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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 能 80年代的北京还是一个古老的北京,古老得让人心疼。楼还没有这样高,很多胡同还安然存在,人们早上起来还能够在街边找到一个小摊吃到那种甜甜的油饼和豆浆。今天依旧可以吃到,但是你要在装修得很考究的殿堂里排队,豆浆被用一种很好看的碗装着,喝起来,却怎么也不是味道。 一天何冰在电视里说:“最怀念的,就是在冬天的早上起来走出胡同,掀开一个重重的布门帘,里面的热气扑面而来。你必须挤在一个桌角,还得说,劳驾,别蹭您身上……” 少女汪冰就是在那个年代,孤身一人从东北来到北京。 那时北京的冬天还很冷,汪冰走出北京车站的时候,不得不匆匆跑向地铁。地铁里很拥挤,但井然有序。北京人的排队简直像是嗜好,多长的队都有人排,甚至排队者的心里都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优越感,仿佛我站在这里排队,我就对很遥远的某个物件拥有了所属权。 初到首都的20岁女孩汪冰是当真的不习惯,没排多久就去前面夹塞儿,令她没想到的是至少有十几人对他的行为恶语相向,甚至有两个大汉还从队伍里冲出来拉扯她。汪冰当时很瞧不起北京男人,认为他们典型的小题大做,纯粹的娘们儿一样。 少女汪冰出了地铁就迷了路,她无法找到地图上的红庙在哪里,天色已晚,马路上并不多的行人在寒风里都行色匆匆。后来汪冰这样描述当时北京人的善良:“一个大妈不厌其烦地告诉我怎样走,后来我甚至都有些烦了,大妈又做出一个更让我吃惊的举动,拦住一个骑三轮的伯伯,让他送我。我拒绝了半天都不成,后来我开始怀疑他们要挣我的车脚。” 那个时代来北京的人都受过同样的厚待,我从不同的人的嘴里听到过无数相同的故事。那时的北京人单纯、善良而且友好。今天的不同是因为烦,北京人烦透了,马路上永远是拥挤熙攘以及各种口音。一个出租司机这样对我说:“首都?你觉得好,把首都搬你们那儿算了,别来北京这儿闹,你瞧这份儿乱哟。” 80年代的北京还很安静,个性化择业、择居取向在那个年代里还是“不务正业”的代名词,没有人会在毫无可靠未来的保证下盲目地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去,改革在意识形态领域里还具有相当的阻力,北京相比其他大城市也就还相对安静。所以80年代的汪冰从不担心安全问题,那时她晚上下了课,要去很远的地方做一份小时工,晚上10点左右她再走很远坐上公共汽车回到红庙的一个居委会暂住。那一个个漫长的夜晚几乎都被她消费在对北京的迷恋里,她不用担心什么小偷甚至抢劫。 那时的北京还是一个世界上少有的安宁都市,几乎远离犯罪。 汪冰自己对那段往事的回忆很矫情:“当时来北京的目的很纯粹,就是为了学习声乐。”这种解释是有据可查的——天就一张姣好容颜的她还天就了一副好嗓子。但是在家乡的朋友圈子里,她是突然消失的,像一团云彩一样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朋友们的醒悟是迟钝的,三个月甚至更久之后,人们才纷纷发觉有一个漂亮姑娘在身边消失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其实这不是汪冰的做事风格,很小就失去母亲的她独自照顾着弟弟及父亲,生活的窘迫并没有使少女时代的她显出丁点疲沓,在当时的朋友圈子里,她一直担当着精神领袖的身份以及责任。 这就使我在写作时有些犹豫,是否弄清真实原因始终使我举棋不定。有两种解释可以最终形成文字:一是如她所说学习声乐,这有些勉强,在当时的大背景下,这不仅仅需要勇气。 第二种说法相对可信:少女汪冰当时陷落于爱情。有几个北京厨师就职于汪冰当时应聘的酒店,北京人的眼界和口才都使她有了最初的冲动,北京开始在她的眼里不再作为概念存在而且逐渐清晰。爱情的到来是顺理成章的,也为少女汪冰成为改革之初第一批流动公民创造了极好的条件和理由。 少女的初恋在踏上北京那一刻实际上就宣告了失败。浩大的北京对涉外婚姻是宽容的,远涉重洋外嫁到国外始终是所有北京女孩的梦想,娶一个外国女人在今天也不新鲜,但是北京直到今天也还没有宽容到允许一个外地女孩进入传统北京家庭的程度。这并不奇怪,在大部分北京人眼里,流动公民始终是另类的一群,可以做朋友、可以做事情、甚至可以做情人,但是做夫妻需要的理由还是一定要相当充分的。 我宁愿相信第二种说法,少女汪冰是因为爱情来到北京的,因为这不仅合乎常理也尊重了我自己的感受。 失败的初恋没有目击者,当事人也讳莫如深,我便放弃。关于声乐的学习就真正开始了,在少女汪冰心底,那一年的记忆始终很抒情。美丽的北京冲淡了失恋的心情,她做梦也想不到在这之后的若干年,会有那么多比初恋更让她刻骨铭心的经历使她痛彻心脾。(待续) ※※※※※※ 你的那叶黄花小伞,真的能够躲避这雨季吗? 还是作为一种遮掩 躲避我 也掩埋你的回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