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地 碎 黄 停电,打不开电脑,也没开水。看着一窗明丽的阳光,决定偷闲半日,于是悄悄溜出公司大门,直奔离公司还不算远的浣花公园。不是假日,园子显得冷清。在门外购得一本《书屋》,就朝园子深处去。 入冬两周了,成都的公园里却见不到半点冬的痕迹。初秋时节怒放的芙蓉,这时仍星星点点,缀在苍绿的树丛中,一种不知名的灌木,抢眼地怒放着一串串,一遍遍金黄的花朵,更有人工栽培的各色菊花争奇斗艳……。人常说,蜀中四季不分明。确是,除了道边、林中,一排排高大挺拔的银杏披洒着金黄;湖畔、沟里,一叢叢芦苇飘飞着绒白,传达着些些季节的信息——那也仅仅是秋的印迹呀,其余的景致真是辨不出这园子的冬夏来。 我在草堂红色的院墙外,挑了一把椅子坐下,对面的院墙里有一排高大的银杏,院墙外是一溜苍绿的落了黄叶的草地。避开了通道,四周静谧并干净。于是我翻开书,独自享受这冬日的阳光以及铺在膝盖上的散发着油墨芬芳的文字。 园子大了,就觉得这里似乎离城很远。近处除了鸟鸣,没有声响,安静得似乎听得见落叶窸窣声。什么东西落在我头发上,抓下来却是一片落叶,一片枯黄了的银杏树的落叶。抬头看,对面院落墙里那一排高大的银杏树,虬枝苍劲,黄叶纷披,衬着这种四川难得一抹蓝天竟显得那么耐看。微风吹过,飘飘洒洒的落叶便纷纷扬扬地落下。再看对面及脚下的草地,和我身边的椅子上,都洒满了落叶,尤其是对面的红墙下、绿草上,竟细细碎碎、密密匝匝、重重叠叠地铺了一层,晃眼望去,一地碎黄。 我从身边拈起一片叶儿来,叶缘已经焦黄、枯萎,而叶面仍然滋润着并明丽地黄着。我从来都喜欢银杏,有一个原因就是喜欢这别致的扇形的叶面,当它一片片地长在一派碧绿或明黄的阴影中时,也许你见不到它的美丽,只有这样拿捏着这纤细的叶柄,近距离地凝视,你才会见到它的精致与优美。然而这片树叶已经枯萎,并且已经别无选择地离开养育它的母枝,很快它将与草下的泥地溶为一体。可是,它似乎并不在意它的优美,它的明黄,以至它的枯黄。四周一派宁静,我感到我手中半是枯萎的叶片,也透露出些许宁静来。我捡起它来以前,它就安静地与其它叶片挤在一起,现在在我手中,它仍然这么安静着。 我蓦然想起不久前读过的一首诗:“黄叶飘零化作泥,本来非妄亦非真,故宅有情含秋色,无名君子湛然身。”这是一首托物寄怀的诗,想着诗中所状:“本来非妄亦非真”的境界,却是非常人所有。看着手中的叶,想着因这叶子而起的诗,就想,那首诗真该还原归结到这潇潇落下的黄叶才对啊,它们才是真正的无名君子! 背后有人低语,我转过身去,见到两个大男孩儿,正安放着一个有支架的小炮筒似的相机,他们的镜头正对着红墙下那一地的碎黄。我不觉好笑,“无名君子”被我们这帮凡俗搅扰得 ——真是不得安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