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网络中的一次笔会,他见到了她。他想过无数次躲在文字背后的她的样子。未曾料到,站在他面前的她会这么纤细脆弱,瘦得叫人心疼。眼睛很深很深,见不到底。
涵涵。他轻轻叫她的网名。
她听见了,转过头看他,眼神幽怨飘忽。
他笑着说,我是天堂鸟。
哦,你比想象中清秀。她说。依旧飘忽不定的。
他记得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时他三十岁,成熟稳重,有温和的笑容,儒雅的气质。她二十二岁,牛仔裤,宽宽大大的蓝色毛衣,浪漫休闲。青春正毫无顾忌地向外蔓延的年龄。
当时,在埸的还有一个在BBS上他和她都比较熟悉的女人,网名叫蒲公英,长得却像舒淇,野性又张扬的美丽着。
蒲公英说,涵涵,没想到你是这样子的,真是人不如其文啊。
很明显的挑战。
我也没想到你是这样子的。她说,口气冷淡,不打算再理会她。
他的眉毛轻轻挑了一下,望着她说,涵涵,那边有几个老朋友想见你,我带你去。
蒲公英在一边直跺脚。
她的脸上有不易觉察的微笑。
回去时,才惊愕原来他和她是同一班火车。她在车厢的这节,他在远远的那节。
他频频来问她是否饿了,是否需要开水。
我们是既无过去也无未来的人。她说。不要对我太好。
他低头,悄悄的叹气。只想这一路上能照顾你,以后是没可能见到了。
她无语,望向窗外,路边有很多白色妖艳的花朵,一闪而过,都是抓不住的。
夜里一点钟,她到站了。他还在车厢的那节呼呼大睡吧?她想。无需告别,就这样静静的去吧。
夜里站台的灯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想流泪。
涵涵。他朝她扬手,不知何时他早下来等她了。
他喘着气说,只有八分钟,八分钟后火车就要开了。
跟我一起走。她哽咽着,风很大很凉。
这一刻突然想到三毛的《倾城》。何等的相似,当时的三毛和只有一面之缘的军官离别时,
一定也是这般掏空了心似的疼痛吧。
他使劲的把她拥在怀里,那么紧,像要把她烙进灵魂深处去。
她哭不出声音,只是流泪,不停的流,他吻干了又流出来。
因为绝望,因为害怕,因为黑暗里的惊心动魄。
火车要开了。她拼命的推开他。你该走了,你该走了。
涵涵,涵涵......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叫她的名字。
终于,一切都安静下来。她推着行李慢慢的走出去,只觉脚有千斤重。
这以后,他很少在BBS上看到她写字了。偶尔会有她的几个回复,又失去了踪影。
五一,她在论坛上帖了很多照片,都是外出旅游照的。有一张,是她跟一个男人的合影。他发觉点击的手微微颤抖。
有人在回复里开玩笑问她,是不是她新交的男朋友。她用了一个笑脸的符号来回答,算是默认了。
蒲公英发了一篇文章,题目是《那夜,与天堂鸟共同度过》。蒲公英用了很暧昧的语气,说天堂鸟的嘴形很性感,
适合穿格子的睡衣,又说他睡相很丑,被子踢得老远。
她不忍再看下去。心揪着痛。
第二天,这篇帖子突然没有了,她想,可能天堂鸟删了吧,他是斑竹,有这个权利,保护自己的隐私。
丝丝在QQ上给她留言说:天堂鸟是和蒲公英见面了,但事情不是蒲公英所写的那样,他们根本没有做那种事。
丝丝也是斑竹,天堂鸟的好朋友,她该相信丝丝的。
但,天堂鸟为什么不亲自解释呢?她突然感到好笑起来,他就算和蒲公英有那种关系,她又怎么管得着?她是他什么人呢?
她什么都不是的。
慢慢的,她开始怀疑,她和他在站台上的一幕,是否真实的发生过?她实在找不到那埸记忆所留下来的一点痕迹。除了伤和痛。
或许只是个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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