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在悬棺里的岁月
启 文
沐浴着暖洋洋太阳之光，我来在铜仁城市西南部50公里处的大坪乡川硐村牟家坡仙人板。这里岩峰陡拔险峭，山溪流水潺潺。70多米高的石壁上面寸草不生，临水20余米的悬崖绝壁上，自然形成的一条横向的岩穴。远远望去，岩穴内横陈着一黑褐色的木桶状的东西——那就是悬棺。
与我一同前往的当地人介绍，岩穴内有棺三具，棺长2.51米，其中一具毁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现存二棺中：一棺内白骨森森，骸骨尚完好无损。另一具为空棺。这里的悬棺葬于何年，何所何人，当地遗老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也无任何可详实稽考的资料。我对人生句号之后的事一般情况下是不感兴趣的，但这个沉淀千百年人文历史的悬棺，时到今日，却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是为三国时代蜀兵所灭的僰人？是当地人所传说“吴三桂”兵败的余部？抑或是“五溪蛮”仡佬族地位显赫的先人？我百思不得其解。
遥想这种赤裸裸的人体自身的遗物，冥冥中幻生出幽幽暗暗的影子。这若隐若现的影子难道就是似梦非梦的千古之谜的悬棺吗？难道就是装载着一种剥蚀生命的万恶之源——岁月吗？岁月时时刻刻在消融人的生命，人也在千方百计地去抓住一些岁月，可是岁月真正是一种什么东西，在很多时候令我们非常迷茫。直到站在这种千古之迷的面前，我在一刹那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它们的身旁其实早就留着了我们这些所有后裔的归宿，甚至包括正准备来或将要来的人。
岁月到头来就是一棺森森白骨，就是什么都没有的空棺。因为有了生命的衰竭和死亡，人们便把走向死亡的过程叫做岁月。它只不过是人赐给自我生存指数的一个简单符号。甚至说只是经久不衰地玩弄的一个游戏，就像他们让一只狗不停地钻着一个火圈一样，钻过去，钻过来，其实每个人都只是走在自己的生命之路上，叵不可测，诘难多多，让人自己始终都琢磨不定。
人们把许多人的许多关于岁月的梦连在一起，就组成了时间，或者叫做没完没了的岁月。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结，任所有的脑细胞都想不到边际。岁月就变得有了分量，像两束射向前后的电筒光，随着人的视力减弱而消殒。加上人类自身喜好繁衍，以为岁月也会生殖，也有生命，还把人自身的清醒、文明和神话都装到过去的现在的岁月里，把垃圾和希望都留给未来的岁月。人们这样行动时诸如祈祷般地嘴里念念有词：“明天会更好！”
没有任何生气的岁月“空棺”，就变得更加沉重了。人们就拼命想从岁月的空洞里捞些思想的珠宝，结果他们始终没捞到什么，就把岁月描绘成来无踪去无影的神物。他们更具物质的论据就是这个盛装生命的无形，而且他们感受到了这个空棺里的空气随时都浸漫着一种死亡的气息，就像这仙人板的悬棺。人就无端而且无谓地创造一些文化和神化，把它们变成精神宇宙里乱飞的陨石，不断和那些有准备的大脑碰撞，这个空洞就越来越不干净了。
岁月就变得沉重而无生气。人们都因为岁月如此厚重而丰富，报以它难以数计的鲜花和喝彩。其实，人类只是在借岁月抒发自己的心灵的混沌，其实人类只是在借岁月寻觅自己心灵的安慰和体贴。人类的思想充斥进了太多的实物，这些实物拥挤得思想抽不开身来慰藉一下人的灵魂，便寄希望于岁月，看重岁月，就象悬在绝壁的棺材，也许托负着古人们沉重的寄托。
遥想悬棺里的岁月，于是就忍不住要预言：如果说人类的生命没有起点，或是没有终点，人类一定会冷落了岁月。那时岁月就会永远不存在，或许根本就没有永远这样的概念了。
因为一瞬与永远一样长短。岁月真的永远是零。包括我在内的人类都在这个○里面打转、重复、轮回、消磨，直到自己也变成零，直到自己创造的文明也等于零。
这就是我虔诚地希望与那堆白骨很充分地合一个影的真正勇气，因为它是卧在悬棺里的真情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