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色档案
（一）
邬老爷子从米黄色的书架上抽出一个厚厚的黑色档案。从中抽取了一份资料，然后仔细地看。
这份档案资料上记录着一个人的名字。
姓名：丁敬。
年龄：二十三。
特长：奇门遁甲。
身世：父母双亡。加入神水山庄组织两年零四个月。参加行动四次。
资料背后有一份刚刚收到的卡片，卡片上简明扼要记载着此人的相关情况：
“腾冲热海[土行孙]的关门弟子。有一同母异父的兄长下落不明。纳西族人。在神水山庄老字号赌场[财神坊]参赌六次，输一千四百两；嫖妓十二次，嫖妓地点[上娃馆]，嫖妓对象[上娃馆]当红妓女容方方。”
邬老爷子用笔在原来的资料上加入了这些内容，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资料提供者，第一百零七号鸽子。
然后他又从黑色档案里找出另一份档案资料，上面也有一个人的名字。
姓名：容方方。
年龄：二十一。
特长：琴棋书画。
身世：[滇西琴王]容深之女。幼年丧母。滇西琴王死后，被继母卖到丽郡[紫衣楼]，两年后又被卖到[上娃馆]至今。从艺四年。
邬老爷子仔仔细细看了四遍，然后又将这些资料放回黑色档案。现在，他准备去郝香山的小屋。
已经是擦黑的时间，郝香山的小屋依然没有灯光。
远远望去，这间小屋就像郝香山这个人一样，永远是没有感情的，不会因任何情绪改变，不会因任何事件而激动，非但没有感情，甚至好像连思想都没有。
郝香山居然就站在门外的一丛果架前等他，如果不是他浑身散发的寂寞和冷气，就连郝老爷子也未必会发现。但他却随时能发现是否有人接近或走到他的小屋。这个角度是个死角。
邬老爷子用旱烟管拨开一根长毛茎，然后问道：“你知道我会来？”
郝香山点点头。
邬老爷子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郝香山淡淡道：“老爷子交待的事我已办好，丁敬受伤的事，现在想必老爷子又有了新发现。”
邬老爷子点了点头，忽然道：“你相不相信一个人的气质、气势、性格、智慧是天生的？”
郝香山道：“我只相信变化。”变化是最不可靠的，也是人最难掌握的。这不但需要勇气，同时还需要智慧和实践。刀剑是死的，只有人的变化才会让它们“活动”起来。
邬老爷子盯着他，似乎想看穿这个人的思想。能掌握变化的人无疑是可怕的。
邬老爷子岂非也是这样一个人？
邬老爷子又摸出了旱烟管，点燃了火星。然后又缓缓道：“你相不相信一个人嫖妓十三次的对象是同一个女人？”
[旗花街]大大小小妓院青楼共计两百多家，[上娃馆]当红妓女少说也有六七位。丁敬为什么只嫖同一个女人？
郝香山道：“我只杀人，从不嫖女人。”
邬老爷子猛抽了一口，看来他不但动了真怒，而且愤慨。神水山庄培养一个好手究竟需要花费多少财力物力和精力，只有他最清楚。他对十二生肖表面看漠不关心，实则都当作自己的门生。在郝香山来之前，他早有意在这些人中挑选一个作接班人。
“除了我之外，我相信这世界上一定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想法和我一样，”邬老爷子仍然盯着他道：“这个人一定也不相信丁敬会死的。”
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不是已经确定路秋桐就是丁敬同母异父的兄长？
----一个人了解他的仇敌，为什么一定要比了解他的朋友深刻？也许这不过是邬老爷子的猜测而已。
想不到郝香山居然也能懂。
郝香山冷冷道：“所以丁敬不该来神水山庄。”
丁敬显然低估了他身边的人。无论是谁，都不应该忽略你身边的人，更不应该低估你的对手。这无疑是个教训。路秋桐是不是也低估了自己的对手？
郝香山接着道：“路秋桐当然以为我们会放过丁敬，然后再让丁敬参加这次行动。”停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就让丁敬参加这次行动。”
邬老爷子又眯起了眼，他这种眼神意思就是对这问题产生了兴趣。所以郝香山又很快接着说道：“我会让丁敬再去一次[旗花街]。”
邬老爷子问道：“哦？为什么？”
郝香山道：“因为丁敬会有新的消息要传递给他。”
邬老爷子道：“为什么不去枫林？”
郝香山淡淡道：“因为[旗花街]比枫林更危险。”他很快又解释道：“路秋桐当然以为丁敬绝不敢再去枫林，因为对于丁敬来说，[旗花街]更安全。”他并没有说[旗花街]对于路秋桐却更危险，而越危险的地方传递出来的消息往往越可靠。
这岂非也是人类习惯的心理？
邬老爷子总算明白了。这无疑是个非常毒辣的计划。丁敬没有死，而且将带给路秋桐更新后的关于神水山庄布署的最终计划。路秋桐当然会冒险去[旗花街]，然后郝香山会安排人伏击他。让他在进入神水山庄之前从这世界消失！
郝香山脸上依然保持着冷酷的神色，缓缓道：“丁敬一定会选[上娃馆]。为保证这个计划的实施，我已经去[上娃馆]看过地形，那里是个死角，后面是很宽的荷塘。”
邬老爷子旱烟管上的火星又跳了起来，微笑着道：“路秋桐不该让丁敬再回来。”
郝香山淡淡道：“所以丁敬回来是为路秋桐送终的。”
邬老爷子微笑道：“是的。”
（二）
神水山庄的神水果然不同凡响，不过涂抹了一次，丁敬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伤口不但完全愈合，而且看不到一丝伤痕。
郝香山在午后作了山庄新的布防计划，对山庄重要区域增加了人手，同时下达了命令，明日十二生肖暂停值班巡逻之责，按照每年年末的惯例，分头负责神水山庄各镇各街的房租及税头征收。丁敬负责[旗花街]。
这无疑是个偷袭的好机会。
神水山庄每隔两日便改变一次布防。也就是说明天会按照新的布防计划执行。丁敬上次已将神水山庄的地形图给了路秋桐，现在只需将这个新的布防计划传递出去。
他选择了[上娃馆]。
一想到容方方，他的脸上便有了微笑，他希望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能将她从神水山庄的势力范围内带出去，走得越远越好。
容方方呢，她又是怎么想的？
[上娃馆]灯火通明，正是最忙的时候。进来的大爷们越来越多，喝酒调笑的也不少，房间里的人更多。楼下时不时会传来老鸨的声音：“某某姑娘一定合您的意，不信大爷您试试。”老鸨的声音嗲声嗲气，姑娘们的声音细声细气，大爷的嗓子不够厚道----嫖多了，还有何厚道的内力？有的也只是厚厚的脸皮罢了。
“容姑娘今天也不舒服，各位请试试新来的这位姑娘。”这是“挡门”老刘的声音。老刘是个好人。容姑娘并不是不舒服，而是不想再继续呆下去了。只可惜并没人相信这一点。
外面吵吵嚷嚷，房间内却清静得很，楠木做的四方桌一尘不染，上面放着一套全银的酒具。素琴放在探楼的窗前。红绸蓝被，轻纱罗帐，好梦留香。
容方方正在喂养一只鸽子，这只鸽子跟邬老爷子的鸽子不同，它只是一只普通的观赏性的白鸽，雪白。容方方用一种特殊的染色笔在鸽子头上画了两绺红色标记，却并未让它携带任何资料。头上的一绺红毛表示有了消息，如果再加上一绺，就是有重要紧急的消息。只要它飞到木王府，就算完成了任务，木王府会将鸽子的羽毛用特殊的药液清洗干净，让它又飞回来。然后就会有人前来与她联系。真正的消息传递仍然靠的是人而不是鸽子。因此即便它被人射杀，也不会影响到她。她一直做得很小心。她相信神水山庄中除了丁敬，没有人能知道她就是木王府的人。
想到丁敬的受伤，她的内心便起了波澜。她知道自己早已爱上了丁敬。而丁敬又是她在这里唯一的内线。
从[旗花街]到木王府，鸽子的行程时间大约是两个时辰。快马则需要大约四个时辰。她希望这只鸽子帮她完成最后一次的任务。
所以当这只鸽子飞出去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飞了出去。
只有一个人是永远不会离开神水山庄的。这个人当然就是邬老爷子。现在，他正在自己的房间里。
邬老爷子并不喜欢灯光，但现在他必须燃灯，因为他又从米黄色的书架上取下了另一份黑色的档案。这种黑色的档案大大小小竟然有几十本之多。
档案内当然记录着各种各样的内容。里面有几页标有A字的红色资料，他从中取出一份。
上面记录着一个人的详细内容：
姓名：乌鸦。
年龄：不详。
身世：据说是[魔幻天尊]的儿子。[魔幻天尊]与[鬼王之王]齐名，均是[地藏王]的左右护法。一魔一鬼，世称“人界魔鬼”。后来[地藏王]惨败，[魔幻天尊]逃到星宿国，娶星宿国国师布尔什格的女儿，乌鸦正是星宿国人。
特长：杀人。 [坟墓]杀人组织第一号杀手。
武器：飞刀。杀人时从不用第二把飞刀。
成绩：六十七次暗杀，从未失手。
身价：白银一万两。
邬老爷子仔细看了两遍，然后用笔打了一个勾。灯光又熄灭了，他并不想让人知道他呆在哪个房间，自从十多年前有人利用灯光伏击过他之后，他变得越来越小心。
那次伏击使他丧失了唯一的儿子。惨痛的教训，就是宝贵的经验。
那是他一生最大的失败。所以他更需要珍惜自己。
灯光熄灭时，岂非也是杀人的时候？
他想用这个人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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