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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扔你,石块
(作者:孤城简爱)
朋友有几种,有唠唠叨叨不让你插话的,有不发一言不插你话的,有要么不说、要么一说就让你逮着兴趣的,也有不用说话你就一直感兴趣的,朋友中有比你能耐的,也有跟你不相高下的,总之,朋友的与众不同,也就意味着自己与众不同了。
自己一直坚持朋友并不很多的观点,而且挺稀少,能够称为朋友,当然应不仅是酒肉上相投,这个观点与朋友于我的观点有点相左。我赞成朋友多的好处,我更同意朋友不用很多的道理,甚至有时候连啥是朋友的概念,都觉得没有去认真定义的必要。有些感觉,只能在心里。
认识石块的时间,应该属于所有今天对他比较熟悉朋友中较早的一个。当时音乐部落风格仍是那么低迷而有点颓靡,甚至有些因狭窄而产生压抑,头离倒悬的酒杯常常不过几公分距离,经常有愤青或者类似愤青跳上跳下、蹿进蹿出,直至台上拍断了琴弦。那个时候是喧闹的,与谁都谈得来,熟悉的,或者仅是一面之交的,在高脚椅支撑下,酒台上有许多谈笑,和不值一提的辩论。喝酒也是随意的,却属于豪放一类,没有推搡推脱或者借口,都是很纯粹的一堆人扎堆放火。
石块就是这时认识的,但少见他放很多火。他属于外表刚毅、欲言又止的一种,但很能掏空心里话。可能也止于对我吧,对其他人是否也这样,倒是不知了。来自东北的他生就一副东北人的身板,却没有东北人的酒量,记得最多时候只喝两瓶,一对一单干,也因此让我很是怀疑他的出处是否正确。不过,磁性而沙哑的嗓音倒是不假,是最爱听的一种关于男人的声音。男人的声音并不需要字句很多声线很长,有时很短的句子、很精辟的语言已经可以说明一切,如果再用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神,那个声音简直就是诱惑。不只对于女人,或者女孩。可悲的是,他是那一类,那一类杀伤力很强的成熟男子,冷漠的嘴角,呆滞而内容丰富的眼神,不善言语的深刻,往往便让你沉溺其中。不过,这样沧桑的脸未必是好事,听他说曾走着走着便被警察当成坏人关进了收容所,差点步上孙志刚的后尘。
石块收藏很多碟片,但小气得很,几乎从不外借,就是借没几天,他也会打来电话催着归还,如果不小心弄丢,朋友也就差不多做不成了。石块就这脾气。石块是颗不同寻常而耐磨的石子,有硬度,也有软肋。软肋是因为他的原则,他的不由分说,这种话却很少当面说出口。
石块走过很多城市,当然不只是简单的行走,他的行囊总要在一个地方丢下许久,半年,一年,或者五年,但不能以为他会安营扎寨,尽管有时侯冲动成就了这种苗头。他有谋生的看家本领,因而流浪的生活以及由此而来关于生存的危险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威胁,唯一威胁来自于他自己。他说,如果决定再次离开,是因为再也找不到朋友。没有朋友就离开,是个多么可爱的决定尺码,而我们身边的朋友,不也是如此来去自由吗?朋友的友谊往往因为真挚的变化而有疏远,朋友间的关系也容易因为种种原因而出现裂痕,甚至绝断,当一个朋友也没有的时候,我们会往哪个方向去?他的软肋有时候也是我们的缺陷,我们同样无法回答关于友爱与爱情的去留。
可以行走在城市与城市间是种幸福,可以用脚步来丈量爱情和生命是最可贵的回忆,只是往往便被风景和美丽迷恋,往往因为心的停靠而停止飞翔。每个人都是。每个人总会误入歧途而背弃最初的决心和理想,直至恍然间醒悟并拼命寻找失去的时间。三十多岁再也丢不起,除了金钱可以用双手去创造生产,于是,石块也坦言,还有更多路程需要余下的时光来补偿。
石块是个坦白的人,虽然他很少为自己表白。他擅长无语中凝望,擅长用镜头描述身边的世界,和朋友。新桥恋人,那是一组关于熟悉青春里的记叙,看得感动,想哭。不是为别人而心动,而是借此为着自己,为着每一个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们。拥有爱情曾经是那时最为奢望的礼物,单车,桥,和桥下的河,一切残缺的景物因为爱情存在似乎都很美好,尽管有时候爱情因为争吵、误解、赌气而让人失望痛心。这样的爱情,就被他定格在黑白的世界里,也许永远不去定义,只适合回忆,为自己哭泣。
谈到那个时代,与石块认识而又被他颇为排斥的世界,那个时候的部落,进出的人们显得纯粹而个性鲜明。念高中的甲是个灰色小孩,是个经常夜自修时间逃课的女孩,拿CD到部落听歌,议论。戴着黑框眼镜的她称我大哥,差点叫成叔叔,我一直遗憾不能因为十年的年长而对她有所教诲,却成了经常倾听的听众,关于她的幻想,她的纯洁爱情。我告诉她,每个人都是一本书,总要有人写下序言,有了开篇,然后就是一个人生。人生何其短,而故事的章回不可能只在短暂简单中结束,每个人都有曲折迂回,有的可以代表生命,有的仅为了爱情,更多的,只是杂乱无章的凡尘俗事。后来,叫我大哥的她外出求学,后来,她还偶尔光顾部落,再后来,仅是风闻一点点越渐微弱的消息。
很有灵气的暗色小孩乙擅长键盘,参加过乐队,在夜晚故意装出一副玩世不恭,很让人记恨,记恨她的年纪,记恨她的诡异。丙留着长发,抽烟,有不屑的嘴唇痕迹,五官分明似有域外血统,她在的时候,总能很喧闹。还有丁,是这里的第一位女歌手,孤单抚琴的时候让人心碎,通常一番忧郁而感伤的《城里的月光》,让人痴迷。
部落里这样看来象是异数的人不少,有女孩,也有男孩,总以为都与艺术有关。有时候真把这里当成一个家,一个可以尽情吐纳而交情不浅的一堆人在里面欢畅、狂欢,甚至歇斯底里的地方。我深刻眷念那部分时光,石块也是。那时他说,如果走了,是因为找不到朋友。朋友就是这般让人寻寻觅觅不见其踪的吸引或者排斥,不因为是异类或者同教就以界限内外来区分。朋友就是这般若即若离,也许彼此没有深入洞悉,却知道你我留恋的那一份气息。
我于石块的定义总会不准确,不过,无论他走到何方,我到何处,总有那些故里,和或长或短发的女孩,很值得怀念。只关于音乐,也许还有影像。他比我更为了解。
2004、10、13晚
※※※※※※ 仰望,有团烟花在绽放。再仰望,有群天使活蹦乱跳。风眷顾他们,让他们总爱精神出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