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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神水山庄 （一） “从高处首先出现斯布班羽的天， 墙上挂着这幅象征十六个民族受福于天的源神图。图上有尧、舜、禹神像，还有已成自由神的孙叔敖和西门豹。众神环绕的一眼清池旁，栖息着一只大鸟。彩色的羽毛，尖利的红嘴上套着个亮闪闪的铜套。铜套上有一行字，由于天长日久，字迹已模糊。 他在神水山庄悄悄地崛起，现在又悄悄的成为邬老爷子最贴身的人。 这不是奇迹，就像他的这双泛着青铜色的手。这是他多年努力的结果。他并不是个懂得享受的人，如果有，他也只喜欢享受黑暗和杀人。房间里亮起了一点火星，忽明忽灭。邬老爷子也是个不喜欢灯光的人。他一只手掌握着神水山庄几千人的生命和命运，另一只手掌握着云岭之南最神秘的水源。神水不但可以杀人，也可以挽救垂死的人。火星灭寂时，邬老爷子忽然开口道：“你认为他们会派哪几个人？”郝香山淡淡道：“叶金灵，阿良，水豹，李千秋，大南瓜。”邬老爷子道：“为什么？”郝香山道：“叶金灵擅长盯梢和奇门遁甲。”邬老爷子脑子里立刻闪过这样一幅图：源神庙前，五丈高的庙门外有个黑衣人耳贴着地，过了会儿忽然钻进泥土里，然后及时地出现在庙门内，轻巧地从土里钻出来，打开了庙门……“阿良擅使一对[飞去来器]。”邬老爷子脑里立刻想到一对[飞去来器]无声无息地从一个黑衣人手中飞出去，[飞去来器]锐利的齿喙围绕高达十丈且手臂粗的精制老鹰藤索不断旋转，索断，千斤闸巨大的扳机开关慢慢滑下来……“水豹双臂有千斤之力。”邬老爷子又想到了千斤闸巨大的扳机开关滑下来时，一个魁梧的黑衣人用一双有力的手臂托住了这开关，然后用力旋转……“李千秋擅缅术，擅使一柄柔软的缅刀。”邬老爷子又想到一个黑衣人潜入水中，在铺着尖刃的水底下等着，一直等到巡逻的人最后一次换班，然后才悄悄钻出水面，抽出薄如蝉翼的缅刀，轻轻将刀在四名守卫的脖子上一抹，同时又用另一只手托着尸体慢慢放下……郝香山嘎然而止。没有继续说下去。邬老爷子问道：“没有了？”郝香山淡淡道：“是的。”邬老爷子问道：“为什么就没有了？”郝香山淡淡道：“因为之后他们已经是死人。”邬老爷子叹了口气，道：“的确是死人。”过了很久，邬老爷子忽然又问道：“你只说了四个人，还有一只大南瓜。”郝香山道：“我绝不会让他活着进入神水山庄。”邬老爷子道：“哦？为什么？”郝香山眼角跳了一下，道：“因为如果他活着进入源神庙，我们就是死人。”邬老爷子没有再问这个问题，却又点燃了旱烟。火星又跳动起来，恰巧跳动在郝香山的背后。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你会派哪几个人对付他们？”郝香山道：“丁敬，曲无心，瓷神，西门擎天。” 这是邬老爷子座下的十二生肖中的四位。郝香山排列的顺序无疑很正确，这说明他对四个人的情况已经非常了解。[飞天鼠]丁敬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两头蛇]曲无心是昔日[鞭神]的唯一传人，[吊睛虎]瓷神两臂也有千斤之力，握说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过江龙]西门擎天不但精通水性，而且正是苗疆极乐峒主的后人。邬老爷子眯起了眼，似乎火星的光跳得刺眼了些。通常他只会在心情比较舒畅时才会将火星弄得大些。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大南瓜由谁去对付？”郝香山淡淡的道：“我自己。” （二） 花园里很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却有人。一长排人，就像是一长排树，静静的守在黑暗中，动也不动。邬老爷子叼着旱烟管走出去时，又一次看见了这些人。他对这些人的绝对忠心非常满意。神水山庄百年基业就是这样奠定的。他的一生经历过数不清的战斗，他相信这一次依然胜券在握。他不但对郝香山的[大搜魂手]有信心，而且对郝香山的计划也有信心。以三十六个弓箭手对付四个武林高手，听起来未免有些太轻率。这是邬老爷子刚开始听到时心里打鼓的原因，但很快他就明白了这样做的正确性。“正因为没有人愿意这样做，所以我们一定要这样做。” 郝香山的答复简单明确。郝香山打算用的就是这种方法，用的就是普通的弓箭，只不过他在水池两旁，一共埋伏了三十六张强弓，每人配带六根雕翎箭，弓箭手都是擅长射‘连驽’的专家，别人射出一箭时，他们已射出三箭！”“当他们爬上水池时，一定也像我们一样，想不到对方会用弓箭手发动攻击，因为他们前面的得手比较顺利，所以这时候难免会大意。”“何况无论是谁刚从水中爬起来，头脑难免对周围的环境认识不够清晰，而浑身湿淋淋的衣服也会影响他们身手的敏捷程度。” 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正是千古以来都颠扑不破的兵家至理，古往今来，每一位战略家，每一位大将军，都奉行不渝。 邬老爷子虽然不是战略家，但仍然明白这个道理。“弓弦一响，他们势必拼命跃起，直扑源神庙的后殿，这时候就算弓箭没射到他们，但他们会意识到已经遭到伏击，这种意识也势必影响到他们的锐气和正常的心理。所以四位生肖正好可以对他们迎头痛击。”高手过招，不能有丝毫心不在焉。没有信心的战争，本就是无为的战争。分析得无疑很清楚，包括人类的普遍心理。这几点虽然已足够，可是郝香山还是要用最后一点来补足：“我还会用几面锣来‘帮助’他们。”“为什么要用锣？”“因为这几面锣是为他们送终的。”邬老爷子当然知道，因为这几面锣如果在他们交手的时候响起来，无疑会彻底扰乱他们的斗志，而四位生肖正好可以借机要他们的命！一些看似平常的东西，只要你用对了路子，它就会变得威风凛凛。邬老爷子不得不承认郝香山是这方面的天才。 “只有看不见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 邬老爷子慢慢从这一排危险的“树”旁走过去，慢慢消失在黑暗中。他并没有说什么，是不是因为他还看出了别的危险？他究竟看出了什么？ 这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只可惜他也许永远也不会说了。 夜更静寂。 神水山庄果真响起了一面锣的声音，是打更的声音，仿佛根本没有惊动任何人。 （三） 无论什么角度望过去，神水山庄的面积都很大。庄内不但有小镇（这点也有别于其它山庄），而且密布着各式的手工作坊。有铁匠铺，也有当铺，有杂货铺，也有专卖女人用品的胭脂铺，有的做瓷器，有的倒手古玩字画，有的折腾钟表手饰，还有的与外界做时髦的红货生意。有了这些，自然就有了钱庄。因为源神庙的关系，庄内没有妓院只有地下赌场。需要女人可以到庄外的[旗花街]去，小小的一条街，长长的红灯区。庄内的花园面积也不小，紧靠着源神庙。源神庙是神水山庄至高无上的宗族神居，每年的宗族祭祀和各族的族庆都在这里，而名扬天下的神水就在源神庙的[神仙井]内。花园中鳞次栉比至少有七八十栋独门单进的小楼，一百多间单独的小屋，屋前密植着牡丹，蔷薇，芍药，茶花，甚至还有竹。没有人知道邬老爷子住在哪一栋。只有十二生肖知道一旦有事，邬老爷子就会沿着花园小径慢慢走，走到需要办事的人屋子里去。花园尽头有一座小小的鸽楼。现在，邬老爷子准备沿着花园小径走到鸽楼去，这是他每天清晨都要去的地方。他已走了近四十年。近年来他这人几乎已变成几种动物的混合体，变得象蝙蝠般昼伏夜出，猎犬般善于追踪，鸷鹰般的准，豹狼般的狠，兔子般善于奔跑，乌龟般忍辱负重，甚至还可以象骆驼和牛一般反刍。 这是他的骄傲。里面容纳着他的“过去，现在和将来。”他已经比任何人懂得忍耐与等的不同之处，忍耐是一种压抑，等却是一种镇静。只不过要能等到最后一刹那并不容易，那不但要有过人的镇静和勇气还要有许多痛苦的经验。鸽楼会带给他有用的信息。这些信息又会提升他的管理经验，使他不断作出越来越精准的判断。这无疑是管理者的必修课业。二百二十七只经过训练的鸽子，管理着庄外全国各地的庞大网络。每一只鸽子嘴上都戴着铜套，上面有一行小字，这些字只有邬老爷老看得懂。因为是他亲息刻上去的。这些鸽子的阵容和力量并不亚于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这是他最值得骄傲的地方。没有人能挥霍他的成功，也没有人敢挥霍。郝香山静静地站在离邬老爷子四五丈之外。他不是窥视，而是在尽忠。他现在无论地位和成就都比庄内任何人高得多，但在邬老爷子面前，他总觉得仿佛缺少了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邬老爷子的可怕，但他并不缺少这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可怕，他缺少的是“过去”。他拥有一部分“现在”和一部分“将来”，邬老爷子却拥有完整的所有，不管他多么努力，“过去”和“完整”都是买不到的。无论用多大的代价都买不到。----郝香山为自己的这种处境感到悲伤，所以便把这悲伤倾泄到黑暗或杀人中去。难道人类都有这种奇怪的天性？用了足足一个时辰，邬老爷子终于看完所有的信息，回过头来发现郝香山仍然站在原来的地方。站得很直。邬老爷子脸上露出了笑意，不过一晃而过。邬老爷子淡淡地问道：“今天没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郝香山道：“当然有，只不过没有老爷子要我去做的事更重要。”郝香山到这里来等候邬老爷子的命令，这种事只发生过一次，那次是针对魔教的两大护法准备偷袭神水山庄。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郝香山就在这次行动中初露头角。邬老爷子眯起眼睛，道：“为什么？”郝香山道：“因为老爷子今天比平时提早了半个时辰。”邬老爷子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忽然道：“我们去喝一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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