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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当清淡的杜鹃又开过一季 当炫目的山茶雍容的在阳光下绽放粗糙的富贵 我知道,映山红很快又要染红绿色丛林 每个春天,都有这交替的芬芳伴随 直到我远走天涯 空留遍地落花 余香蕴藉 无花的盛夏在雨中来去 那些青果的酸涩 多年后依旧藏在齿间,隐隐作疼 骄阳下的驰骋 汗滴打湿的眷恋 如烟如缕 秋的枯黄在丛林中显得势单力薄 我们和松鼠一起寻觅着丛林中的松果 还有那些异彩纷呈的标本 正明亮着那个多雨的秋季 冬天会有雪吗? 我们期待一起踏雪满山的日子 一起点燃冬日午后的天空 一任歌声与轻烟飘得遥远 那些被我们胡乱扔进火堆的植物块茎 有多少依旧掩埋在灰飞烟灭的时间那端呢 那些四季 那些春花秋月 那些滴在心上的雨花点点 在你那里沉淀了吗? 还是让它们飘荡开去? 去追赶我们的歌声和野营时候那些天真的炊烟 时间过去很久了,已经无法记得那些走远的开始最后如何收场。未来那未知的终点站,不知道会终结在哪一条行色匆匆的路边。我努力过很多次,希望摆脱过往岁月中你我的形象,从此沉入平庸的生命之井,从此不再有邂逅的奢望。可是,在这个春天,岁月里积年累月的花香又悄然散发,让我忍不住要问你,印象中的一切是否依旧安然无恙。 (2004-05-13 13:21:30) 风筝 在吗? (2004-05-13 13:21:35) 食盐 在 (2004-05-13 13:22:03) 风筝 今天我们放风筝去了 (2004-05-13 13:23:30) 食盐 哦,和学生吧?快乐吗? (2004-05-13 13:24:45) 风筝 嘿嘿,是啊!我想起山上那些花…… (2004-05-13 13:25:00) 食盐 恩 (2004-05-13 13:25:30) 风筝 记得过了年就开红、黄、白的杜鹃 (2004-05-13 13:26:02) 食盐 是,很淡很质朴的那种,平凡中有淡淡的清香 (2004-05-13 13:27:21) 风筝 四月开始有山茶,很大的花朵,很雍容的模样。但是不经看的。 (2004-05-13 13:28:42) 食盐 对,看细了,其实那花很粗糙 (2004-05-13 13:29:13) 风筝 然后是映山红,满山都是,在丛绿中荡漾片片红晕,很灿烂,很阳光, 还有那花朵串起的花环。 (2004-05-13 13:30:00) 食盐 恩,你现在秀外慧中了吧? (2004-05-13 13:31:15) 风筝 呵呵,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吧! 有空去帮我看看花吧! (2004-05-13 13:32:09) 食盐 后山在开采锌矿,好象花少了很多…… (2004-05-13 13:33:24) 风筝 有空帮我去看看吧,回来撒谎给我听好了。 (2004-05-13 13:34:41) 食盐 兄弟,你已经27岁零6个月了,能不能有点长大的样? (2004-05-13 13:35:30) 风筝 我知道,呵呵,记得看回来撒谎给我 (2004-05-13 13:36:00) 食盐 好吧,我牺牲点目睹“山河破碎”的悲壮情怀,替你去走一遭吧! 把所有忧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 (2004-05-13 13:36:30) 风筝 是花的美丽!! (2004-05-13 13:38:24) 食盐 哈哈,你都回避成习惯了! (2004-05-13 13:40:45) 风筝 是啊,习惯了!对了,玉兰花开了吗? (2004-05-13 13:41:00) 食盐 恩,哪里的? (2004-05-13 13:42:10) 风筝 随便 (2004-05-13 13:43:49) 食盐 球场边那株开了,在三楼走廊都快能摘到了。 (2004-05-13 13:44:56) 风筝 有这么夸张?我到今天也都不清楚我们种的那株是不是玉兰呢 (2004-05-13 13:45:58) 食盐 管它呢,反正挺美的 (2004-05-13 13:46:46) 风筝 还打球吗?你 (2004-05-13 13:50:32) 食盐 上班以后没打过。第一,没时间,第二没人选,第三,没激情。不过有空必定看NBA。消解郁闷的同时还可以捕捉点往日重现,呵呵 (2004-05-13 13:54:27) 风筝 你该上班了吧 (2004-05-13 13:55:09) 食盐 还没 (2004-05-13 13:56:00) 风筝 那有没有耐心给我这个篮球盲讲讲关于篮球的感受? (2004-05-13 13:59:44) 食盐 终于明白你已变成回忆,没有言语能够说明当别人问起。谱了一段旋律没有句点,也无法再继续。像埋伏在街头的某种气息,无意间经过把往日笑与泪勾起,忽然心痛得无法再压抑,原来从未忘记…… 这是关于篮球的经典描述。 (2004-05-13 14:02:11) 风筝 我是说,你对篮球…… (2004-05-13 14:03:17) 食盐 有机会为你激情演绎一场好了 (2004-05-13 14:04:10) 风筝 是邀请吗? (2004-05-13 14:06:25) 食盐 是 (2004-05-13 14:07:29) 风筝 期待中 (2004-05-13 14:08:35) 食盐 这个邀请,我犹豫得太久,现在晚了,或许我对篮球都有些生疏了,但我是诚心的…… (2004-05-13 14:09:22) 风筝 我诚心期待你的激情演绎 (2004-05-13 14:10:24) 食盐 哈哈,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真有观众哦! (2004-05-13 14:11:32) 风筝 有一个啊 你刚预约的! (2004-05-13 14:12:11) 食盐 好吧,我要工作了! (2004-05-13 14:13:19) 风筝 我也是! 一、那株开花的树 那株未着叶先开花的树是我和许诺(食盐)种的。它总在四月的春雨霏霏中盛开米白的花朵,呈现出饱满的山中花朵特有的润泽与光鲜,尽管连日被雨丝缠绕,也只是凭增鲜活而不流露阴湿的春寒。那花树栖身的花坛在篮球场边。 篮球场很标准、很普通。水泥地面用红色的油漆在长方形方框内标出些篮球规则里必要的几何图形。记得只要天稍有放晴的脸色,就会有勤劳的男生们扛着班级里打扫卫生区的大竹枝扫帚去扫水。那些勤于扫水的人里就有许诺。 那个时候的许诺功课很好,但他说那只不过是副业;那个时候他篮球玩得很一般,却是他的主业。那个时候,我时常懵懵懂懂地看他们那些蹩脚的球赛。那时侯我遇到如下词语就会拿许诺来当主语造句: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皮肤黝黑、汗流浃背、傻呵呵……就是这样的许诺,成天一有空就抱个破篮球在那画着些梯形、圆形、半圆的水泥地上来回拍打,或与人争夺……。要是连续一周天不开眼,站在走廊上看球场的就换成他了。对于许诺来讲,球场是乐土,教室是休息室。 有一天,当然又是阴雨连绵一周以上的日子。许诺又在可怜兮兮看他的乐土在雨中暗淡,看得很投入,语文老师的脚步他都没听见。 许诺,看什么呢? 那树,您看,居然开花了…… 那是玉兰,傻小子! 语文老师说着把许诺拽进了教室。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和年轻的语文老师聊天,她把这事当个笑话惟妙惟肖地模仿给我听。我没笑,她觉得很奇怪。她不知道我耳边又传来那些话: “能活吗?这树干巴得很。” “争取吧,咱们多浇些水。” “这树会开花吗?” “谁知道呢!我想说不定会开的。恩,肯定会开……” “哈哈,要是这树真开花,那以后你去哪里我都和你去,给你开路……” “我长大了要去很远的地方” “……我也去……!” 粗砺如许诺,随意如我,我们这样两个人怎么会在孩提时代一起创造了这样一个朴素得几乎有点刻意模仿的事实呢?居然一起种了株会开花的树在篮球场边。 那个春天,在恍惚的记忆里显得有点调侃的别出心裁。是我们在那一大堆干枯着的树苗中侥幸的挑到了那株美丽的花树,还是我们去晚了就剩余那看上去最无希望的一株给懒散的我和他呢?或许我们也就是碰巧顺手拿起了最近的一株吧!却在不经意中拿起了缘分中的某些注定。 总之两个懒散而粗心的孩子碰巧结伴种了棵树。种的时候就莫名地掩藏了等待,等待冥冥中注定的花朵。那些在心底里成长起来的不自觉的期盼,算不算是对于生命中绽放过程的一种虔诚祈祷呢?那个植树节和之前之后的所有日子一样,平凡得多少有点苍白吗?在许许多多的眼睛里,那些种下的树的未来跟他们的种植没有关联,在那些眼里,仿佛种下的不是生命。而有两个大大咧咧的孩子,却满怀期待和承诺认真去种一株看上去最没有生命希望的树。他们惊奇地等来了一株美丽生命在春天阴雨的校园绽放出的熠熠光彩。那株曾经看似最无希望的树,因为他们的关注和期待而生长了。在以后的日子它不断地盛开出惊喜和快乐。遗憾的是那些快乐、惊喜在若干年后开始老去,沉淀成片片落花斑黄的守望和无望了。那最无希望的树为什么要生长出遗憾的美丽来呢? 于是,若干年后的某天,喜欢篮球,喜欢驰骋在篮球场上的许诺,终于在那芳香的白花悄然吐蕊的清晨把伴他多年的篮球重重的拍在地上之后,郁郁地坐到那株飘香的树下,一任篮球在球场上上窜下跳,终于滚了出去,不再被捡回来。放弃了篮球的许诺回过头来时,曾经站在二楼走廊上默默注视篮球场的我早已离开。 记得那些透过开花、长叶的枝干看篮球的日子。记得我习惯的那个看台本来位置极佳。我那时常搬了椅子坐在那里,双脚搭在走廊的护栏上,膝上假假的摊开书,着急的看着球场上来回穿梭的篮球和人。看着,看着,在那些偶尔眨眼的工夫,有些枝桠把我和篮球场间的空旷作了简单的效果处理。我站起来想换个地方时,发现这条走廊外全都有树枝作了简单的隔断。犹豫着是否到球场边去看球的时候,仿佛在我眨眼的工夫吧,那朵米白色的花满含诱惑的盛开了,牵绊了我的眼睛和脚步。我于是留在那不清楚的看台上,在那些花枝背后继续看球。我隐约觉得我其实是在守候那些蓓蕾的吐蕊、绽放,比赛在我心里从此不再清晰明了。是那些枝桠和那些花朵的馥郁模糊了我的视线吗?我不再有下楼去看球的冲动,我呆在那开花的树枝后看许诺和他的篮球时隐时现,直到有一天我远走天涯。 二、那杯冷去的茶 我终于要离开了。我从小就等待着的离开。尽管那株与众不同的树把素淡的花朵开得充满诱惑,尽管那些花朵把眷眷的芬芳传播得很远很远。在秋天到来的时候,我郑重的去辞别许诺。 零零乱乱的雨丝已经有点凉意,我满身秋寒地敲开门,门里的许诺,和着迎面扑来的温暖在一瞬间使我感到陌生。 我和许诺就坐在他家阳台上听雨。雨滴不紧不慢地敲击着头顶的雨篷。不时有风带着雨意掠过我们的额头,滴落在身上。 手里的茶悠闲的飘散着茶香和热气。白色的雾气萧萧地升腾起来,不经意地散开去,丝丝缕缕,升腾又飘散。秋雨悄然凉了我手中的茶,不再有热气飘散开来时,许诺便起身去换新的。 隔着秋雨的远山,山腰上开始弥漫起像我杯中升腾的白色云烟一样的雾霭。那些适合诗与画的轻盈精灵,在峰峦间舒卷、飘忽,游弋着,弥漫开来,渐渐的湮没了山巅,愈合了两峰间当年决裂的伤口,慢慢的向灰白的天空攀缘而去,终于在黄昏时分把一圈山峰高傲的头颅全都浸泡在秋寒的云端了。 手中的茶开始反吸我双手的温度。正被雨雾慢慢掩埋的远山让我有些迷糊了。偶然意识到自己发呆已经很久,下意识把茶送到嘴边去。听到那声“凉了”的时候,我已啜进半口了。茶香早已在白色的热气中散失殆尽,那一刻,唇齿间只余下冰凉的苦涩久久缠绕。我没有抬头,也感到了许诺眼里有无可奈何的微笑。 温暖的和着茶香的雾气潮湿了眼。又一杯热茶。我没有再端起来,一任白色的雾气在我和许诺之间升腾,弥漫,随着过往的秋风走远。隔着这细瘦的、幽香的一层,那边的许诺正把个篮球在两手间来回晃,多少有点心不在焉。我看着他,看着篮球,看着一丝笑意习惯性爬上他的嘴角、眉梢,像白色的温暖的茶雾,在秋风中荡漾得很远很远,终于消散。他终于忍不住要侧过头来,我知道他有些不自在。篮球停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端起身旁的茶杯,他借口般喝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我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皱了一下眉,轻得不易觉察,然后起身去为自己换茶。 一只打湿了的麻雀无奈地落到阳台上,跳来跳去。不像觅食,倒像是想通过运动取暖。小东西不时的把羽毛抖几下,仿佛一个刚刚从雨中逃出的人在抖落他身上的水滴。那时我正捧起我的热茶来,放到嘴边,没喝。我看着它跳来跳去,有些着急的寻找着温暖,我怔怔地看着,白色茶雾的芳香早已薰湿了我的鼻梁和双眼。想起很遥远的一篇课文叫《小麻雀》吧,心里也禁不住要拂起一地秋风了。几年后,当我独自毫无准备地遭遇天泣的狼狈,当我跑到一个屋檐下惊慌地站定,急急地想拂去一身的雨滴,拧着发梢的雨水时,我想起那天的情景,想起许诺注视着鸟,又注视着我的深深的眼神。 我终于走了,我第一次走出大山,走向遥不可知的命运的下一站。当列车行进的前方豁然开朗,我看到了夸张的平原。我看到平原的时候黄昏将至,落日正在不远的地平线上沉吟着,红得有些苍老。从车窗望出去,我惊奇于我的目力之好,生平第一次我看得很远,很完全。我的视线随着列车的前进在平原上扫荡而过,视神经的传输速度在这时候显得实在缓慢,头脑和眼睛忙忙碌碌,直到撒克斯奏出的《回家》艰难的通过狭小的听觉挤进大脑,萦绕在心上。一转眼,夕阳沉下去的平原在火车的鸣笛声中显出了本色的空旷,我本能地坐直了身子,忽然意识到离开了山的我,再没有依靠。 车窗玻璃在平原开阔的黑色背景上,闪出镜子晶亮的光芒,镜子里有我黯淡的脸庞。车里的人们开始各自忙着自己的晚饭,广播里,列车播音员温柔得能拧出水的声音在播报着名不副实的餐车供应,忙于冲泡方便面、大口嚼着熟食的旅客身边飘来浸满防腐剂的气味,这喧闹而平常的一切开始在我的凝神里走远,再走远。我仿佛被列车甩在刚刚途经的那个灯火渺茫的小站上了。我什么都没有,我独自沿着铁轨散步似的前行,并不急于去追那列火车,仿佛很享受这被扔掉的陌生的一个人的路程。 三、那簇开错的花 那是个奇怪的秋天,深秋时候,居住过神秘红鸟的那边山上,居然有素淡的杜鹃开得星星点点。 许诺在睡梦中恍惚听到火车的鸣笛,好象在山那边。许诺记得自己在山上。头顶深蓝的天上悬挂的不是太阳,是月亮,满月。仿佛筝儿吟诵“千里共婵娟”的语调还在。认真解释“婵娟,就是月亮”的表情还在。中秋了吗?许诺闻到焦黄的小月饼甜润的气息。那是洗沙馅的月饼特有的香醇,筝儿垂涎的味道…… 山风吹得很惬意呢,风里送来山花微涩的香。许诺看到月光下那丛开得很安静的白杜鹃,他折了最满意的那些枝桠…… 仿佛是下午课外活动的时间,许诺坐在学校大操场边那个小土丘上,身后有那捧浸润月华的杜鹃,在午后的阳光下,得意的微醺着。远远的教室二楼的走廊上,筝儿正坐在她常坐的地方,双腿搭在护栏上,漫不经心翻着膝上的书,护栏外,已经枝繁叶茂的花树挡住了她大半个身子。只有那晃动椅子的动作和那特别的位置表示那树后的影子是筝儿。许诺打唿哨叫她。树后的人影晃了晃,白色衣裙在风中悠悠的飘着,蹁纤而来。那一头短发随风而长,居然黑缎般飘扬在身后了。许诺怔怔的看着长发长裙的筝儿走近,他觉得有些迷茫,筝儿的脸看不清楚。他从来没见过筝儿这身打扮,筝儿仿佛永远是运动衫、旅游鞋、短发的筝儿。 闪烁月华的杜鹃给了筝儿意外的惊喜,她笑了。许诺觉得那笑容太艳丽、太迷人,以至于终于明白那不是筝儿的笑,筝儿从不那样笑。笑容出卖了长发长裙的筝儿,许诺把滴落月华的杜鹃奉送给了那长发白裙。看着她捧了跟她的装扮很协调的开错时令的杜鹃翩然而去,许诺知道那是筝儿喜欢的花,许诺知道那花不是送给了筝儿,许诺莫名地要忧伤。 远远的上课铃声越来越近,最后几乎震耳欲聋。许诺睁开眼:5:30了。关掉闹钟,听到外面滴答的雨声,随手扭开台灯来,他遗憾的看了眼门后的篮球,无聊地顺手拿过本书来翻。书很新,上个生日筝儿送他的。扉页上有筝儿懒散的、淡淡的笔迹。十八岁了,筝儿的笔迹仍然零乱、闲散、不饰雕琢,一如执笔人草率的短发,不修边幅运动衫,白色旅游鞋的搭配。整个的装束把本来的高度压缩了好几分。许诺脸上浮起笑影,想起那些日子里,那个上窜下跳的筝儿:热衷打仗,喜欢率领男生;喜欢探险,喜欢跟他们去找那传说中的红鸟…… 那个时候,很流行到学校后山打阵地战,夏天,子弹和手榴弹都是那满山的野杨梅。分帮的时候,筝儿名正言顺的站在男生前面。直到有一天,他们的队伍出现了政变,男生女生都极不讲理的嚷着“筝儿和许诺一边,我们这些人一边!”那个季节,早恋在校园里多少有点像流感,那是容易被谣言和真情中伤的年龄。不由分说,敌众我寡的战斗就打响了。青涩杨梅乱飞的时候,筝儿在大家的轰闹中悄然离开,爬到山腰的树上看别人的表演。她终于当了次观众,曾经的主角在观众席上看少了自己的那个热闹舞台,委屈,把眼泪赶了出来。 许诺找不到筝儿,他胡乱的向空中扔着大把的杨梅,以撤退的姿态向另一片人少的杨梅林转移。仍然没找到,他夸张的打着尖利的唿哨求援。他打着尖利的唿哨山上山下地窜,战斗草草收场。许诺说丢了东西,没有跟大家一起回去。他打着唿哨在山林、灌木中乱穿。他什么也没找到,他沮丧地躺在草地上,怅然若失地看天上云卷云舒,直到一团团厚重的云在头顶集结,他才反应过来起身往学校跑。刚跑到山脚,雨点就接二连三追逐而来。下课的铃声在雨声中传来,教室门口站着刚从雨里捞出来的许诺,他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脸无辜的向老师解释他丢了钥匙的事。靠窗的第三排座位上,筝儿在看窗外的滂沱大雨,耳朵里是许诺的喷嚏一声接一声…… 四、那场意外的雨 夕阳的余红开始暗淡的时候,星辰在我仰望的心里出场来了。我又在楼顶的天台上看天。我保持着多年来习惯的姿势,把腿搭在护栏上,看那些星辰如街灯般在我努力寻找的瞳孔里次第亮起。手中的风筝线轴上缠绕着最后一圈白线。我的风筝在云里飘摇,此刻,他在星辰灿烂的地方徜徉。我无心拉它回来,我只是把玩着手中的线轴,那从云端的线上传来的风筝的力量,在告诉我那只风筝想挣脱我的牵挂。我不松手,我攥着线轴手柄,悠然地仰望星空。模糊地想:看到长江了吗?看到山了吗?看到从山里开出来的列车了吗?看到花开满山的地方了吗? 朔北的晚春其实有着夏天脾气。柔和的晚风突然间变得暴躁起来,我仍在天台上仰望,胡思乱想。感到天空中飞翔的力量在更加努力的要挣脱我的束缚了,我才发现刚才恍惚的星辰都早以藏匿了行踪。我急急地收线,我来不及转动线轴,我迅速的把风筝往下扯,手忙脚乱,风从背后吹得我直想扑倒。我惊慌地忙着拉回我的风筝。当我焦急的看到那遥远的黑点终于越来越大,呈现出一只蜻蜓的轮廓的时候,我更急了。风比我更急。风筝似乎也急。它和风合谋私奔,它们终于挣断了线。我的手里一松,第一滴雨砸到脸上。失去了线轴的风筝,没有如愿高飞,它不幸选择了这个大雨来临的时刻逃亡。我看见它飘摇而下,我知道它飞不动了,我看准它落下的方向,飞快地下楼去追。耳边有嘈杂的声音呼啸而过,我跑着,不时看着那马上要一头栽下地来的风筝。它终于栽下来,我朝着它跌落的地方跑去。风雨在耳边穿梭。我跑到风筝落下的地方,它正颓丧地挂在树梢上,衣衫褴褛,一脸弃妇的忧伤。我爱莫能助,仰着头,傻傻的看着伤感的风筝,喉咙里开始有雨水汇集。很响的雷声在催促我离开。我跑到那个屋檐下的时候,那里已站着好些人了。大概是在附近散步,被雷雨赶到这儿来的。雨更大了,在地上溅起层层水雾。远远望出去,仿佛大地被蒸煮着,隆隆的雷声是它发出的声声无可奈何的叹息。我捋着头发上的雨水,跺着脚。又一阵风,我牙齿开始打颤,我努力把上下牙咬在一起,潇洒的甩着头,旁若无人的跺着脚,一脸无所谓。 雨暂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在屋檐下来回走着,一半是无聊,一半是因为冷。为了那只任性的风筝,我流落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屋檐下。雨中,什么地方被雷声惊起的鸟儿惊恐的一啼,让我无意中想起我和许诺在阳台上邂逅的那只麻雀,许诺从麻雀身上移到我脸上的眼神,似乎是对我此情此景的预约了。我禁不住要抹一把脸上温热的雨水和着泪水。 身后递过来的纸巾让我一愣。 “怎么自己跑这么远来散步?这天也真是不作美” 我向来不欣赏主动搭话的男生,我没回答。 “呵呵,不认识我了?那次军训谁踩掉了我的鞋?” 我愕然,接着哈哈大笑。 “你叫封筝,对吧?我下铺的兄弟和你老乡……” 雨停了的时候,天已经全黑。我和那个曾经被我大步流星踩掉鞋的人结伴而行。这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这个顺理成章如果还有故事,这个开头就注定是个过时的序幕了。路灯在湿漉漉、闪光的地面上投下我们时长时短的身影,还有他东拉西扯的废话。我偶尔笑笑,点点头或摇摇头。口才滔滔的我那天出奇地耐心听一个陌生人的废话,算是作为我上次在关键时刻踩掉他鞋的实践补偿。重要的是,忙于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在过往的风中发抖。堆积在意识里、无法得到释放的冰冷使我一再加快步伐。而我旁边那位,俨然一位向我兜售新产品的推销员。一脸“不怕你不买,就怕你不听”的表情。迎面过来辆自行车,车上的人冲我们打了声怪怪的唿哨。推销员把骑车的人拽下来,自己跨在车上,示意我上车。我摇头,勉强挤出谢绝的微笑。喉咙里堵满了冰凉的雨水,实在没法回答。他奇怪的看了看我,目光落在我T恤的七分袖上,歉意的拍拍脑门,把身上的牛仔服递了过来。正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饥寒交迫的我想起宿舍的干爽温暖,到底穿着牛仔服坐到了推销员身后…… 我穿着陌生的衣服,坐在陌生的自行车后座上,穿梭在校园中。任所有雨后散步的人们无意中看过来的眼神,给我和他下的关于恋爱的定论,像湖面的波纹,一圈又一圈扩散开去,最终消融在只有昏黄路灯的夜色里。在我前面的是个知道我名字的陌生人。 我像电视剧里被男朋友得罪的女主人公,宿舍楼下,我匆忙把牛仔上衣甩给他,狼狈地跑上楼去。我跑回宿舍,打开水龙头作背景,把喉咙里的淤积的雨水从眼睛里哗哗地倒出来,洗漱间里大雨倾盆。 半小时后,我干干爽爽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听着外面雨声又起,耳朵里缓缓流淌着《秋日的私语》,惦记着我那只悬挂在树上的支离破碎的风筝,沉沉睡去…… 五、那些飘香的落蕊 丁香是初夏的第一道风景吗?在这北国短促的春天身后,那馥郁的芬芳有着夏日热烈的味道。我喜欢悠远、素淡。但在那个时节,我却那样误会的喜欢上丁香。或许,只是那一刻,我正念念不忘那首《雨巷》?抑或其实我喜欢的是雨中那一地落蕊淡淡的忧伤?总固执地认为无论多么浓烈的味道,沐浴在雨中都要多几分冲淡、平和,少几分繁华、浮躁,那个雨季,我开始喜欢落蕊遍地的丁香。 仿佛是一觉醒来的工夫,满校园的丁香在丛绿中开得纷纷扬扬。大雨过后,充满看不见的负离子的空气中淡淡的散发着看得见的丁香洗尽铅华的体香。我就在这个淡淡的时节作为特约嘉宾走进文学社那逼窄的小屋。屋里正弥漫着戴望舒诗意的丁香味,桌上一簇紫色丁香半挡着伏在桌上酣睡的脑袋。 我敲敲开着的门。 那瞌睡的头好象被吓着似的一下窜起来老高。 “你好,我是……”我自觉打住。再说就多余了。我看到了推销员狼狈的脸。 推销员手忙脚乱翻出我要的稿纸。我坐下来看,他蹑手蹑脚出门去了。 稿子看完了,雨也下起来了。看着雨滴打在窗台上溅起的雨花,我识时务的选择再看一遍。尽管那些内容实在味同嚼蜡。一个闪电过后,我才发现房间的暗淡。我站起来要开灯的时候,灯亮了,推销员站在门口,脸上恢复了那天调侃的、随时准备滔滔不绝的神气。 “我知道你看完了,不过,这雨,呵呵……有兴趣和我这个半文盲聊聊吗?” “还好吧!”我索性把稿子递回去。 推销员扫了一眼第一页:“这……?” “错别字!” “嘿嘿,见笑了!对了,在下吴越铭。” “哦。那天谢谢你了!吴——越——铭” “谢什么,还以为得罪你了呢?你那天很像失恋了,呵呵,说着玩的!” “是啊,我是失恋了!” “豪爽!” “呵呵,还好吧!” “喝水吗?,我看看还有没有茶叶。”吴越铭又一次翻箱倒柜。 “我不喝茶的,你别找了!” “是吗?你看上去很像喝茶的人!” 我一愣,一阵湿润的风带着窗前丁香的体香拂过来。唉,那一杯接一杯在我手中散尽热气和芬芳的茶,那些浅绿的液体,流淌在什么地方呢,现在? “有包花茶,尝尝吗?是槐花。我从家带来的……” “槐花茶?” “哦,不是什么名茶,我们家那里有个自然保护区,保护区里有很多的槐树,号称‘百亩刺槐林’,花季的时候大家都去采槐花来自制花茶……,我带的这些是我奶奶做的。喝一点吧?” 槐花的甜香在屋子里四溢开来,杯子里那些淡黄的落英在不断漂浮上来。漂浮、放大,那舒开的过程仿佛有许多清香的离子在跳跃着蹦到空气中,在空气中像雪在手中一样悄然融化。那天的阵雨格外长,黄昏时分,我才回到宿舍,一身香薰的味道。那个下午,因为那雨,那丁香,那槐花鹅黄的茶香,在我的印象里格外清晰,异常宁静。如今,我去那个小屋的使命——读的那篇味同嚼蜡的文章,我早连标题一同遗忘在风里了,只是那屋子干净的灯光、淡紫的那簇丁香、鹅黄的刺槐的弱蕊、杯中舞蹈般舒展着的花瓣、窗外清脆的雨声总在我眼前浮现那漫无边际的时光。 因为槐花茶,我和号称半文盲的吴越铭熟悉起来。我去他们那个与主人个性似乎极其不和谐的小屋的次数也多起来。但我始终不曾加入他们,我那些年月的清高让我自由地呼吸,自由的游离在文学的边缘上。我自己是自己的社团。 还是因为槐花茶,我不知不觉中把吴越铭给傀儡了。直到他们的社团定位最终曲高和寡,他不得不引咎辞职。他对自己的结局拍手称快。之后,我们海侃神聊的时间充裕起来。 中秋,许诺从很远的地方寄洗沙馅的月饼来。没有附信,没有电话注解。那个月夜,封筝独自坐在北方早早枯黄的草场上看月亮,怀里抱着厚厚的装祯精美的盒子,盒里是许诺给她寄来的月饼。吴越铭找到她的时候,她的呼机正好响起来——“筝儿,还记得吗?婵娟,就是月亮!”几丝云彩飘到月亮的脸上,让筝儿想起许诺说这话的样子。许诺在想什么呢? 吴越铭手中的玫瑰在那个月夜的草场上显得格外诱人的灿烂。封筝傻傻的看着月亮,怀里抱着那夸张的盒子,封筝的眼里没有玫瑰。只有“婵娟,就是月亮”的句子和往事。还有些许关于许诺在想些什么的失落……
六、那条沧桑的河 国庆节的时候,很闲的吴越铭领很闲的我去谒见传说中那条沧桑的河。他家就在那河入海的地方住。他以他推销员的口才和热情使我对那条河流充满神圣的向往。我怀着顶礼膜拜的心情前往,有如藏民朝圣。我在火车上一遍遍想象长河入海的壮丽,两岸风景的出奇。我以走进历史的心态走向那条被中华民族传唱五千年的河流。冥冥中,有些注定在走近我。 汽车开过一路荒凉,我终于站在那流淌几千年的大河岸边。这是怎样的一条河流呢?我没有找到一个恰切的词语来形容。浑浊的河水不是流淌,是缓缓推进。以至于看上去宽阔的河面上只是薄薄的铺了一层很稀的泥浆。这就是孕育文明的河流吗?这就是有着“长河落日圆”之壮美的河流吗?那河面厚重的波纹多像饱经风霜的老人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两岸的芦花随着这河上的黄风恹恹地舞着,仿佛它们看倦了这久负盛名的河流的苍老。那些轻灵的飞絮悠悠的飘扬起来,地面上的根须该是何等羡慕这可以远行的伙伴呢? 举目四顾,天地在这里这样亲密地贴在一起,仿佛是被我这个渺小的生灵所撑开。那一刻,真要觉得自己顶天立地了。然而,放眼望出去,远远近近的芦苇,白色的芦花连成一片,像一幅生长着的神奇素绢,在风中微微隆起滑滑的皱褶,在向地平线上滑去。在这天和地之间,只有自己了吗?地球上的生命呢?水鸟的声音在这时候,在这条历史长河的身边,显得何等苍凉!作为人的我,在这块生长着的土地上,在这犹如大西北的荒原上,什么豪言壮语是成立的呢?热闹的世界,纷纷攘攘的世事之争,一切自以为是的精神博大,面对这条衰老、蹒跚的河流,都要在这大片横无际涯的芦苇丛中消散了。有这样一种静寂,我想把它叫沧桑。 我在那芦花飞扬的岸边久久流连,我最终被这浑厚的大河征服,我不得不认真品位那种叫做厚积薄发的力量,我开始迷恋苍凉,开始欣赏陈子昂“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旷世孤独。 黄昏时分,我看到了从王维诗里走出来的“长河落日”,当我整个人和着那些飘扬的芦花一起在落日中静默的时候,我和这条本来一生未必能相遇的河流由于邂逅而改变了我一生的行走。我的屈服,从从容容。 跋: 此刻,我坐在这里,那条河流在离我20公里远的地方缓慢流淌,我的流浪的步伐,深陷在凝重河床。我还要走吗?我有些疲劳。可是,我想回家,那些眷恋还在轻扯我的发梢。那些沉迷于凝重文化,沉迷于厚重积淀的岁月,终于压得我喘不过气。有一种崇拜,其实是盲目。这条民族的河流,文化的河流,用资历慑服了我。生自南国的我,瘦弱的心灵与这粗糙的强健日益显示不可调和的格格不入,于是,这个春天,当我再次拜谒那古老河流归来,我对自己当年意气用事的背叛那阴雨绵绵的岁月汗颜。 习惯了风中海的味道 以为真的能涤荡梦里的芬芳 瞬间回望 又是山花烂漫的地方 凋零的月华告诉我 你曾等我岁月悠长 久违了山中秋雨的萧条 以为早已忘记如何前往 最后的凝眸 无奈错开了春花秋月的时光 流逝的星辰提醒你 我离开时落花如潮 ※※※※※※ 久违了秉烛夜谈诗的迷醉 习惯了街市华灯初上的匆忙 萨克斯管流溢出如水的《回家》 在生命的河床间流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