的泛滥,我们就用石头将它围起来。不论水井被我们修得如何的美观,说出的理由多么冠冕堂皇,都掩饰不了我们围困水和左右水的阴暗心理。

水在我们的“保护”下藏污纳垢,我们一遍遍地漂洗、冲刷,企图将自己洗白。其实,在这种情况之下,水已经不再纯净——而历史在时间消逝的地方渐渐显出了它的痕迹。反正历史已经逝去,怎样写都不是太大的问题,我们还可以不断练习——像描红本,只要按照红色的字迹描下去,漂亮的书法将诞生在我们的笔下。

而纸是无辜的。在坚硬的笔下,薄薄的纸仰着茫然的脸。

那么,历史究竟是按照谁的描红本写下的?又是谁掌握着描红的笔?


第三张照片:布谷

穿过重重大山,眼前是一片开阔地,穿过那些阴湿的梦魇,你不禁从心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往日憋在胸中的浊气终于可以吐出来了,同时吹响了向五谷丰登的日子挺进的号令:布谷,布谷。

在大山之中,在密林的深处,“不敢高声语,唯恐惊山神”。大山,始终保持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对大山的敬畏,就是对生命的敬畏。移动的身影使死亡枯萎。我们相信,只要按照水的流向,日子将在音乐的流动中悄然开放。

好山必有好水,好山必长好树,好树才能盖好屋。人们习惯了依山,将木屋建在靠近山的地方,借助大山的神佑,得以四季平安;而傍水,则是渴望幸福如高山上的流水,生生不息。

野兽的咆哮只能山中。既然走过了孤独和恐惧,既然穿过了层层雾霭,就应该将梦魇留在身后,就应该拥有阳光灿烂的前程。因为,面前是一片开阔地。踏上肥沃的土地,心底就觉得充实。只要有水,就可以播种下希望。善良的人们啊,你们没有任何理由放纵自己的惰性,要坚信,“天道”肯定“酬勤”。

布谷,布谷布谷……


第四张照片:吊桥

水远远地蹲在那里,似乎害怕惊扰了人们的步履。从吊桥上走过的人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绕山绕水地走上这座桥的举动显得有多么的傻气。吊桥,在这里虽然是一个多余之物,但由于满足了人们习惯的脚步而备受尊敬。

相对而言,人对于水的感情就要复杂一些。漠视、遵从、敬畏,无论怎样,都无法掩饰人性的虚伪——敬畏它是因为害怕它;遵从它是因为需要它;而漠视它,其实并不敢真正远离它,不敢不把它放在心上,只不过是“敬而远之”罢了。走在吊桥上的脚步,心在空悠悠的地方悬着,摇晃、摇晃……

只有放牛归来的牧童最无所顾忌,将牛绳往牛背上一扔,扑棱着跳下河,将身体浸泡在水中,与水共享天伦之乐。这时的水才恢复了水的本性,以父亲的力量托举、以母亲的胸怀接纳牧童的到来。牧童知道,在这样的水中,即便风再大,它也不忍掀起狂浪,所以,牧童从不会溺水。

自桥诞生之日起,人们便期望桥能更坚固、更持久。都说水流过了岁月,其实就是人们发现了自身生命的短暂和脆弱。而事实却是,桥未老,水却已经逐渐枯竭。那么,究竟是谁,让河流静静地退居道旁,满怀柔情却又黯然神伤?

两岸青山不语,但它们将一切尽收眼底,了然于心。偶尔有人站在吊桥上发出一声呼喊,青山便会报之以同样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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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耳边鼓满了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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