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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这一回无论如何要写写那一晚的故事了,何况我曾经答应故事的主人公为她写一篇文章的。现在,我是来还债了。 ——题记 我听见声音回头一看,房东的小女儿婉婉的脑袋贴着门探进我的卧室来。我对她笑笑,让她进来。她脱了鞋就进来了。 “你好久没上来玩了。”我坐在书桌前说。 “我妈不让我上来。”婉婉飞快的打量了一下我的房间,那目光仿佛是订了名份的女主人似的。她说: “你的房间真小,让我住就好了。”每回来她都这么说。 “是小了点,不过租大房间对我没用。” “夜里我能住这儿吗?”她爬上床说。 “当然可以,如果你妈妈同意的话。” “她不会同意的。” “那就没办法了。”我耸耸肩,表示我无能为力。 “我能看看这些书吗?”我的书架挨着床尾。 “你看吧,不过别弄乱了。” 她抽出一本书来看。 “这个字我认识,是爱,对不对?” “是的。” “这个呢?”她把书递到我面前。 “简,简单的简。” “简.爱,什么简.爱?” “是一个外国女人的名字。” “是一个外国女人?” “是的。” “那我倒要看看。”她说着靠墙坐下。 “一天,早上,中,又是一个一,雨——落雨的雨....” 我在抄一份前些天完成的文稿,抄了没几个字,就想起一个问题: “婉婉,问你一件事。” “现在别来烦我。” “噢。”我原想问问她,这个月来她家里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的响声,也太吵了点。 婉婉认着她所认识的字,一个个的念出声来,反反复复的也就认识那么几个字。大概过了六七分钟,她不念了。她对我说: “你明明知道我明年才上一年级,让我看什么书呀。” 这冤枉的。我忍不住笑了。 “给我说说吧。” “说什么呀?”我回头看着她。 “这个外国女人的事呀。” 我被她缠上了。 “你说她是个孤儿?” “是的。她住在娘舅家,”我边抄文稿边说,“表哥总欺负她,有一次她发火了,和表哥打起架来....” “打赢了吗?” “好象——我忘了,反正打架的事被她舅妈晓得了,舅妈把她关在一间小房子里,不准她吃饭。” “后来呢?”婉婉紧张的问。 “后来她被送进学校去读书了,她住在学校里。” “真好!” “什么真好?”我停下笔看了她一眼。 “住在学校就没人会欺负她了呀。” “真什么好呀,”我继续抄,“这所学校常常虐待学生,打呀,骂呀,还吃不上好的饭菜,有病了也不给看,就像在坐牢一样。” 该死的!我把说的话写到方格纸上去了。 “怎么她到哪儿都被人欺负呀?不听了,我不听了。” 这话正中下怀。我换了张方格纸,刚抄上两行,她发话了: “结果怎么样?” “结果好极了。她找到了一个她欢喜的也欢喜她的人,两个人结婚了,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哈哈!真好!”她笑了。那笑声叫人愉快。 “有这么好高兴吗?”我也笑了,心想,孩子毕竟是孩子呐。 我把文稿抄写完,然后填了个信封,再把稿子放进去。回头看婉婉,婉婉正好也抬起头看我。 “你要结婚了吗?” “我?没有呀,”我涂着透明的液体胶水,把信封封上,“干嘛问这个?” “你要几岁结婚?”这个问题好多人都在问我,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自己觉得我还年轻,问题是,我的亲人们觉得我已经很老了。我对婉婉说: “这个,我可说不准。” “我奶奶十八岁结婚的。” “是吗?”我说着用手掌压了压信封,贴上邮票,然后转过整个身子看着婉婉。 婉婉把书放回书架上。这时候,我忽然听见窗外起了响声,像是在下雪子。我站起来拉开窗帘。 “再过十一年我就结婚。”婉婉说。 “十一年....”我推开窗,冷冷的气流扑上脸面,可是并没有感到寒意。借着灯光,能看见落下的雪子。雪子落在地上的声音,沙沙,沙沙,像是蚕在吃桑叶。 “再过十一年我肯定结婚。”婉婉语气坚定的说。 “那时你才不过十八岁呀。十八岁可不能结婚,”我对她笑笑,望着窗外说,“你来看,婉婉,很大的雪子。” 婉婉大概没听见我的话,兴许她压根儿没耳朵了。我伸出手去接雪子。有几粒雪子跳到我的指尖上,手掌上,又跳下去了。我接不到雪子。 只一会儿工夫,雪也开始落下来。我说: “下雪了,婉婉。” 没有反应。我回头去看她,她还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像是想着什么心事。 “怎么了,婉婉?” “他们要离婚了?” “谁?” “他们要不要我了。” “不,不会的,”我明白过来,上前坐到婉婉身边,把她揽在怀里。她把头埋在我的两乳之间,哭了。我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看见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来。 后记:现在又是落雪的季节了,婉婉,你还记得我吗?那个答应为你写篇文章的叔叔。假如我没记错,你该读五年级了吧?这些年,你的成长快乐吗?你一定不记得我了,你一定不会知道,在千里之外,居然还有个人在惦记着你。婉婉,愿你能快乐的成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