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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友”阿黄 深秋又至,树上的叶子由绿变黄,开始纷纷下落,我不由得想到身边的人和朋友,也就想起了昔日的阿黄来。阿黄只是一条狗,而且还是一条普通的乡村母土狗。它一身乱糟糟的黄毛,个头儿忒小,样子很是难看。原本就没人愿领养它,是我家那憨厚的二哥不知从哪里将它抱回了家,遭到了全家人好一顿的责备。自然,此后的阿黄也没能得到很好的礼待。“狗不嫌家贫”,阿黄在食物严重短缺的环境下,竟然也能够长大,而且它很会看门。它知道该咬什么样的人。常来的熟人,它只是象征性地吠叫几声,以提醒主人有人来了。见到主人出来,它就摇头摆尾起来,以表示它的一份欢迎。主人没出来的时候,客人千万不要硬闯,以免与它发生冲突。如果来的是生人,它的吠声比较凶狠,以告知主人。主人若不在家,任何人休想近家门半步,忠于职守的阿黄会拼死向前扑咬。 阿黄的忠诚叫我永远感动:有一回,我与邻居家孩子比摔跤玩耍,阿黄误以为人家跟主人打架哩!竟然拉了偏架,把人家的屁股给咬了一口,让人家痛得好惨!结果自己却被挨了一顿痛打。那时我们家不论谁出远门,不用说它就会跟在你身后,直到你让它回去为止。有时它认为你不安全,就是撵也撵不走它。记得那年,政府发给每家每人每月四两购肉券,妈妈让我到很远的张墩去把肉割回来。只有八岁的我一早出门,阿黄就护送着我。大约走了五、六里地山路,有一半的路程了,我就让它回去,它死活不走。我要打它,它才极不情愿地朝回家的方向走去。然而,当我又前行了一会后,发现它正悄悄地在我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我捡起块石块就砸了过去。吓得它没命似地一下跑得老远。 那年月,肉在百姓的食谱里的确太珍贵了,一个月的肉票不买就要作费。从早排队一直到天黑才轮到我买。冬至前夕的天黑得早,一个村庄走过后,又是好远一段没有人烟的山路。天越来越黑了,四周是黑洞洞荒野,山谷的林子更是阴森恐怖。眼前不由得闪现出许多山妖鬼怪的形象来。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被吓出一身冷汗来,头发根子直向上竖。听大人说这种时候是决不能快速跑却的,只要一跑,身后就会像有魔鬼在追你,结果是越怕就越跑,越跑后面的“魔鬼”追得也越快----过去邻村有一位岑姓的成年人就是这样给吓坏的,等他跑到家就躺倒了,不几天人就死了。此刻,我多么希望能出现一个与我一样的行路人啊!我悔恨自己将阿黄撵走。 “汪、汪、汪------” 从前面突然传来了阿黄的声音!原来它一直没有走远,仍在我拿石头打它的地方等着我------它没有怨恨我对它的不公。它疯狂地向我扑来,两个前爪不停地拍打着我的手臂和肩膀。我终于从惊喜中缓过神来,紧紧搂住阿黄的脖子。 记得阿黄第一次做母亲时就生了十几个孩子,除了我能够玩耍那些狗宝宝外,别人家的小朋友只有眼馋的份,使得我在其他小伙伴面前很是荣耀。阿黄奶水没了,公狗崽都被别人家要走后,剩下的母崽很少有人来要。自己家养不了,无奈的二哥,只好把它们统统扔进池塘里溺死。阿黄见二哥把所有小狗都抱走,十分慌恐,它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搭拉着双耳紧跟在我们身后,不住摇摆着无力的尾巴。水溏到了,它不停地用头蹭二哥的裤腿,目光中充满了悲哀和乞求。二哥终于心一横,将小狗一下都投进了水里。阿黄见状,不顾一切地扑了下去,用嘴把它孩子又捞了起来。遭到二哥喝斥后,阿黄停止了抢救,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个死去。它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它似乎明白了它和它的主人都无力养活这些孩子。 遗憾的是阿黄死得太惨。它是饿极了,不得不到四处去觅食,却误食了别人布下的猪油炸弹。那天深夜,阿黄十分反常,一个劲地在门外叫唤,把我们家门槛扣子弄得直响。而我的确太大意了,几次都被阿黄的声音弄醒,却终因太瞌睡没有起床出去看看。第二天开门时,才发现阿黄直挺挺挨在自家的门槛儿边躺着,整个下巴被炸去了多半。我这才明白它昨夜的求救,我的心像针一样疼痛!它硬是要倒在自家门口,死了也没有让偷猎者得到它的皮肉。 阿黄死了,尽管家里食物非常短缺,家里人都不忍心吃它的肉。我把阿黄悄悄地背到家族的坟山边上埋掉了。虽然后来有人知道了嘲笑我蒙沌,只有人才可以埋到坟山。当时我真有些脸面上挂不住,但现在想来还很庆幸,我那时候的“无知之举”,经过事实证明阿黄比我身边的很多亲朋好友还要强得多。人不能没有朋友,成就事业离不开朋友,但坏事的、坑害你的也是朋友,只有朋友离你最近,也最了解你,更容易掌握你,使你放松警惕,从而被友谊所伤害或毁掉-----这样的经历我曾经有过。而阿黄忠诚可靠,处处为你着想,从不计较得失,这样的狗谁还能把它当作狗来看呢?我与它早已不仅是主仆关系,而是最珍贵的朋友关系,甚至于胜过很多长着两条腿的朋友。 我将永远地怀念它! 2004.10.16 于哈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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