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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1. 那里的姑娘

那里的姑娘不戴花
那里没有羊羔和山茶

晚归人的夜里
贫瘠的土 盛开庄稼
雨季是一种青葱的植物
忽而翻土种苗 忽而挂上眉梢

那里的姑娘不常在家
她们在田间梳妆
头发长成水稻的根系
然后 一个吻一个吻的呼吸泥土
走出来 在高梁上挂油灯

有人抵达
又瞬间离去
交换着流浪的方向
姑娘一遍遍笑着
设想这是丰饶的草原
悬挂着一些朦胧的家

2. 寻找丢失的孩子

我在镇上 丢了一个孩子
你想必应该见过他

天亮了 公鸡收起尾巴
他健康白皙 声音清朗
逢人便问 你们可看见我的妈妈
别仅用是或不是来回答

可我不是他的妈妈
我只有冰凉的手心 写不出诗
攥紧忧郁的时候
放掉了他

后来在一个鸽子的旁边
孩子扬起脏脏的脸 告诉我
他翻遍了全镇的黑洞
没有发现鼹鼠
他检查了所有的篱笆
没有找到新芽
而淡绿色的夜晚 和苹果一样
害怕成熟

我抚摸了他
恰如抚摸我丢失的青春
他抬起眼睛 又抬起一根手指
幸福的时候 不许说话

3. 给我怀念的爷爷

昨天我梦见你了
我们分到了房子 你抽着烟斗
满屋子转
说好大啊 就像咱们村子
东头到西头
然后习惯性的 去了最小的角落

奶奶爱上了看小说 她没有再嫁
依旧慈祥着 眼睛有点花
我已有了二十七年的生命
十岁之后的日子 我保持了收集的习惯
玻璃瓶子 塑料扣子
还有田野里各式的叶子

在饭桌上怀念土地
在米饭里看出秋收
每一只金鱼死去 我都会哭
然后在玻璃缸里 看见你
你温和的和我说
即使悲伤 你也要笑起来
果仁般洁净的笑起来

有时我很孤独
总想收拾包袱 朝你奔去
你用手杖 轻敲我的脑袋
告诉我 身后有青草
闻一闻 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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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1. 记一首抒情诗

水可以是柔情的
水也可以是海

那年奔涌的时候
邂逅一面白帆船
沉默 旋即沉落的白帆船

苍白里一张危险而沉重的脸
是它全部的痛苦
无数个上帝涌过来 用哑语打着手势
“这是必然，你要承担”

那个有诗歌的夜晚 月色丰满
谁握着你的手 你捧着谁的心
一颗细小的果实
身体透明 骨骼透明
在暗色的光线里崩裂

我是否遗失自己多年
曾经习惯
于凌晨的幻象 深刻拥抱自己
高热的额头 想着一架马车
马车永不知停 载沉载浮
载去一个永远欢歌的岛 或者城

今夜许多窗户关着 也都亮着
我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
无非是想避过 暗夜雾里的脚步声
同时安心的培育
一次绿色的醒来

2. 两只蜻蜓

我们在悠久的铁轨边缘旋转
谁在远处 谁在远处
忧愁的人们总在悬疑
慌张的时候 遗失了手里的犁 脚下的土
以及半山腰上的一些云

只采取两种姿势
或者你在我右边 或者我在你右边
春天田野里的疾风
打翻与之莫逆的水彩盒子
于是我们有了颜色
一个红 一个绿
只飞翔 不慌张

看着云朵和黑泥
看着温和的农人情真意切
飞过今年 明年去安心的等候
一个背着画夹的灰色男子

他或者在树下皱眉 或者在水边沉睡
那么你去丁香 我去稚菊
然后香着回来
停在他的速写本子上

3. 植物会有什么秘密

有时 一扇恶毒的天气
无端端爬上你的梢
在你的蕊上咳血
然后摆出末日的姿态
给你看

这时候 你需要继续你的青春
把踏进冬天的脚收回来
暗中布置每一枚花蕾
直到你枝繁叶茂 花落花开

四季只好尴尬着死去
于是你尽可摇曳
生命里的诸多温情

别说玫瑰色的早晨不是你的
你看见了就是你的

你要做的
只是用满身年轮
碾碎时间的尘土
然后酝酿一枚红
提供一些不屈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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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1. 一次无疾而终的邂逅

她只想和飞进来的鸟说一些话
打开门 却看见一个伪装的乞丐
还有门板上面蜷曲的手指
他想用他的贫穷 羸弱 甚至肮脏
博得她的爱情
如果这样 他甘愿下跪 作她终身的奴仆

这事情来得突然 她说
想把你拉到阳光的下面 好好看看
出去之前 我必须找到
我鲜花的水晶鞋 我的绒线长袍 我的遮阳丝帽

他在她的门厅喋喋咒骂 可鄙的贵族逡巡主义
我遮盖了机警的面庞 肌肉结实的身体
还有左臂上的弹痕 只想换取不需功名的爱情
我炽热眸子里烧着两团火 依旧不能让你把我看清

于是转身离去 他换回骑士的打扮
从此爱上粘土雕塑 塑一个系着围裙的乡下姑娘
安静的观察天鹅
或者坐在屋子前面 等候一直在路上的求婚者

而她 依旧时常和鸟说话
如果两只鸟同时飞进来 就趁势把头埋在它们中间
哭一场 再把手放在灵魂上
从一个房间 跑到另一个房间
照每一面镜子 一次次的 把自己揪痛

2. 没有恋爱的人终将恋爱

我不再信仰黑夜 如同蚊虫不再叮咬牛羊
这和秋天没有什么关系
赤身裸体的姑娘 在峭壁边缘醒来
一群开花的石榴妖姬 边飞边唱
没有恋爱的人终将恋爱

我于是满怀爱你的借口
无论我多么曲折的思考你明白的过程
当然我想让你了解
不能为了避免黑夜 而匆匆相爱
你无法想象天空上面究竟有什么
我想那除了白云 就是白云存有的
类似我们一样的困扰

既然如此 不妨只看云下的飞鸟 飞得多么欢乐
秋天的小雨露扣不开我们的忧愁之屋
我们的眼睛一天天敞亮
买两件风衣 证明你我不是孤独的旅行者
把我的血液流到你的血管里
支持你脸上持续的红晕
去看另一片绿色的空旷草原

跟一切苦难着的灵魂说 一定记得
把前额放在窗玻璃上
总会有风欣赏你

3. 和自然一样贫穷

学会和自然一样贫穷
学会适应碾在身上的车轮 以及青青红红的交替

我们都长着一张赎罪的脸
把每一次惩罚 看作一次简单的风吹
只要飞走的燕子飞回来
把巢安在你的阳台
你的枯萎 总有清流的希望

拜占庭的诗歌 吉普赛人的集市 这些华丽的东西
被富有者或者拿在手里 或者踢在脚下
与我们无关 我们只似淳朴的自然
荒芜的耳朵 等待一场温热的贴近

如果你的手没有握在我的手里
让我用双眼拥抱你
我你只是平地之下 一枚寻常种子的根须
无用的是四季 即使在寒冬的深处
我们也要撑起土壤 扶稳一面欲倾的墙
给路过的老人惊喜

即使那时的世界 如月亮般杳无人迹
我们头顶的山楂树 依旧葱郁
告诉自己
我们毕竟用沦陷的生命 认真的跳过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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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1. 不美满者的食指之缺

走上卑微的小路
我和我的理智去往海滩

我们似乎安静的走在一起
她一直离我几步
我固执的爱上浪花 那洁净的
洁净而妖娆的白姑娘

狭窄 干燥 冷清的小路
铺不开我的饱满 落不下细密针脚
于是我无法整理 送给情人的甜蜜包袱

赤脚穿行于一个个圆石 听我的情人喃喃低语
偶尔惊喜的想到 就应该如此
这个世界 无需另一个天堂

理智在这个时候 坐上海草密集的礁石
斜睨我湿漉的头发 嘴里轻哼
瞧瞧 爱着的人狼狈不堪

悲伤和欢笑全部睡上她的嘴角
她永远矜持的等着 一场注定的紫色雨水
没有柳树 也没有荆棘可以遮挡
只好如一只失恋的鲟鱼
在咸透的海水里 用腮仓促的呼吸
呼吸着沉落 沉落后浮起

世界一下失眠 我的爱盲目而慌乱
想起理智或者深爱过我
而现在 我这依旧卑微的 九根指头的不美满者
躁狂不安 只因缺了那根
让我噤声的食指

2. 捕鱼的老人谈起鱼

是的 我确实捕起一条鱼 挂在我的船边
它的一半在水里 腮在外面
它没有反抗鱼钩 似乎毫不在意

低潮期的水 浅而透明 于是我打了个盹
我在舱里 它在水里 一起睡
再后来 我醒来 它死去

你们瞧 这就是死鱼的由来
我只不过打了个瞌睡

捕鱼的邻人
望向他们闪着鳞片光泽的战利品
对此嗤之以鼻 这愚蠢而唠叨的疯老头

海湾的水 谁也打不湿
岸上高悬的鱼骨头 白白而昭昭 像旗帜

老人依旧不停的说话 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这不是我的错 是海水
海水丢弃了它们 如同丢弃一封封古老的书信
一个个昨天
也一并在空气里忍受风吹 然后干燥的颤抖

我只不过打了个瞌睡
我醒来 它死去

3. 春天在各面墙上闪烁

太阳好着 从你的肩上看过去
春天在各面墙上闪烁 叶子在集体的绿
灰灰的长街像流水 许多人在跑着然后消失掉

最近你经常睡 梦里叫一枚嫩黄叶子的名
醒来拿起我的手 谈起手心的脉络
本来 你会绕开诸多恩赐 死于第一个褶皱
而现在 你打算精心而苛求的活
去那条线的终点 和手腕相接的地方

此时 从你的肩上看过去 只有从你的肩上
我才可以看见 春天在各面墙上闪烁
即使死神吞没一切福祉 光临某个灰砖的转角
它能够夺走的 也只是我们的眼睛

而我依然的 在每一夜 酝酿两次醒来
一次看你 一次被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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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1. 年少时注定忧伤

相信我吧 年少时注定忧伤
玫瑰花总是开在别处

我们不是情人 亲人或朋友
也许什么都是
为了我的寻找 你藏去你阴沉的前三十年
把自己忧虑成紫色的葡萄
熟着 一枚枚的破裂

忘记了是怎样的电影画面
有个疯狂的金发姑娘 在成熟的葡萄上面跳舞
葡萄汁染红了她的脚 她一直在笑 直到长大
那时候的月亮 清楚 橙黄

电影总是最华美的记述 年少时注定忧伤
月亮有照耀的需要 如同葡萄有破碎的需要
别想用这些来安慰或刺痛我 你说
我只是独自一人 安静的等待 以及忧伤

今天我想说 总有人经过你 投下银色的花枝
花枝上清楚的刻写 一个个庇护你的字
然后你用一年的时间适应你乍暖的爱情
用余下的六十年 在太阳的升起落下里
写那些哭着或者笑着的诗

2. 那里没有你可写的诗

这个早晨多么冷 假如你全身长满翅膀
你将如何设法砍掉其他的 和众鸟一样
安全飞翔

普希金的直属胸臆 不适合你
你的思想落在欧洲 倒会酷似非洲无叶的纺锤树
秋深也没有成熟的模样
而落去任何的彼岸 于我而言 都是天水永隔

那里没有你可写的诗
你高贵的心 会在陌生的抒情里苍老
相信我吧 在那里 你的苹果没有果仓安放
你的姑娘总也漂在水里
头上戴着你气味浓烈的白色妄想

月亮 种子
和丰收 和希望 都没有什么关系
你代表情操的词汇 一个个在纸上的丛林迷失
你净白的手指 因为长久触摸不到泥土
冷得一根根前往隆冬

失去手指 于是失去诗
我在诗里告诉你
那里没有你可写的诗

3. 通过花朵潜望天空

是否要学会如此
通过花朵潜望天空

我们陌生的沟壑 泥泞遍布
花朵只有结蕾的时间 而没有盛开的机会
天空 蓝在无数个转角之后
谁给我们澄亮的镜子

死亡在敲击洞口的巨石 一遍一遍询问
怯懦在家吗

这个时候
我们一定要屏住呼吸 互相暖着
用思想无言的天鹅 击退一场失信的风

让我沉浸于你的血液 孕育你初绽的孩子
那是一朵鲜红的花 健康而果敢
你的眼睛 一直是我发光的镜子
在泥泞里看出干净来

所以 即使有一天 所有的一切摔倒
可我们潜望中的湛蓝天空
依旧挂在希望的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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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1. 爱上白杨

爱上白杨 爱上那一闪一闪的忧郁
就这样看着它们和谐而统一的身躯
犹如目光与眼睛之间的 一次一次的相爱

你交代我 在旅途中翻看你的照相本子
小时候的 胖得没有骨节 眼睛黑而浅

瞧 你在母亲的火炉子边笑得好明亮
在一朵樱花树的下面 哭得纷纷扬扬

开始嫉妒那个跟随你的摄影者 你慈爱的父亲
你没有去过很多城市 却走遍了院子的每个角落

再后来 长大了一点 开始错落有致的悲伤
时而想起精装的彩色童年 想起你有时灰暗有时闪耀的脸

身边走失了一些老人 为你留下拐杖
你从春天直到收获 走起路来很稳当

我坐在车厢里面 看着你一枚枚 清晰而小小的岁月
忽然想拥抱某一株成熟的白杨 于是 我知道
我即将一路笑着 开始一次没有终点的旅行

2. 再次听见有人谈生存

又到了选择巢穴的时刻
燕子筑起了自己的窝 麻雀飞去别人的房梁

没有比劳作更坚固的原则
没有比自律更亮堂的理想

比如 有这样的一面草原
你在上面看云 马在上面吃草
谷仓后的日光 飘散去了远方
让马在日落前回转
让田里的农夫折去他乡 或者 让系着围裙的村妇
悠闲的在外面纳凉
他们都会搬出一只鸟来回答你

不用改变什么 心灵是贫穷者的翅膀
生存 不过是穿着浅色的长裙 经过深色的花丛

3. 隐 没

我时而行走在繁星的群落
时而行走在朴实的灌木林
闪光的刺人的它们 各自有一顶桂冠
不过 星座的用于炫耀 荆棘的用于自勉
我知道我更衷情于谁

密密匝匝的时光 如果突然走开
我的身边只余空白 那么
什么是我的哭泣可以挽回的

不如 让一枚贝壳报效一夜涛声
让一块石子报效一次登攀
我呢 或者我需要
用我的疼痛报效我的黑暗

想到这里 我的眼睛
在春天里看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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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1. 走在美妙的唇间

让一切流年
走在美妙的唇间

那个读懂你婉转姿态的人 把诗歌捧起来
奉若神明 不能瞻仰 只能颂念

结霜的不是寒夜 应有其他的解释 你冷冻的唇语
没有火焰 没有日暖 甚至没有你一贯讨厌的簇拥

世界出奇安静 走出一个房屋
越冬的蝴蝶在身后 仓惶死去 不给你看
它们跌跌撞撞有点隐讳的样子 似乎是相恋的模板

手去往空气 脚落于一片无光的花园
你爱的姑娘被人赞美 你苦笑着 不曾上前
歌舞升平的时日 守着一把尺子 一根鹅毛笔
躲在角落里诞生诗歌 并且丈量你和她之间微弱的距离

她明明笑在那里 口里没有花枝 只有一点香气
背后的圆形生活 也仿佛显山露水
你只在原处 闭紧双唇 呼吸 深呼吸
把爱情挂在墙上 一遍遍看 看它在清晨和日暮里
如何落地生根 见花流泪

2. 童话发生之后

智慧 需要被生活挤压
这才是真理
矮人们一边生起炉火 一边回头打量穿鞋的公主

35号的水晶鞋 宫殿里的跳舞表演
她在镜前打着旋 看不见背部的曲线
童话的尾声 提起一些没有打磨的盾牌
还有夹心面包 等待被需要
舞会大办三年 王子收回利剑

日子实际的如同阳光下暴晒的豆子
矮人们坐在躺椅里 把自己一个一个端出来
公主 你看 柴房的厨娘哭了
她的儿子死于战争 她哭花了脸

又是一个永不复还 这可怎么办
不能耽误客人的甜点
万圣节的前夜 让所有的房屋亮起灯火
让所有的魂灵匆匆散去
骑着扫帚的孩子 吹一声口哨
四面八方的到来 表演戏法 带死者去飞行

明早继续工作 在各自的泥土里
矮人互相交待着 阖眼睡去
总应该闯进黑夜的里面看看 孤独的人们怎么忙碌
那里的公主不会梳妆 只藏在临街的窗帘后面
拂去一件毛衣上的尘埃

3. 临近星期天

请你务必刷新翅膀
临近星期天 街上有无数种慌张游荡

无人抚摸你的额头 谁也不会把鸟放下
空虚麻木的阔叶松 虫子从里面啃到外面 不疼也不痒

太阳在隔壁的窗台做客 邻人摆出五彩花 卸下窗玻璃
它于是诡异的笑一下 闪烁着离开

象极了卸去盔甲后的倒戈
有人在前面走着 有人在更前面埋好往事

还好 你的天使总在天上飞 她破解一个个的谜团
你只需安静的撑起气球 让它飘荡

她或许有一张丑陋的脸 或许在乌发间一片冰雪
可她的一次与你莫逆的微笑 应就是你的一次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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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1. 你应在看吧

河边一些老苔藓 看河里的船游来游去
河水把它们冲刷了很多年

一首会摇摆的歌 乘坐泰戈尔的飞鸟诗
去了桥的那边 然后和船吻在一起
这个情景 被人用青绿的苇子绕起来

一群一群的姑娘 举着花环说着爱情
她们低沉的声音 有的婉转 有的凌乱

你说你属于风暴 属于流岚 属于不祥的境域
你说你只能做执灯的人 只可以坚忍于黑暗 不可以赢得光明

其实 于我而言
整个一生 或就是在等一场暴雨 一次落日 哪怕一次沉迷
我的家门是打开的 你总不能一直都路过
然后像梦一般的走开吧
院里的小菊花不答应

躲在雪被子下面 构思浅绿的春天
生命是圣洁的罪人 我们需要用一生的劳作辗转
还有紧密的相爱 宽恕它

而生活 是一首波澜的乐章 痛哭只是它低沉的副响
听见了 随即被耳朵忽略
我和你应适时的看见 花园被天空托起
笑声扬起来 拂过入云的松尖

2. 理想是一只叫云雀的鸟

理想是一只叫云雀的鸟
在我的掌心奔跑

如果世界要刹那改变
我的野兽 我的岁月 我背后的深色和浅色画板
只能消失 或者寄生于无用的瞳孔
而旷野 星辰 和歌者 还有满天飘着的音符
将依旧在那里 赐予我们爱和理解的力量

一个夜晚 一个姑娘 就着炉火缝纫
这样的幸福很具体 我们孤独着 也陪伴着
我们既需要空气 也提供体温

葡萄酒的十月 快乐星星点点
秋天在半明半暗的玻璃里 被染上石榴红的印记
我的理想穿着素雅的白衣 恰如我的白昼
只会在光线里高飞 不会一直的失去

3. 情 书

第一封信
这里来了一群黝黑的蚂蚁 搬家 看云识天气

第二封信
屋顶上落下鸽子 晒雨后的白翅膀 蹲在一起

第三封信
忧愁的隔壁 住进快乐的小号手 忧愁爱上串门 一天天高兴

第四封信
送奶工和鹦鹉谈话 他说你好 它说欢迎

第五封信
下面谈谈我 我原是一个忧愁的姑娘 住在小号手的隔壁
我养了鹦鹉 订购牛奶 每天在白鸽子屋顶的下面
看很多的蚂蚁 跑来跑去

第六封信
幸福 这是我写给你的第六封信
你或者已经收不到 因为我知道 你已经爱上我
背起行装来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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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1. 挽 留

上帝酷爱分桔子
左边一个 右边一个
苦难一个 成长一个

黑天鹅飞在空中 好好的就被责骂
众神说它象蓝天的创口 它的忧伤没有理由
因此对策只能一种 佯装快乐 再不飞翔
黑色变成灰色 灰色变成苍白

什么是从不重复的 什么又是不断重复
杏树最初发出的叶子 新月 以及对门婴儿敞亮的脸色吗
女人啜泣的房间 象夏末秋初的蛹
不能轻易靠近 却也需要有人驻足

尝试带一片半空的落叶回家来 它只能躺上屋里的窗台
看着它的那棵树 想起下落时候的事情
看着看着 睡着于一片静止的空气

不追逐一切转身的东西
比如 你可以把所有的蝴蝶看作一只
去年春天的那只 飞到今年的山上跳舞 花翅膀 晒太阳
你可以和它说 我是第二十次看见你
还可以问候它的朋友 它的花蜜 以及明年的归期

2. 午 后

毫无疑问 我在构思一首诗
厨房里只有小烧壶的声响
一些寂静呆坐在地板上 等水开 百无聊赖
捉来飞过的鸟 之后发现 今天不适合抒情

看见一棵树 看见是消失的开始
看见它在某个午夜 轰然倒下
然后枝叶脱落 消磨入土

没有用场的鸟 在我的厚绒衣里做起巢来
打那种微妙的小呼噜
叫上日光 两人在我面前 加倍温柔

象我屋顶的黑黄猫
在我面前竖起愤怒 然后把我看进狭小的缝隙里去
最后一颗水果 绽开皮
我干瘪的句子 出让了所有水份

诗歌只余下形容词的花环 冰凉干燥
它在那里 默念自己或者讲述自己 可怜至极

应该在这个时候 倚着窗户 放下绳索
钓那些行走的语言上来 给它们午餐 以及必要的暗示
我知道的 躲藏 是它们喜爱的场所
而它们从来只喜欢接受 不愿意讨乞

3. 相 认

紫色眸 穿过惠特曼三片叶子的森林
看见我的祖母 我的孙女
还有我笔尖上温柔的女伴 从那里面鱼贯而出
她们一路谈笑 似乎彼此熟悉 我的出现让她们惊奇

我要求她们唱歌 她们早已唱起来
后来下雨 也没有停
我透明在那里 她们个个认得我 却没有一个过来相认

我向祖母走过去 她在被风吹落的榛子里
扬起头 递给我苍老的手 和我说话
然后静静的散步

我向孙女走过去 她在娇艳的鸢尾花丛里
伸出手臂 握我苍老的手 扶着我
然后静静的散步

而我诗歌的女伴 一直倚在松柏旁
深深的看我 如何从葱绿变成金黄
仿佛看一个情人 全身铺满花瓣 从头到脚的美丽
这和季节无关 我们只这样对视
时间飞远 日子停在原地
这时候身边没有行人 谁也没有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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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1. 记忆的花园

写着写着 冬天来了
树梢被刻上雪的名字 六瓣花
在冬眠里数幸福

一个安静的人 拿着小筐走进来
采下所有的苦艾草 铺在屋子顶上
诱惑美满

记忆的花园 从此杂草不生
只悬着一声两声小的叹息
挂在风里 佯装过去

羽毛在太阳边飞很久 也没长出金币
于是一针一针 编织橙色围巾
绕心爱的人一圈 那么温暖
太阳落下去没关系

2. 停

场景一：

交换照片 给苹果削果皮
坐在窗户下面 不说话
安静吸收维他命

鱼缸里的鱼 不游水 守在电视前面
等着预报天气

卖糖果的女孩子 低头读小说
行人一个一个经过 不买东西

场景二：

苹果啃出核来
维他命C跑到脸上去 支持红晕
平面那个我 坐进你怀里 被捂着
陪你一起打瞌睡

电视里那个人很笃定 明天会有暴风雨
鱼一边听 一边着急
我在鱼缸里没关系 可是
海里的天没屋顶

跑来个男孩子 衣服里裹爱情
柜台前排硬币
一枚两枚 怎么也凑不齐
姑娘微笑着合起小说
爱情留下
这个屋子里的甜蜜 尽管拿去

3. 设计我的旅途

出发前忽然想 一定忘了什么
翻看皮箱 想不起来
那么 先数数带上的东西

一块观看日蚀的黑玻璃
一把泥土 怀里抱着蚯蚓
一些叶片 一叠糖纸 一袋石头
还找到些陈旧的书信 压箱底

不要帐篷我有树林 不要手电我有繁星
不要鞋子我有流动的河水 不要帽子我有低飞的鸟群

象夜晚一样沉睡 象白天一样醒来
种一棵杉树苗在原地 我出发了
试试用怀念浇水
我不看它 它也会记得我的爱
然后一寸一寸的长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