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价值·疯狂的物种

当人类定义了“价值”这一词汇，人类不平静了。

我相信刀耕火种的蛮荒时代是人类最具温情的时代。那时候只有劳动才是最有价值的，你首先需要活下去。当人类模糊地形成了价值的观念后，氏族产生了，货币产生了，争斗开始了。直到人类的观念裂变到要以领海和领空定义国家范畴的今天，价值这个词汇，它的内涵和外延已被人类自己一万次的膨胀了。世界上的一切物什包括思想均被一种标准衡量：价值。

人类有没有真正探讨过价值的原初意义？

坐在办公室里，有人说他看了一篇小文：一个男人的妻子（自然是天姿国色）与一外国人私奔。后来这个外国人找到男人允给他100万，让他放弃。男人勃然大怒，痛打了洋鬼子，也没要那100万。有人说：有骨气，此为一派。也有人说：真傻，100万没了，老婆也没了，没劲。此为一派。便问那“没劲派”：如果给1万或5千该不该要？“没劲派”：自然不能要，太不讲理了。便又去问：“骨气派”：如果给一亿或十亿要不要呢？“骨气派”称：那是该要的，那便省略了很多时间去拼，可直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看来，人类争论的往往不是是非，而是金钱的数量。

在这里，情义有价吗？没有！有价值的是厚厚的一摞人类用自己的手印出的花花绿绿的纸。

我读《芋老人传》的时候，那书生避雨檐下，视一块芋头为天下第一美食，我好感动。但后来，贵为三品的书生一样将芋头变成了一段回忆。在此什么是价值？——“食可以无肉，居不敢想竹，夜不能无书”是真的吗？

我看《泰坦尼克号》，我一次次地被人类的艺术，被杰克和露丝那近乎于尘世对岸的爱弄得心里很软，很柔，当那主题歌响起，影院里已少有了人迹，我倦缩在座椅上，那仿佛来自天国的音乐，撞得我的心好痛好痛。

我曾宁愿相信那一切是真的，但我无法面对那二亿五千万美元的造价和十二亿的票房。我不得不承认，美国人用二亿五千万美元欺骗了善良的人们，二亿五千万美元重塑《泰坦尼克号》，将爱的价值等量代换成了同样是用人类自己手印制的钞票。在此，价值再一次愚弄了人类的眼泪。

索罗斯使成千上万人流离失所，反而一夜成名，成了英雄，只因为他懂得怎样用最正常的渠道和最智慧的大脑攫取人类那极致的价值。

日本人悍然将东北三省变成满州，只因为那里对他们有价值。蒋中正宣而不战同样是因为他的宝座比四万万五千条性命和大片的黑土地更有价值。

纵观人类历史，哪一次争斗，哪一次屠杀不是源于“价值”二字？有人发明了电，人类用它给了自己光明和方便之后，便造了坦克、飞机。有人发现了铀，人类便制成了原子弹。科学是直接以威慑为价值的。人类今天已经用航天飞机向其他星球去争取更大的价值了。

看看我们身边：我们的同类，在用怎样的标准衡定自身的价值呢？——今天，人们在乎的只是你的成功，不会在乎你用了什么手段——在所有的文字里，我们突然认识了很多名百万富翁、亿万富翁，衡量这种成功的手段似乎依旧只有一个：价值，你攫取了多少价值？

大片森林不见了，我们生活中多了些极有价值的实木家私；晴朗的天空没有了，我们的屁股下坐着价值几十万元一辆的汽车；很多物种灭绝了，只有在我们的餐桌上才能看到它们凄横的尸体；几亿年的冰山都开始融化了，过不了多久，我们的泰坦尼克号真的就永远不会沉没了。

人类不知道历史有没有价值，历史的价值在于它无时无刻不在沉重告诫人类：价值是贯穿整个人类历史的线索，也是最终毁灭人类的绳子。

一个只知道索取的物种，它的出路只有一个——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