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县长（一）我在市委办公室当了十多年的秘书，人也快到了不惑之年，市委领导也换了好几届，与我同来的人基本上都升官了，妻子逸兰也瞧不起我没有升官。

“你看张山比你后来都提升了，你怎么就不巴结一个领导，弄过一官半职”。逸兰总是埋怨我没有出息，也难怪，有一次她所在的公司想贷一笔款，公司老总让我从中周旋，我经过分析认为他那个公司所上的项目，是没有什么市场，万一成了银行的死帐，我要但责任，后来逸兰所在的单位不行了，她也就下岗了。逸兰埋怨我还在市委工作，连她工作都找不到，每天没日没夜为领导加班加点拿那点工资，怎么养家糊口，她不愿意在家当保姆。于是逸兰便张罗做生意，我们拿出全部的存款，在市委傍边租了一个门面，开了一个小酒家，而我从没有带人到自己的小酒家去吃饭，我怕别人说我以公谋私，结果生意很清淡，生意不好，逸兰就天天在酒店里打麻将，赚了一点钱都被她输了，她天天怪我没本事，在市委办公室工作，连自家的酒店都照顾不到，有一次为了酒店与逸兰争吵起来

“我说你收的钱太高了，现在各部门都在削减开支，你宰了一次还能宰第二次吗”。

“你知道我开支有多高，房租、税收、人工每月就五千多元，你以为生意好做”。

“不好做你就把它关了”，我也不耐烦了：“本来就没有赚什么钱，还弄得我影响不好，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前天孙主任还找我淡话，说有人反映说我把餐馆开到了市委傍边，好像我赚了好多钱似的，有些人眼红了，叫我怎么说，因为你开了这酒店，我在领导面前形象矮了半截”。

结果我们大吵了一顿，她一气之下把酒店贱卖了。说实话我很爱她，她比我小十岁，我因为个子矮成了大龄青年，三十多岁才结婚，后来我问她为什么嫁给我，因为我总认为配不上她，媒人介绍我们认识后，我觉得自己很有艳福，尽管只有高中文化却也是一个标准的江南小家碧玉，尤其是一双大眼活灵活现，我就对逸兰就呵爱有加，而她回答我为什么嫁给我时却让我有些失望。

“你在市委工作是有发展前途，才子佳人，我才看不起那些长得英俊没有本事的男人”。

现在看来逸兰对我有些失望了，我没有像她所想象的有出息，有一次，我加班回晚了,女儿饭都没有吃，我问：“妈妈到那里去了？”“妈妈被一个叔叔叫去跳舞了”。我马上到附近几个舞厅去找，在昏暗的舞厅终于看到逸兰与一个男人搂得紧紧的，在舞池里很是亲热，那个男人很高大，我要与他打起来绝不是他的对手，加上我一个市委机关干部，在舞厅里打架影响也不好，我血就往头上涌，我礼貌走了过去：“逸兰，请你回去，女儿都没有吃饭，你还有心玩”。逸兰看到我走过来，她马上松开了那个魁伟的男人，脸色非常尴尬，我头也不回走出了舞厅回家了，不一会儿，逸兰拿着包进了卧室，我让女儿到房间去，我进去点上一根烟铁着脸问：“那个男人是谁”。“你都看到了，还有什么问的，我没有事心烦，他说帮我找事做”。逸兰毫不在乎回答了我，我心里很不舒服：“那你就可以与他在那种场合那么亲热抱在一起，你们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我一想到假如发生那样的事，我的心就隐隐作痛。“你认为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就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想说了”。她说完就拣东西：“我回家总可以。”逸兰拣好东西走到女儿房间，把女儿也带回娘家住了，我几次到她家去接她回家都拒绝了，听人说她没有事天天打麻将上舞厅混迹那些有钱的老板之中，不久，逸兰就提出协议离婚，女儿归她，逸兰带人用车拖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我所有的存款加上抚养费弄得是两手空空。

（二）逸兰是本市人，亲朋好友多，我是外地人，我就是明知道吃了亏也不敢做声，好在我们是协议离婚，市委里的人没有人知道，我也不想让人知道，人到中年事业无成连老婆都守不住，还叫什么男子汉，我一心扑在工作上，因为离了婚，我有一种失落感，工作干得再辛苦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我与孙主任的关系渐渐地紧张起来了，我在办公室工作了十多年，论水平能力我不比他差，我希望他尊重我，可他总是把我当作潜在竞争对手，并有意无意地排挤我，一些重要的会议都让其他人去参加，我知道他是故意冷落我，今年评先进我发表自己的看法，我认为既然是先进，就要有考核细则，实事求是评出真正的先进，我看不惯孙主任搞暗箱操作，我也不托他的马屁，他在其他同事面前说我想当先进，弄得大家关系都很微妙，我到孙主任办公室与他交换意见。

“孙主任，我这些年是支持你的工作，我也很尊重你，可你也要尊重我，在人格上我们是平等的，我也是从工作出发提出我的管理思路没有错”。“我没有认为你有错，各人有各人的工作方法”。孙主任距高临下笑着回答了我，我感到他笑里藏刀，阴沉沉的，我不满回敬了孙主任：“我认为是要从客观出发，如果从主观愿望去干事情是不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你是不是觉得你怀才不遇，我这个庙小了容不了你这个大菩萨”。孙主任脸一下子绷紧了。

“孙主任，你怎么用这样的话伤害自己同事，同室操戈，相煎何急”。我刚与逸兰协议离婚，心情本来就不好，干了十多年还是个秘书，还要受这个窝囊气，难怪逸兰都看不起我：“你如果容不下我，就向组织上提出把我调走好啦”，我站起来转身就走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这时办公室里只有冯雷，是他告诉我孙主任说我想当先进，因为冯雷与孙主任也有过接，他刚调到办公室不久是敢言不敢怒：“与孙主任干起来了”。我点点头。

“这个王八蛋不是个玩意，只会围着老书记屁股转，瞒上欺下尽干写苦乐不均的事情，他想把王玉珠评上先进，还不是想托老书记的马屁，他妈的一个开车的，就因为与老书记开了几年车，就提个办公室主任，这个官也真容易当”。

“当领导不在文化有多高，关键是这个人有没有正义感，怕就怕既无才又无德的人当领导”。我们正说着王玉珠进来了，我赶紧沉默了。

这件事本来就这样过去了，但孙主任仍耿耿于怀，还他妈的到新上任的市委书记面前告了我一状，这天一上班，新来的市委书记打来电话，要我马上到他的办公室去一下，真他妈的恶人先告状，谁知道他在书记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我今天也豁出去了，首先提出调走，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可我能干什么，干了十多年秘书已经是老大不小，青春都奉献了那些枯燥的总结材料，请示报告之类应用文，看来我只有另起炉灶重开张，我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小心敲开了新上任不久的程国栋的办公室。

“是文秘书，请坐“，程书记马上站了起来，把我让到办公桌前的沙发上，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包烟弹出一根：“来抽一根”。我接了烟很平静点上，反正要离开了市委办公室，我可以敞开心扉淡淡我自己想法。“你今年有四十岁了嘛，你是高考制度改革首批考上大学的，我应该叫你大哥，你也是一个老机关了，我坐机关的时间还没有你时间长”。程书记和蔼说道。

“程书记，你怎么知道我的年龄”。我感到新来的书记，不象前几任从不关心下面工作人员具体情况。

“我来上班的第一天就把市委机关同志的档案调来看了，知人善任嘛，我没有大家支持，就是三头六臂也管不好这么大的城市，还有下面十五个县”。

我忽然感到程书记很平易近人，为这样的领导工作心情一定很舒畅，可惜我就要调走了：“程书记，你的工作作风我很欣赏，我们一些领导一旦高升了就脱离了群众高高在上，我对前几任的领导不敢品头论足，起码在知人上不如你，其他方面我就不知道了”。

“我昨天批评了孙主任，我们市委办公室本来就是领导的参谋部，不是服务部，我们工作方法应该变一变，要畅所欲言，领导不是万能的，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我们还能为老百姓办事实吗，我一直认为，看一个人应该看主流，事实求是看待一个人的发展，不要抓辫子穿小鞋压制不同的意见，领导与群众只有分工不同，不要有官大一级压死人封建社会为官的思想”。

我听了程书记的话就像吃了蜜一样甜，我马上作自我检查：“程书记我也有不对，说实话，我干了十多年也没有提干，心里有些不平衡，我也有名利的思想在支配我”。

“这是人之常情，不想做将军的士兵就不是一个好士兵，我从你的总结材料里认同你是一个有才华的人，你比较客观地以事实总结过去，观念新、逻辑思维强，思路清晰，这样一个难得的人才在机关里耗掉了很是可惜，你还有正直的一面，我们就需要这样人去开创事业”。

我一听忽然明白了什么，也许是时来运转，程书记要重用我，我心里想是不是提我当办公室文秘科科长，因为文秘科科长一直是孙主任兼，听程书记口气，又不象在机关里提升，没有想到我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我压抑内心的激动试探问道：“程书记是不是要调动我的工作”。

“我今天找你谈就是这个意思，昨晚班子会上我力排众议，提议你到清远县当代理县长，清远县是我市最边远一个县，又是三省交界，地处大山深处贫困县，该县县长因为经济问题被双规了，该县的问题比较多，你可是受命于危难之际，你一定要讲究策略，团结当地的干部创造性开展工作”。

我一听呆了，这不是破格提拔吗，我一个市委办公室的秘书，一下子就提拔当代理县长，这不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对这个还没有奢想过，我没有丝毫的思想准备，以前那个要提干马上就传出来了，怎么对我的事就没有一点风声，说明我与市委领导没有什么交情，要不是程书记慧眼识珠，我也许一辈子都是一般干部，但我还是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谦虚说道：“我可没有什么经验，一下子把我放在这样重的岗位上我怕难以胜任”。

程书记语重心长说：“这没有什么，凭你的能力当一个县长是没有什么问题，世上什么职业最容易做，当官是最好做了，但做一个好官又是最难做了，文清，我只看结果，我的用人原则是试用一年，明年人大会正式选举，你能不能把前面的代字去掉就看你自己了，为官一方要造福一方这才是立业之道”。

从程书记的办公室出来，所有的人都热情与我打招呼，也许今天一上班就传开了，我恢复了平静回到办公室，人人都向我祝贺，冯雷老远就要我请客。我没有想到当秘书也有出头之日，这一天我都是在兴奋中度过的，但我还是没有忘乎所以，我始终认为，做人是在人生低迷时不要妄自菲薄，在人生得意时也不要得意忘形，下午我接到前妻于逸兰的电话：“没有想到我们离婚了，你就有出息了，我恭喜你升为县长”。我马上答道：“只是代县长”。“代县长也是县长啊，怎么一当官就忘记了我，今天晚上到我家里来吃饭，我爸妈准备了你平时最喜欢吃的菜”。“这样不好吧，人家不是笑话我们，我想把女儿接过来住几天”。“怎么一当官就摆架子，我请不动你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分手了我们还是各走各的路，你已经伤了我的自尊”。

我不想说那么多，我与逸兰本来不是一类的人，仕途艰难，说不定那一天当不了县长她又看不起我，将来有合适再找一个实在的人，我放下电话整理一下自己的东西，一旦离开了自己工作了十多年市委大楼，我又有些依依难舍了，真正叫我去当一县之长，我又感到责任十分沉重起来。下班后，我到前妻逸兰家把女儿文雯接回家，我为她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晚上机关里一些平时不太来往的同事来串门，在机关工作了十多年，我总感到人情很淡，也许都是不甘寂寞的有志者，彼此把自己藏得很深，我发现都是一些清远籍的干部，无非是说一些恭维话，尤其是办公室的王玉珠，平时跟孙主任紧紧的，对我是爱理不理，原来有个弟弟在清远工作，她关照我照顾一下，她的照顾我一听就明白，她走的时候一再表示明晚请我吃饭，我一再说免了，这是我的原则，我不请人，谁也不要请我，我是赶鸭子上架，还不知道能干下去，何必要兴师动众，其实我心里早就立下规矩，清清白白不搞那一套世俗的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