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天很蓝,空气很清鲜,我也很干净。
我穿着淡蓝色的校裙,头发长长的夹在耳后,清清纯纯的模样。
我把单车骑得飞快飞快,长发在风中轻舞。总是有讨厌的男生在后面追我:月朦,谢月朦,等等我。。。。。
我叫谢月朦,那时候,是乐清名牌中学“乐中”高一的学生。
我喜欢在放学后横穿104国道时,故意把单车停在那个帅气的交警旁边,等他维持出一小段没有任何危险的路,然后慢悠悠的穿过去,回头不忘给他一个深情的眼眸。但面对发育未全的我的放电,他从不作回应。
那个时候,我疯狂的崇拜着所有穿绿色制服的兵哥,马路上的交警都不放过。
我交了无数当兵的笔友,他们有的在西藏,有的在青海,有的在安徽。。。。我每天要写十几封信,回复他们。
他们答应给我寄漂亮的邮票和树叶书签。
他们说等我长大,大学毕业后,再来娶我。
我告诉他们,我爱上了马路上的交警,他穿绿色制服的样子很帅,他指挥车辆的样子很神气。
他们都说我是疯子。
春天来时,校园的樱花一树一树的绽放。我捡了花瓣,制成标本,装在玻璃瓶里,在“八一”前一天送给交警。他说谢谢,并对我笑。
考上大学时,你要给我写信。我认真的说。
他又笑了,好啊,乖,快回去做功课。眼睛里第一次有绵长的东西。
两年后,我如愿考上浙大。交警答应每个星期给我寄一封信,以屡行当初他所承的小小诺言。
杭州是个美丽婉约的城市,街上到处都是穿棉布长裙的女孩,裙子上有精致的绣花。我微薄的生活费只能让我站在漂亮裙子的橱窗前发呆。
我爱喝街头五毛钱一碗的豆浆,一块钱一根的肥大油条。周未,我在西湖边上替游人画素描,十块钱一张,能替家里减轻不少负担。
每个星期一都是我的节日,交警的信总能如期到来,从不叫我空等。
他从不说喜欢我,只是问我学业忙不忙,叫我有空多看点书,又说我送的樱花不知何时褪去了鲜嫩的粉紫,颜色越来越淡了。
木易说要讲故事给我听。
木易是大三的学长,有一双执着纯净的眼睛,偶尔吸烟的姿势很有味道。
我说好,很久没听故事了。
木易拍拍我的肩。小朋友,坐好了,开始讲故事了。
我冲着他笑,一边往嘴里塞他给我买的爆米花。
婆媳两个一起去买菜,买了茄子,小贩帮她们称时,婆婆在边上说,不伙子你可不能缺斤短两啊。小贩忙说,大娘你放心吧,我要
是少一两给你,我就是你儿子。媳妇听了火了,冲着小贩大叫,想得美,你干我还不干呢。
说完木易哈哈哈的笑,非常夸张的笑,我也嘿嘿的笑,笑的像个傻瓜。
月朦,知道我将来的愿望是什么吗?
唔,不知道。
我要在乡下老家盖一个很大的牧埸,每天的小草都绿油油的滴水,然后,养一大群羊,像云朵一样洁白的羊。我躺在草地上看书,累了把书盖在眼睛上休息。有夕阳的黄昏,放点音乐,在桌子上摆些鲜花美酒,懒洋洋的慢慢品尝。
听起来似乎不错。
有点美中不足。
哦?
少一个女主人,像你这样的女主人。
我?哈哈,什么跟什么呀。
我是认真的。木易突然紧抓住我的手,显得很激动。我不会让你去挤菜市埸,不会让你追公车,不会让你把手弄得到处是茧,不会让你去路边摆画摊。我会让你过最幸福安宁的生活。
我慢慢的抽回手。我不喜欢被当观音供养。
木易毕业时,我画了一张他的素描,送给他,留作记念。
那天,杭州的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那么重那么重的罩住了天和地。
月朦,我不在的日子,照顾好自己。木易说。
终于,我捂着脸哭了。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我都会记得,有个大四的男生对我说:我不会让你去挤菜市埸,不会让你追公车,不会让你把手弄得到处是茧,不会让你去路边摆画摊。我会让你过最幸福安宁的生活。
木易走后的一个月内,我的世界那样的模糊和空虚着。
木易,在挥别的刹那,你能否感受到我心灵深处的悸动?
交警来信说,乐中的樱花凋谢了,落了一地,非常美。他说突然想到,那年采花瓣的我,一定怀着黛玉葬花的凄凉心情。又问我何时有空回来看看。
我说西湖边最近游人很多,我画画的生意越来越好,每个月还可以寄钱回家,暂时不想回去。
回学校的路总是很长,好在我穿着布鞋,也不那么累人了。慢悠悠的踱回去,感受西湖丝丝的凉意。看到路边的小花小草,顺便踢一下,欺负一下它们,找点平衡。城管总是来欺负我,不让我把画摊摆在热闹的地方。
大四的秋天,校园变了新貌。树上结满了成串成串金红色的小果子,和湛蓝的天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我和豆豆坐在树下,闻着果子的香味,口水流了一地。
豆豆说,月朦啊,如果有个男生肯为我摘下果子,我一定嫁给他。我笑着说,我也是。
然后,然后王子旭就听到了。他略微腼腆的对我们说,他可以试试。再然后,他使劲的一跳,跳的老高老高,拍下了几串果子。
后来呢?女儿歪着头问。是你接受了他,还是豆豆?
小笨笨,当然是豆豆啦,要不你交警爸爸怎么会娶到我?我刮刮女儿小巧的鼻子。
哦,妈妈,好浪漫哦,我也要快快长大,快快上大学谈恋爱。
老婆,饭做好了没有?交警老公突然推门而入。
嘻嘻,快好了,等一下啦。我动作熟练的系上围裙,飞也似的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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