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菁是我的同事，今年38岁。

菁36岁上才结婚。

菁走在路上的时候，从来都是目不斜视的。早些年她没买车的时候，是宁肯步行打的也不愿骑自行车的，对一个时时处处找着感觉的时髦女子而言，那将是大煞风景的一件事。

从背影和侧面来看，她身姿绰约。比方172CM的净身高，比方105斤的体重，1尺9寸的腰围，比方衣摆剪裁得很合身，衣履有细心的颜色搭配，比方腰身和脚步有一种用心的收敛，不会脚步乱刮或者胯骨乱甩什么的。

但我不敢惊扰了她。她闻声朝你灿烂微笑的时候，会展示给你一张猩红的大嘴巴，缺乏皮下脂肪的脸部布满黄褐的印痕，那是换肤留下的印记。当初，那肉红色总让我想起剥了皮的小老鼠，我心惊肉跳了好多天。

其实菁的皮肤很白，我见过她的白肚皮，她常常骄傲地露出她的白肚皮。但在操场上常年的风吹日晒使她的脸部皮肤成了说不得的痛。后来，她就调到了我们单位，后来，她再也不用去操场忍受紫外线的淫威了。

菁的大嘴巴曾让她非常自豪。因为单位的一个老流氓阐述过周易上的一套理论：嘴巴大，下面也大；如果嘴巴上有颗痣，下面相应的部位必定也有一颗。这个结论除了她老公是无人可以验证的，权当笑话。事实上当我们听那老流氓阐述这套理论的时候也的确当他是老脸皮厚大放厥词的。

未婚的大龄女子总是色男们津津乐道的对象。他们会淫笑着说，菁脸上的色斑归根究底是缺乏男性荷尔蒙的滋润导致内分泌失调造成的，说，小腰挺一挺，一股暖流入心头的滋味她是无缘体会的。

菁闻言有些微的恼怒，“不要以为我的感情是张白纸。”

菁其实是个心态很好个性开朗的女子。因着我的随和，她和我曾走的很近，没事的时候常跑我办公室唠嗑。

菁出席了朋友的一个婚礼。回来的时候把“滚鸡蛋”的 闹洞房游戏绘声绘色地说予我听，并发表了她的感慨，“众目睽睽子下玩这游戏简直太露骨了，夫妻两人在卧室里玩玩还差不多。”

望着我张大了的嘴巴吃惊的眼神，她解嘲似的微微笑了一下。

其实，菁的自身条件还是不错的。要身段有身段，要气质有气质。想当年她曾站在省大运会的领奖台上，是绳操亚军。她走路总象踩着弹簧，昂首挺胸的样子，虽然胸围不大，但也还成比例。

至于菁的家境更是不必说，父亲是医药公司的经理，母亲是大药房的经理，姐姐已出嫁，是一家大药房的会计。

按说菁不该拖到36岁上才结婚。但她有个原则：宁缺毋滥。在这样一个小城，“180厘米以上，能力强，有车有房的未婚适龄男子”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菁的终身大事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二

菁在年轻时是个风韵妖娆的女子。行为开放，这从她发飙时扬蹄乱踢可以窥见一斑。当然，那是一种亲昵的表现，尤其亲昵的对象是个男士。

菁这样的女子在妙龄时当然不乏裙下之臣。她有个非常要好的男友，大学同班同学。体育系的男生，要肌肉有肌肉，要拳脚有拳脚。曾在晚上散步之时打跑过突然摸了菁的小脸一把的寻衅小流流。可惜毕业后各奔东西，终没能成眷属。后来那男的也曾来找过菁，但菁已看不上这个体育老师。那男孩发狠辞职下海做生意，可终没成大器。

蹉跎的岁月一下过了十年。菁终于婚了。对象是大她五岁的一离异的湖南籍男子。若干年前，当介绍人把这男子介绍给菁时她连面都没愿意见。



岁月不饶人，绕了地球一圈，菁再见此人时，终于屈服了。

菁的大小姐脾气在婚姻生活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姐一家三口住着280多平米，还有店面房；我爸妈老头老太还住着150多平米呢，我怎么能比她们差？我就找茬，嫌他买的房子房门对着楼梯。可现在买的房子房门还是对着楼梯。

菁哈哈大笑。

我们徐稳脾气可好，我穿什么衣服他从来不说什么，问他意见，只一个“好”字。

但有一回他发话了，那次我穿着凉拖去见他长辈，他非让我换了再去。凉拖也是鞋子嘛。

说起老公，菁满脸的甜蜜。

他睡觉的时候总喜欢裹着毯子，身下皱巴巴一团。我让他把毯子拉直了睡，他恼了，“我睡了四十多年难道连觉都不会睡了？”

说这话的时候，菁的眼角有涟漪骤起，肌肉重组导致。

我想起那段日子，正午的阳光暖洋洋地照着我们扑克地主的时候，菁总关着门在电脑上忙碌。当我们拨不出电话的时候，就都心照不宣暧昧地笑了。

她办公室一多嘴的大龄妇女神秘地告诉我们，“今早我接到一神秘来电，嗲嗲的男声，‘菁，你还记得我吗？’，我捏着鼻子嗲嗲地问他，‘你是谁呀？’‘我是常州的某某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全体笑翻。众人有着猎奇过后的满足。

可现在的菁，很少上网了，即使上也只去洪恩教育在线，那是她的老巢。那些年的《相约周末》《女子俱乐部》等收藏早被她删了个一干二净。她的心思，全在了她老公身上，“他做生意太辛苦了，很多钱都收不回来，等我把靖江的房子卖了就贷款买几间店面房收租，让他再做几年把债还了就不要再出去受那苦了。”

菁的十几年，有如女子十二乐坊身上挂的腰鼓，梆梆梆，蹦蹦蹦，敲出了三拍的欢乐，两拍的焦急，慢板的忧伤，以及若有所思，还有切分音符的挑逗甚至浪荡。。。。。。

屏上吴山点点青，窗上月华明。 谁向江头听逝水，曾经，烟柳长亭续短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